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在舅舅家养过一只兔子,那时候相当年幼,她和常云兮过家家,她扮作兔子娘亲,常云兮扮兔子爹爹。宁姒就是这般哼着歌哄兔子睡觉,那只兔子很机灵,每每一副熟睡模样,待二人兴趣不在它身上,便会伺机溜走。

儿时记忆叫她觉得有些羞耻,宁姒声音渐渐弱下来。

“怎么停了?”

本以为他睡着了,现在却见他半睁开眼,说,“好听。”

“真的?可哥哥说我唱得不好听。”

提起宁澈,姜煜嘴角泛起笑意,“阿澈的性子就是这样,当着面说你唱得不好听,背着你却会大加夸赞,一副全天下他的妹妹最好的模样。”

宁姒也跟着笑。

“而大多数人则是当面迎合你,背地里插刀,哪一种更为可贵?”

这个问题不须多想。

宁姒问,“阿煜哥哥,你酒醒了?”

姜煜按了按额角,“有些晕,我要睡一会儿。”随即撩起长睫,直勾勾地看着宁姒,“姒儿妹妹要不要一起啊?”

宁姒一愣,眼前闪过常氏给她看的图画册子,遂一寸寸涨红起来,“这、不,不好吧?”

“嗯?小时候不也跟阿煜哥哥一起睡过吗?”姜煜仰躺在宁姒腿上,就这么瞧她,看见她细长的脖颈上也浮起粉色,心下了然,看来姒儿妹妹已经懂些人事了。

“那不一样,小时候是小时候嘛。”宁姒长睫轻颤,手指不受控制地扣着床沿。

“那阿煜哥哥在这里午休,姒儿妹妹去屋后的温泉玩耍?”

宁姒一想,就这么走了好像也不太好,显得她专程来查房似的,遂点头。

姜煜眼里带了笑,“放心去吧,不会有旁人来。”

于是宁姒下了榻,往屏风后走去。

姜煜抬起胳膊枕在脑后,听见屏风后窸窸窣窣的褪衣声,睡意逐渐消散。细数着帷帐上的纹路,难得的有些不自在。

然后便是一道“噗通”声响,姜煜好笑地摇摇头。

别人都是慢慢走入水中,而宁姒仗着水性好,是投入水中的。

温泉里,宁姒从水底下钻出来,伸手一抹,将长发披在背后,露出一张光洁小脸。

正是秋季,泡在温泉里舒适极了,而且这偌大一个汤池,没有半个人影,宁姒快活地游来游去。

想起侍女说这个池子是姜煜的私汤,宁姒又有些羞。

她是不是和姜煜共用了洗澡水啊?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哪个人的洗澡水这么大一池子?

宁姒脸上泛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气蒸的。

想起小时候泡温泉,常氏告诫她不要游来游去,容易出事,宁姒便停下来,安安静静地泡上一会儿。

算算时候,姜煜大概也睡着了。宁姒正准备出来,却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整整齐齐地出来,如今发髻却散了,要是被爹娘看见,定要想东想西。

阿煜哥哥好像会梳这样的发髻……所以她还要把他推醒?

宁姒慢吞吞地擦干身子,慢吞吞地穿衣,再慢吞吞地走到姜煜榻前。

见他阖眼仰躺,一副熟睡模样,宁姒又不忍心将他叫醒。

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宁姒懊恼极了,看来下次出门还是要把茶蕊带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可她若是不喊姜煜,难道等他睡醒?他喝了酒,睡得会更熟,要是一觉睡到天黑怎么办?

宁姒又伸出手去,刚碰到姜煜的肩头,陡然被他捉住,往里一扯,宁姒便不受控制地倒过去。

姜煜搂紧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带到床里。

“姒儿妹妹,想做什么?”姜煜胳膊肘撑在她耳畔,虚虚地压着她,说话时一股酒香拂面。

“你没睡?”

姜煜笑道,“在等你啊。”

宁姒懵,“可是,不是说……”

姜煜撑着下巴,眨了眨眼,“我一个人,睡不着。”

宁姒只觉得他的目光滚烫,灼得她移开眼。

“陪我,好不好?”姜煜当真像个妖精,一次又一次对她发出邀请,若是点了头,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

宁姒颤着眼睫,“那……就、就一小会儿……不能,那个……”

姜煜喉间溢出几声笑,“姒儿妹妹,你在想什么?”

宁姒自然说不出口,慌乱地瞟他一眼,又别开。

姜煜在她身侧躺下,动作温柔地将她往怀里拨了拨,“你听说了什么,这样害怕?”

“不告诉你!”

“嗯?未婚夫也不能说?”

宁姒侧过身去背对他,“说了你要笑我的,你就知道笑我!”

竟觉得委屈起来。

一想到懵懂不知事的时候对他说过的话、做下的事,便觉得后悔。他什么都懂,也不知道心里笑了她多少回!

