第57章

次日中午,迟长青从河里捞了一条鱼, 与洛婵一起准备去拜访迟满贵家里, 岂料还没动身, 就看见迟满贵和他媳妇从路上走过来, 他们一开始没看见迟长青两人,一边走,满贵媳妇还在一边说着什么。

迟满贵一抬眼, 就看见了迟长青和洛婵, 连忙道:“长青啊, 你们这是要出门去?”

满贵媳妇也立即住了口,笑吟吟道:“去哪儿呢?”

迟长青道:“正想去您家里拜访。”

满贵媳妇啊哟一声,惊讶道:“有什么事么?”

迟长青便将昨日做鱼失败了的事情告知她, 满贵媳妇想了想, 道:“放姜了吗?”

迟长青道:“这却是没有,只倒了些黄酒。”

满贵媳妇便笑道:“那就是了,姜是去腥的,做鱼都要放姜,压压腥气。”

闻言,迟长青颔首,道:“多谢婶子,我明白了。”

正在这时, 洛婵将准备好的手帕递给满贵媳妇,满贵媳妇顿时十分讶异,道:“这是做什么?”

迟长青笑了, 解释道:“我们这些日子承蒙叔和婶子的照顾,这是蝉儿亲手绣的,一份小小心意,答谢婶子的,您就收下吧。”

满贵媳妇听了,正欲推辞,迟长青又道:“是蝉儿特意为婶子准备的,婶子若是不收,她怕是要难过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满贵媳妇才收下,打开那手帕看了看,先是啊呀一声,惊奇地称赞道:“这绣活儿可真是好啊,看看这花儿,这蝴蝶,哎哟就跟真的一模一样,怎么绣出来的啊。”

满贵媳妇好一通夸,夸得洛婵面上绯红,却又说不出谦虚的话,只好用秋水似的眸子盯着迟长青,示意他帮自己说两句话,迟长青便笑,对满贵媳妇道:“是啊,我也觉得蝉儿的绣活好。”

言语之间,甚是骄傲,洛婵没想到他这样厚脸皮,不谦虚点就罢了,倒还跟着夸起来了,顿时又羞又窘,用手在他后腰处轻轻拧了一把,迟长青的表情微僵,紧跟着以手虚虚握拳,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不自在。

向满贵媳妇请教了之后,迟长青准备今天中午再做一次鱼,他从网子里捞起一条鲤鱼,然后打量了一下,觉得网子里的鱼似乎变少了?

迟长青仔细数了数,昨天一共网了十三条,给迟大德和迟松迟柏兄弟各一条,送了迟满贵一条,昨夜兰香嫂子换了一条,吃了一条,网子里应该还剩下七条,然而他数来数去,如今却只有五条?

洛婵站在岸边,看他不动,便伸手朝他招了招,意思是问他怎么了?

迟长青摇摇头,道:“没什么。”

他顺手将网子再次系好,提着木桶带着洛婵往院子里走,一边道:“我们的鱼好像被人偷了。”

洛婵吃了一惊,明眸微微张大,在他手里比划:被谁偷了?

她问完这句,又觉得是废话,迟长青怎么会知道?只好改口问:被偷了多少?

迟长青答道:“只偷了两条。”

那也很多了,洛婵有些心疼,两条能卖多少钱还不知道,但是能换三十个鸡蛋了,鸡蛋还能孵小鸡出来,这会儿全泡汤了。

看着小哑巴的表情有些沮丧,迟长青便觉得自己方才不该同她说这件事,平白惹得她忧心,遂道:“无妨,或许是我记错了。”

一听这话,洛婵的心情果然又好了不少,总归不是丢了就行。

中午还是吃鱼,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迟长青剖鱼切块的动作都熟练了许多,他们家还没种姜,姜块还是满贵媳妇送来的,切了几片放进去,仍旧是加了黄酒,文火慢炖,揭开锅盖时,奶白的鱼汤里点缀着翠色的葱花,分外漂亮。

只是这次,迟长青仍旧觉得有些腥气,不是鱼腥,而是那种泥腥味,他想,如果烹饪的方法没问题,那大概是鱼的问题了,这鱼塘里的鱼不好。

迟长青吃过饭,对洛婵道:“过两日,我去镇上一趟。”

洛婵问他:去做什么?

迟长青答道:“家里还有一些菜没种,还要去买些葱姜种回来。”

洛婵立即自觉道:我拿钱给你。

迟长青便笑:“好。”

……

又过了两日,到了三月底,暖风微醺,桃花杏花已尽数开落了,槐树枝叶又开始悄悄吐起米粒那么大的小花苞来,星星点点,一串一串的,眼看着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开花了,洛婵取了钱给迟长青去镇上买菜种,无人的院子里空气静谧,风摇树影,檐下的燕子出了巢,发出几声清脆的鸟啼,振翅飞远了。

清风穿堂而过,吹动门扇,老旧的门轴声吱呀吱呀地响,颇是悠闲,灶屋后边,洛婵正一手拿着葫芦瓢,蹲在地上仔细地打量着刚刚发出来的新芽,小小的一株,只有手指那么高,细细的茎,舒展着两瓣叶片,嫩生生的,颜色青翠,瞧着颇是喜人。

一阵风吹来,那株嫩芽就开始左右摇摆,像是弱不能支,随时都会折断一般,洛婵连忙用手给它挡了挡,等风过了,才又忍不住摸了摸那嫩嫩的青芽,小小一株,让人怜惜。

迟长青说这些可能是苦瓜,也可能是丝瓜,他不记得了,洛婵也不认识,总之好好养着就是了,她日日浇水,跟照料小孩儿似的,生怕它们夭折。

浇了水,洛婵又去看竹筐里的母鸡,仔细算算,已过了七八日,再有十来日就能孵出来了,洛婵给它抓了一把米,又加了点水,老母鸡就从竹筐里跳出来,慢吞吞地啄食起来,待吃完了,又原样跳回筐里,勤勤恳恳地继续孵起蛋来。

正在这时,洛婵听见前面传来院门被叩响的声音,她有些惊讶,迟长青这么快就回来了么?

