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粲半边细眉挑出一个极为好看松懒的弧度,“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黎渊轻扫一眼身边来往的人群,静默着握紧明粲的手臂,带她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偏僻,靠近安全通道,明粲笑吟吟地任由黎渊牵着走,也不挣扎,鞋跟在安静的空间内悠闲地叩下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回响。

站定,明粲离墙边只差几厘米,她往后舒服地一靠,偏了偏头,示意黎渊有事快说。

黎渊离她有几步的距离,本想再上前,却又不知为何,犹豫了片刻,只垂首看她。

他薄唇微动,无悲无喜。

“温明珠没有和我订婚。”他说,“都是他们的谣传。”

“在那之后没过几天,事情就解决了。”

“所以。”明粲撑着墙壁站直,“你为什么想告诉我这个?”

话音不疾不徐落地,她清晰地看出了黎渊眼里闪过的些微迷茫。

黎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想向明粲解释这件事,他不是喜欢多做解释的人。

可当他看见她这幅冷淡得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时,下意识的便回想起了四年前的事。

见黎渊立在原地,不言不语,明粲蓦地笑开了,漂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霎时送了他满目星光。

“你想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吗?”

明粲踱步绕到黎渊身侧,踮脚在他耳边软声说,“很像给女朋友解释误会的样子噢。”

感受到黎渊身子稍微的僵硬,她满意地弯弯眸,接着道:

“你又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找温向彦?”

“他年纪比我大很多,他还有一个儿子,你怕我跟了他,所托非人?”

明粲指尖勾了一下黎渊的卫衣帽绳,让他身子转过来点,一手扯着绳子,另一只手伸出去,覆上了他紧锁的眉头。

她依旧笑着,对黎渊危险又低沉的气息视而不见。

“黎渊,因为你动情了。”

微带戏谑的嗓音回荡在方寸之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猛然打乱了黎渊的心绪。

明粲说完便松了手,任由带着金属坠的两根绳子自由落回男人胸前。

她鞋跟轻轻踏向地面,如来时一般脚步轻快地与黎渊擦肩而过,丝毫不拖泥带水。

“哦对了,”明粲在即将转弯时,折身几步,带着点恶趣味地补充,“温向彦人在海城,还没来京城,我没法找他,让你失望了真是对不起——”

尾音故意上扬,最后一个字出口,她人已经消失在了黎渊视野范围内。

女孩儿纤细的身姿转眼不见,黎渊表面冷静地盯着那处拐角良久,抬起手指,拨动了一下自己卫衣的帽绳。

两块金属坠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他将其握住,掌心缓缓扣向胸口,金属冰冷的棱角一下一下摩擦着掌心,与心脏的震颤逐渐趋同。

回到琅园,黎渊坐在沙发上,手边是半粒止痛药与半粒安眠药。

将药服下,他向后仰躺,神情终于变得放松又稍显疲惫。

管家身影匿在暗处,担忧地连声叹气。

他这四年来一直以为,只要明粲回来了,黎渊的状态就会好些。

却没想到,明粲回来后,他状态反而更糟糕了些。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黎渊没有注意到管家,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坐在沙发上沉思许久,将钱夹拿了出来。

打开,首先入目的便是里面放着的一张小照片。

过去了四年,这张照片还像是新的一样,被保存得很好。

看着照片里灿烂笑着的短发女孩儿,黎渊心里不免想起明粲现在的模样。

比以前要长高了些,成熟了些,头发也长了很多,周身溢满光芒,优秀到让人挪不开视线……

——所以,动心了吗?

心底陡然有个声音在问。

他动心了吗?

黎渊眼神停留在照片上许久,倏地低低溢出声苦笑。

两周的时间匆匆而过,明粲拿着温渚帆给的邀请函,于晚间到达了宴会现场。

原本温向彦和她是约定了这个时候在门口汇合的,但她在即将到达时,收到了温向彦飞机晚点的消息,只好自己先进了会场。

对于这种场合,她并不想掺和其中,进去后便径直上了天台。

天台风凉,她倚在边上,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将她颊侧两缕头发吹起,她抬手理了理,见四下无人,就像变魔术般摸了根烟出来。

点点星火燃烧,氤氲出一片薄雾,又被拂面的风吹散,烟灰也被卷在风里,顷刻没了踪影。

半根烟就这样在风里了无踪迹,明粲百无聊赖地晃了晃手臂,便听身后有急促的高跟鞋点地声靠近。

她略一偏头,用余光便能认出来人是谁。

温明珠一身艳红礼服,十厘米的高跟鞋几乎要踩上天,在黑暗中趾高气昂朝她走来,明粲恍惚间,突然觉得有点像四年前那个场景。

同样的红衣,恨天高,和精致得过分的妆容。

只是四年过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好像重了些,就连厚得不自然的底妆也无法遮盖住她的憔悴。