宁姒蜷了蜷身子,缩成一小团。

她今日穿的是粉白色的衣裙,团起来便是个软糯的团子。

姜煜轻叹一声,伸头过去瞧她,凉滑的发丝拂过她的面颊。

“生气了?”

“……”宁姒脸颊被他的头发蹭得痒痒的,往里缩了缩。

“那阿煜哥哥不笑你了?”

宁姒不吭声。

倔强的小模样惹得姜煜心头发软。

伸手捏了捏宁姒的鼻尖,“没有人笑你。懂,或者不懂,都不会有人笑你。因为你最终都会知道的。”

宁姒眼神一动,听出姜煜已经弄明白她的尴尬之处。

“就算一直不懂,阿煜哥哥也会教你。”

“!!!”宁姒骤然转过身,想气呼呼地凶他,却见他并非一副不正经的笑容。

姜煜正色看她,“明白了吗?”

宁姒的火气不知不觉地熄灭,点点头。

“好女孩。”姜煜展颜一笑。

自从常氏跟她说了一通话,宁姒在姜煜面前便有些不自在,不再纯然享受与他的亲密,而是越想越多,有时还会不自觉躲开。

姜煜或许早已察觉,只是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开解她。

姜煜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搁她发顶上,“休息一会儿。”说完便阖上眼。

他的身上一如既往地带了冷香,极有穿透力地从酒香中杀出重围。

宁姒在姜煜怀里,感觉到姜煜呼吸很快轻缓下来,于是动也不敢动,生怕将他弄醒了。

确实是她想多了。

姜煜是很有原则的人,成亲之前怎么可能碰她。正如此刻,哪怕两人相拥而眠,他也仅仅是抱着她而已。

宁姒伸出手指在榻上挠了挠,不知怎的想起了为她引路的侍女。

容貌虽只能算尚可,但身段十分妖娆。而自己呢,这两年长高了一小截,胸口也饱满了些,只是和那个侍女没法比。

阿煜哥哥会喜欢吗?

宁姒想回头瞧一瞧姜煜,却又怕惊动他,只好算了。

此时姜煜的胸膛起伏十分规律,应当是真的睡着了。

宁姒也闭上眼试图入睡,躺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睡意。

宁姒悄悄地、轻轻地将姜煜搭在她腰际的手抬起来,然后缓慢地翻了个身,再将他的手放回原位。

这下舒服多了,宁姒喘了一口气,抬眼瞧了瞧姜煜。

他平时是个警戒心很强的人,一点动静都会引起他的注意,而此时他却睡得正酣,毫无防备。

宁姒轻轻吹了一口气,姜煜一点反应也没有。

意识到此时是对姜煜为所欲为的最佳时机,宁姒心里痒痒起来。

宁姒贪玩的性子冒出头来,慢慢凑过去,贴了贴的姜煜的唇。

偷偷摸摸的亲吻好像更为美味。

宁姒恍惚想到了第一次偷亲姜煜的时候,她为了遮掩过去还忝了他一下。

遂暗暗笑了声,伸出舌尖撩过姜煜的下唇,却不慎馅进他的双唇之间。

对宁姒而言,这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由于好奇,一时也忘了谨慎,不加犹豫便探进去,只是遭遇阻碍,没法更深入。

此时一个软物碰上来,宁姒一个激灵,急急忙忙地退出去。

再看姜煜,还在睡觉呢,宁姒大松一口气,却是再也不敢作乱了。

过了好久,脸还红着呢,心口也扑通扑通,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

此时谢林晚在后院碰上杨氏。

杨氏盯着她光洁如初的脸蛋看了好久,眼神里藏着不甘与怨毒。

“大姑娘这疹子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林晚莞尔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大概只是倒了一次霉,霉运去了,疹子自然就好了。”

杨氏笃信谢林晚并不知道谢华的厌胜之术,因此认定谢林晚只是随口一句,却不知不觉进了心里。

据说想要破除厌胜之术,只需将人偶娃娃烧了便是,可府里两个老爷谁也不是修士,那个做法的邪修也不知所踪,究竟怎么破除谁也没法肯定。

杨氏又瞧了谢林晚一眼,目光里带上了探究,也不知谢林晚是如何解除厄运的。

“姨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房了。”谢林晚将恨意悉数压到了心底,没有露出半分端倪,不仅如此,还要装出一副目光闪烁、有所隐瞒的样子,急匆匆地抬脚离开。

杨氏果然起了疑心。

回屋之后便命下人往谢林晚的院子多走动走动,探听探听消息。

翌日便有人回禀,“奴婢听大姑娘屋里的丫鬟说,大姑娘这两日十分着迷一本古书,里头都是些玄乎的东西。那几个丫鬟还心急呢,生怕大姑娘看了什么不好的。”

杨氏眼神陡变,“玄乎的东西?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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