她连忙起身去前院,叩门声还在继续,但是不知为何,洛婵总觉得有些不对,大将军敲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急切中又带着几分隐隐的试探,满贵婶子也不会这样敲门,她心里微微一跳,警惕地从门缝里往外看去,正好看见了敲门人的模样。

是一个穿着芦灰色衣裳的男人,脸乍一看有些陌生,大概是找迟长青的?

洛婵有些犹豫起来,可迟长青眼下不在家,她一个女子并不方便见外男,但是她又不能说话,告诉那人迟长青出门去了。

正在洛婵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她看见那人俯下|身来,紧跟着,洛婵就对上了一双眼睛,贪婪猥琐,透着几分鬼鬼祟祟,那双眼睛的主人看见了她,眼中顿时闪过惊艳之色,随即便浮现出垂涎之意,让人想起了觅食的豺狗。

那一瞬间,洛婵立即就回想起来了,敲门的这人就是她那天在竹山碰到的那个人!

她吓得大退几步,那个人还在扒着门缝往里偷窥,大约是看见了洛婵的反应,连忙轻声呼唤道:“小娘子,你开开门呀,我找长青兄弟有点事儿。”

那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贪婪,令人作呕,洛婵心中惊惶不已,又退开几步,因为害怕他真的从门缝里挤进来,立即去看门上的栓,好在尚算牢靠,那男人把门推得更响了,诱哄道:“小娘子,你开门呀,别害怕,我真是来找长青兄弟有正事儿的,你把门开开成吗?”

洛婵哪里敢开门?她恨不得离那门再远个十丈距离,退到了檐下,迟有财见她不肯上当,回头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来,又担心迟长青回来,便发狠道:“你再不开门,我就把这门给撞开了!”

迟有财敢这样威胁,不过是因为他在村子里打听到,这迟长青的媳妇是个哑巴,连声儿都喊不出,他真做了什么,她估计也跟人说不明白,最好欺负不过了。

他刚刚看得真切,迟长青才骑马去镇上了,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够他做点什么了。

兰香那婆娘实在是太磨叽,什么事都做不好,指望不上,倒不如他亲自出手。

院门被推得哐哐作响,洛婵吓得躲到檐下的廊柱后,有些六神无主,她从前哪里碰到过这种事情?想呼救却叫不出声来,正在她惊慌失措间,目光停留在了对面的墙上,那里挂着一柄长剑,是迟长青的佩剑。

尽管他如今已不是将军了,但是每日晨起仍旧会练半个时辰的剑,他们来迟家庄住了这么久,迟长青每日都会擦拭这柄长剑,不叫它落灰生锈。

洛婵壮起胆子,将那柄剑取下来,入手极沉,门外的动静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悄悄探出头去,正疑惑间,却见那土砖砌的院墙上头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抓着墙头,紧跟着,一个男人伸出脑袋来,嘿嘿笑道:“小娘子,你不开门,我只好从这儿进来了。”

洛婵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顿时吓了一跳,腿都有些软了,迟有财还在拼命往上爬,转眼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院墙了,眼看就要跳下来,若真叫他跳下来,洛婵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再顾不得什么,咬牙用力抽出剑,双手握着剑柄,从廊柱后走出来,用剑尖对准了迟有财,尽管她怕得浑身都轻颤,却半点也不敢后退,若退,这豺狗必然会追上来。

迟有财也没想到她手里会拿着长剑,先是愣了一下,待看见洛婵颤抖的手腕,便知道她心中害怕,顿时笑道:“小娘子,舞刀弄剑的多不好看,来来,我来帮你拿着。”

他口里这么说着,一双贪婪猥琐的眼睛紧紧盯着洛婵,垂涎而痴迷,诱哄道:“这回一见,小娘子生得更好看了,你若跟了我,要什么有什么,金银财宝,我都能想法子给你弄来。”

男人面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洛婵紧紧咬着牙关,警惕地盯着他,一旦他有动作,就要举剑刺过去,剑锋在日光下折射出凛冽的寒光,熠熠生辉,迟有财到底是有几分忌惮,却又不甘心就此退去,两人一个趴在墙头,一个站在墙下,这么僵持着。

任是迟有财怎么言语诱哄,甜言蜜语,洛婵只作一个字都听不见,一心一意举着剑防他,大有一副他敢跳下来,她就敢给他戳几个窟窿的架势。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犬吠,把迟有财吓了一跳,他回头去看了一眼,洛婵立即抓住机会,往他攀着墙头的手刺过去,迟有财一时不防,痛呼一声,跌落下去,外头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咒骂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哑巴:呜呜呜这个人好可怕!(举剑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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