明粲出于礼貌,把夹着烟的手垂到身侧,给她让了个地方。

秉着互不打扰的原则,她打算换个地方把剩下半支烟抽完。

却见温明珠的目标明显就是她,站她面前怎么也要挡她去路。

打量了明粲一身穿着,最后温明珠的目光定格在明粲漂亮得过分的脸上,面露嘲讽。

“跟谁一起来的?黎渊还是温向彦?”

她上前一步,步子重到明粲甚至有些担心她的鞋跟会不会断掉。

“你还真挺有能耐,仗着一张狐媚子脸同时把两个人勾得神魂颠倒,有什么秘诀不如和我分享一下?”

“分享了你也不会。”明粲重新把夹着烟的手指抬起,观察明灭的火星,半点眼神都不落在温明珠身上。

分明不把温明珠看在眼里。

“我何必要这些?”

鄙夷的语气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尖酸刻薄都发泄在这儿,温明珠死死看着明粲仍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下颌,强作高高在上,“要是温向彦知道你背着他还勾着黎渊,你猜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踹了……”

“温明珠。”

正当温明珠情绪再次燃起,从她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不仅打断了她的话,还将她浑身的情绪浇灭,一下子蔫了下去。

听见这个熟悉的嗓音,温明珠面色一变,勉强给自己挤出一点笑,转身对向天台门口笔挺站立的男人。

“渊哥……你怎么来了?”

她对黎渊又爱又怕,期待着他的靠近,却又惊惧于他的残忍。

黎渊脚步沉稳地向这边走来,隐在黑暗中的神情冰冷且淡漠,像是从容而至的君王。

经过温明珠时,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赵轩在找你,让你过去。”

温明珠原本就不怎么绷得住的笑猛然垮掉,“不是跟他说了我出来散散心吗?”

但发牢骚归发牢骚,她小声嘀咕完后,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黎渊,又狠狠瞪向明粲,最终怏怏离开。

温明珠示威不成,明粲也乐得悠闲,高跟鞋的声音渐远,很快天台只剩下了两个人。

明粲眼神停在星火之上,不透露给黎渊一个眼神。

“什么事?”她问。

“我可以邀请你,当我的女伴吗?”

明粲抬眸,似笑非笑,“这么公然撬人墙角?”

“……温向彦的事我可以处理好。”

黎渊磁性的声线里掺上点沙哑,“只要你愿意。”

“我为什么要同意?”明粲感到莫名其妙,嗤笑一声,“不如给我一个理由。”

黑暗里,两双眼相对,戏谑与晦暗相碰撞,火花四溅,暗流涌动。

明粲这次看清了黎渊眼里的感情。

他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装满了整个瞳孔。

她胜利地勾勾唇。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黎渊便猝然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压向了自己的怀中。

明粲顺势用两条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颈,手指将只剩下最后一小节的烟送到唇边,吸上一口后,将其掐灭。

火星终于尽数沉寂黑暗,明粲将烟雾恶劣地吐在他颈侧,随后贴着他耳廓,带着气音低语——

“你不是说,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吗?”

触碰到女孩儿细腻肌肤的瞬间,黎渊心中好像有座无形的墙,轰然倒塌。

直至真正与她接触,他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渴望她。

他认命地掐住明粲的腰,发泄似的往自己身前撞了撞,侧头轻吻她的耳垂,虔诚中带点疯狂与认命。

“我还是输给了你。”

明粲也不反抗,唇角笑意莫名。

黎渊承认的时候,他们的身份便已对调。

这一次,她才是掌控者。

……

直到黎渊动作停下,明粲才缓缓退开一步。

“可惜,黎渊,这才刚开始。”她喻着笑摇头,终于开口,“这次你动心了,可是我——”

还没有。

在黎渊神色微滞的时候,明粲迅速接通了一个电话,挂断后,她便冲黎渊挥了挥手:“先走了,拜拜!”

黎渊在明粲扬手接通的那一刻,捕捉到了屏幕上闪过的人名——

“温向彦”

目送明粲离开天台后,他仍保持站立的姿势不动。

手垂在身侧,隔了几秒后,缓缓攥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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粲的性格就是那种比较恶劣的小女孩,并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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