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并不知道魏娆、陆濯小夫妻俩为她的心事发生了一段争执。

客人走后,??四夫人看看托盘里那五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原是爱吃的,此时却没有半点胃口。

“你们拿去分了吧。”四夫人叹口气,??强颜欢笑地对两个陪嫁丫鬟道。

“夫人,??这是世子爷、少夫人的一片孝心,您就算自己不爱吃,??也该带过去问问四爷的意思啊。”丫鬟滴翠劝说道。

另一个丫鬟映泉皱起眉头,红着眼圈道:“送什么送?四爷就是块儿石头,夫人捂了八年都捂不热乎,才被气哭了一场,??还去找冷眼吗?”

滴翠攥攥手,??想到夫人躲在屋里传出来的哭声,她也想哭了。

快过年了,??夫人一针一线地替四爷做了一件袍子,??刚刚夫人拿过去给四爷试穿,她们识趣地在外面伺候。里面静悄悄的,??没多久突然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紧跟着,??夫人捂着面跑了出来,??回到后院便是一阵痛哭。

滴翠、映泉都替自家主子不值,??八年啊,??只有她们才知道夫人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拿去分了吧。”

四夫人苦笑一声,??单独回了房。

第二日,??魏娆来给英国公夫人请安,在这边遇到了四夫人。

尽管四夫人极力掩饰,??魏娆还是察觉了四夫人与她对视时眼中的回避。

其实魏娆也有点犹豫,毕竟她与四夫人不是很熟,??冒然去打听真的可能会被四夫人嫌弃。可是,万一四夫人需要有人帮她呢?

成了,算魏娆做了一件善事,不成,魏娆大不了被四夫人嫌弃一顿,算不得什么损失。

只是大白天的,不适合交心,晚上有夜色掩饰,才好说话。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守夜,像英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守夜活动安排地丰富且有趣。陆濯被几个堂兄弟推搡着一起投壶去了,陆长宁、贺微雨笑着去看热闹,英国公夫人也鼓励魏娆去,魏娆做出端庄样,守在几位长辈身边就是不动。

“那就玩牌吧。”英国公夫人做主道,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只喝茶说话,得跑多少次净房。

但凡牌局,贺氏必然要参加,魏娆藏了小心机,说什么都不肯上,只让二夫人、三夫人上场。

就这样,英国公夫人与三个儿媳妇玩了起来,魏娆与四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旁。

“四婶会下棋吗?”看了两局,魏娆笑着问四夫人。

四夫人微微惊讶,跟着就担心侄媳妇是不是想找机会打听她那日为何哭。

英国公夫人笑眯眯地替她回答道:“会,你四婶棋艺可好了,行了,我们打牌,你们俩去下棋吧,干看着有什么意思。”

魏娆听了,恭敬不如从命,开心地站了起来。

四夫人只好也离开了席位。

“四婶,咱们去亭子里下棋吧,挂上灯笼,看看夜晚的雪景,清神醒脑。”魏娆亲昵地挽住四夫人的手臂,笑着邀请道。

四夫人已经肯定,魏娆是有话问她了。

小姑娘应该也是一片好心,四夫人想了想,应了。去就去吧,找个借口应付一下。

定好了下棋的地点,魏娆、四夫人分别带上丫鬟,去了国公府的花园。

一行人沿着走廊走过,正陪堂弟们投壶的陆濯抬眸,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

既然定好了要出来下棋,魏娆与四夫人都披了厚厚的狐毛斗篷,天公也做美,今晚并无风。

丫鬟们提了茶壶过来,主子们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捧着暖手小炉,亭外皑皑白雪映照着灯笼的红光,别有一番幽丽。

下了半盘,魏娆怅然地叹了口气。

四夫人不由关心道:“娆娆有什么烦心事吗?”

魏娆咬咬唇,看向身边伺候的丫鬟们。

四夫人便叫滴翠、碧桃她们都退下。

丫鬟们离得够远,魏娆腼腆了一会儿,然后提着暖融融的坐垫来到凉亭北侧的美人靠上,再示意四夫人过来:“四婶,咱们挨着说。”

四夫人笑笑,拿着坐垫靠了过来。

魏娆看看她,又低下头,很是难为情的模样。

四夫人柔声道:“娆娆有话单说无妨,说完咱们早点回去吧,冬天夜里来这边下棋,亏你想得出来。”

她语气宠溺地拆穿了新侄媳妇的小把戏。

这下魏娆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抱住四夫人的胳膊轻轻蹭了蹭,垂着脸道:“四婶别怪我,要怪就怪世子去,那天我们去送糖葫芦,四婶眼睛红红的,我与世子都看出来了,世子很担心您,这两日一直催着我来问问。”

说到这里,魏娆抬起头,目光诚挚地看着四夫人:“四婶,我嫁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位长辈就是您,我虽然喊您四婶,其实心里更想把您当姐姐看,四婶若有什么烦恼,尽管跟我说,别憋在心里,郁气久结,容易生病。”

经过这阵子的观察,魏娆已经看出来了,贺氏除了请安打牌,大多数时间都与贺微雨在一起,妯娌间没什么交际。二夫人、三夫人忙着管家兼教导各自的儿女,两人走得更近,话语投机。四夫人与贺氏不是一类人,与忙忙碌碌的二、三夫人少交流,是四个妯娌中最安静孤僻的一个。

四夫人虽然做了会被侄媳妇询问的准备,却没料到连侄子都注意到了她那日的异样。

四夫人很是尴尬,撒谎道:“说来怕你们笑话,我自己走路不小心,绊了一跤,胳膊撞到桌角,疼哭了。”

魏娆能信才怪,撞疼顶多哭一会儿,可不会哭出血丝来。

“四婶,您是不是与四叔吵架了?”魏娆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陆家四妯娌之间非常和睦,能害四夫人哭的,要么是四夫人娘家的事,要么就是陆家四爷。前几日四夫人都好好的,突然哭了,更像夫妻间突然出了争执。

四夫人并不擅长撒谎,魏娆一提四爷,她的心便乱了,目光开始躲闪。

魏娆小心翼翼地问:“四叔做什么惹您生气了?”

四夫人就想到了前日下午的情形。

她为四爷做了一件新袍子,拿去给四爷试穿,他依旧冷冰冰的,却也没有拒绝。

四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四夫人忙前忙后替他穿好,四爷难得愿意配合,主动站起来,撑着拐杖叫她检查袍子是否合身。一切都好好的,袍子合身,四爷也高兴,可就在她帮四爷脱下袍子的时候,四爷突然想转身,转得太急,拐杖没撑稳,摔在了地上。

她急着去扶,四爷趴在地上,冷冷地叫她出去。

四夫人便哭了,分不清是因为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

可她与四爷的事,怎么好意思跟侄媳妇说?

“四爷挺好的,娆娆别误会,真的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四夫人稳了稳心情,笑着对魏娆道。

魏娆还想再问,四夫人牵着魏娆站了起来,笑道:“该走了,回头若世子问起,你只说我赏雪时被雪花迷了眼睛,揉红的,免得世子也笑我这个四婶笨手笨脚。”

两个理由都是幌子,四夫人越是这样,魏娆就越难放下此事:“四婶,我……”

四夫人突然抱住了魏娆,柔声在魏娆肩头道:“娆娆与世子这么关心四婶,四婶心里暖暖的,你们放心,四婶真没事。”

四夫人心里很苦,无法对任何人说的苦,她不能告诉魏娆,可魏娆的关心就像冬夜里的一碗暖茶,暖得她全身都热乎乎的,很是舒服。

.

魏娆与四夫人回来的时候,陆濯他们堂兄弟加上陆长宁、贺微雨还在投壶,英国公、四爷竟然也在院子里旁观,英国公站着,四爷坐在轮椅上。

“四婶、嫂子,你们也过来玩啊!”陆长宁笑着招呼道。

英国公看眼小儿媳、长孙媳,自己进屋了,免得儿媳孙媳不好意思玩。

他老人家都让位置了,魏娆便挽着四夫人的胳膊走了过来。

“推我进去吧。”四爷也不想侄媳妇因为他束手束脚,看着妻子道。

四夫人笑着走到丈夫背后,朝小辈们点点头,熟练地推着四爷进去了。

魏娆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这对儿夫妻,让她意外的是,四夫人好像真的没有任何责备四爷或埋怨四爷的意思,四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四夫人便笑得好像四爷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一样,眼睛倒映着灯光,温柔美丽。

这下子,魏娆彻底猜不透四夫人那天的眼泪为何而流了。

“大嫂,长宁说你会功夫,那你投壶是不是也很厉害?”

一个少年郎突然歪着脑袋凑到了魏娆身边,魏娆偏头一看,是三房的四公子陆泽,嬉皮笑脸的。

陆泽身后,分别站着陆涯、陆淙、陆澈三位公子,陆涯稳重,陆淙好奇地看着魏娆,最小的陆澈脸红红的,似乎不太敢看魏娆。

是因为他代陆濯迎的亲、抱着公鸡与魏娆拜的堂?

魏娆再看向陆濯。

陆濯戴着他的笑脸面具,走过来,温声问她:“会吗?会就一起玩。”

魏娆当然会,投壶考验的是眼力与腕力,这两样,魏娆全部具备。

“怎么个比法?”魏娆问最先邀请她的陆泽。

陆泽摸着脑袋道:“大哥、长宁、微雨一队,我们兄弟四个一队,大嫂投壶非常厉害的话,就来我们这边,把五弟换到大哥他们那队,大嫂如果只是普通厉害,你就直接跟大哥他们组队好了,咱们一边四个人。”

陆澈不服气道:“凭什么换我?你投的不比我强多少。”

陆泽:“强一分也是强,你闭嘴,这里没你插话的份。”

陆濯开口道:“行了,咱们重新计分,我与你们大嫂一队,你们六个一队。”

陆长宁反对:“你厉害,大嫂肯定也是高手,你们俩必须分开!”

陆濯问魏娆:“你我都用左手,如何?”

魏娆笑道:“可以。”

夫妻俩胸有成竹,可把几个堂兄弟刺激到了,陆长宁更是挽起袖子,誓要打败兄嫂的模样。

丫鬟们摆好壶具,魏娆与陆濯站在左边的壶前,陆濯左手持箭,站定好轻轻一掷,短箭进了壶。

那边陆涯排在首位,同样进了壶心。

该魏娆了,她反手入壶,出手干脆利落。

“大嫂厉害!”陆淙拍手道。

陆濯看过去,就见四个堂弟、两个妹妹都钦佩地看着魏娆。

再轮到陆濯时,陆濯中了左侧壶耳。

魏娆跟着中了右侧壶耳,隐隐有种不甘落后陆濯的傲气。

夫妻俩这样的能耐,除了陆涯有信心继续比下去,其他几个都已经在心里认输了。

陆淙忽然挑事道:“不如大哥大嫂比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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