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人暂时和好, 但平日相处依旧牙酸不断。

慕清晏忙着布置下一关攻伐四坛之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玄武坛,蔡昭不欲牵涉太多魔教内幕,便悠哉的四下游走, 发现宋郁之站在窗边沉吟不决, 蔡昭问他怎么了。

他反问道:“有一事我颇是不解。以你我二人的能耐便可在村民的指点下从侧门摸入白虎坛, 将坛主等首脑一举击杀, 慕少君武艺胆气尤胜我俩, 为何非要让众部从正门缓缓攻入?譬如那青龙坛,坛主等人受伏击已死, 昨日慕少君居然还是领着人从正门攻打了一遍。如此舍近求远,多费周章,所为是何?”

蔡昭觉得宋郁之问的很有道理, 午膳时就问了慕清晏, 随之惹来慕清晏一阵讥诮, “这种疑问不是你这样图清闲的人会去想的, 是宋郁之问的吧。哼哼,他不是被公认为六派中首屈一指的后起之秀么?这么睿智,何必还来问我。”

这话不能直说, 蔡昭只好委婉表示, “此事涉及魔教内部辛秘,慕少君不好多说。”

宋郁之侧目一想,便道:“慕少君肯定讥嘲我高高在上, 让我自己去猜想吧。”

蔡昭:……

等到攻伐玄武坛之日,慕清晏点头蔡昭同往,但却让宋郁之留在原处避人耳目。

这次宋郁之一想就通了:“蔡女侠退隐十余年, 虽说名声犹在,但亲眼见过她功夫的人已剩不多了, 是以昭昭师妹出手无妨。而我身上俱是青阙宗与广天门的功夫,容易叫人看出来历,还是退避一下的好。”

蔡昭兴冲冲的将这话告诉慕清晏,希望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

慕清晏:“想多了,我只是想让有婚约的男人离你远些罢了。”

蔡昭:……

嘲归嘲,慕清晏当然不可能让蔡昭独自去对抗玄武坛教众,于是让游观月跟在女孩身旁照看。此事若是换了连十三这样的直肠子,说不得会埋怨自己少了痛快厮杀的机会,但游观月接受良好,一路上叽叽喳喳,引的蔡昭好几次都差点说漏嘴。

游观月盯着蔡昭手中那柄银辉闪闪的臂刀,疑惑道:“我怎么记得当日在白虎坛中,风姑娘手中的宝刀是金红色的?”那日众人闯入白虎宫后,看见蔡昭不到一刻,慕清晏立刻闹脾气离去,蔡昭随即追上去,其实大家并未看的很清楚。

蔡昭眨眨眼睛:“游坛主看花眼了吧,这是银色的,不是金红色的。”

不得不说,慕清晏办事滴水不漏,艳阳刀名声太盛,听说过的人着实不少,于是他早就备好了一把长短轻重差不多的利刃给蔡昭平日使用,以免泄露她的身份。

游观月何其溜滑,不再纠缠此事,反而打趣起蔡昭来。一会儿说蔡昭一日三餐慕清晏都要过问,一会儿说慕清晏待蔡昭与旁人态度大是不同,简直如沐春风风调雨顺顺藤摸瓜瓜田李下……请风小晗姑娘千万别辜负慕少君云云。

蔡昭笑眯眯道:“游坛主爱看话本子吗?”

游观月不解。

蔡昭道:“话本子中有一类男子,对于心中喜爱却难以开口的女子总爱在名字上暗暗做文章。譬如,自己若叫什么山啊峰的,就爱叫姑娘什么水什么花,自己若叫什么江啊海的,就爱叫人家姑娘小鱼小虾。”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不过话本子上的写的大多不可靠……”游观月强笑。

蔡昭笑眯眯:“是么,我倒觉得挺可靠的。”――看她在慕清晏跟前屡屡吃瘪,就认为她老实柔弱好调侃,她就只好露一露牙齿了。

游观月心中透亮,立刻闭嘴,此后再未提及半句蔡昭与慕清晏之间的事。

慕清晏领人在正门攻打的热闹,游观月便找了条通往玄武坛后方的清幽偏道,恭请蔡大小姐趁虚而入捡便宜,不过两人对于捡便宜的理解不尽相同。

游观月自然认为先占领金库宝库兵械库为要,顺便还可以捞几件稀罕东西,蔡昭却是一腔侠义热血,想先去牢房解救无辜。游观月略一迟疑,她就说:“这几日相处,我觉得星儿是个诚恳善良的好姑娘……”

游观月立刻正色道:“风姑娘所言甚是,金银珠宝没长脚又跑不了,可囚牢中的人说不定就差这一口气了,咱们赶紧去解救。”

沿途劈翻了几个散兵游勇后,两人摸到地牢,然后大吃一惊。

不像之前三座总坛的地牢中关押了许多不服管治的山民教众,遍地酷刑折磨鬼哭狼嚎,玄武坛的地牢中关的居然都是些满脸横肉形象凶恶之徒,游观月稍加试探便知这些俱是违背教规胡作非为的受刑者。

蔡昭不禁道:“这位玄武坛主看起来为人不错啊。”

游观月感慨:“我也听说玄武坛的上官坛主为人英武豪迈,御下甚严,甚少侵扰民众。”

“听起来不像聂吹淖雠桑这可得打听清楚了,别误伤了好人。”

“呃,这个……”游观月迟疑,“上官坛主是这几年才下降至玄武坛的,之前的来历我不清楚。不过我听说他是聂吹男母梗聂炊运极为器重,三天两头往玄武坛送珍兽异材,还时不时宣召他入极乐宫商讨大事。”

蔡昭疑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上官坛主真是好人,肯定跟聂此挡坏揭淮θァD悴换崾羌迪投誓埽担心慕少君将来重用上官坛主,所以提前给人家上眼药吧。”

游观月一脸受辱状:“风姑娘可以不信卑职的人品,但不能不信卑职的见识――就算卑职能糊弄姑娘,难道卑职还能糊弄少君么?!”

蔡昭:……这真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两人继续向囚牢深处摸去,谁知竟发现一条暗道。两人追上前去,正好看见一行衣着华贵的教众抬着一口大箱子往外走去。蔡昭与游观月上前三下五去二解决了这群人,打开大箱子一看,里头竟然是个昏迷的青年男子,箱内弥漫着熟悉的奇特香气。

游观月略一辨认,失声道:“上官坛主?!”

蔡昭也惊:“这人就是玄武坛主?!”

地上一名被打倒的华服教众挣扎着起身:“你们是什么人!教主召见上官浩男你们胆敢阻拦,是不是不想活了!”

蔡昭虚空一掌拍去将人击晕,回头道:“我从没听说哪家心腹受主君召见,还需要用乱魄针和大箱子来押送的。”

游观月也迷糊了。

拔除乱魄针后上官浩男醒来,蔡昭细细打量他――

此人年约二十三四,面目英伟,肩宽背厚,肤色浅褐,下颌微有胡渣,相貌虽不十分俊美,但全身充满了一种清爽昂扬的男子汉气概。

上官浩男认识游观月,问清了慕清晏正在前方攻伐玄武坛后,十分干脆的要求两人带自己过去劝降教众。他虽然年轻,但平素身先士卒,仁爱教众,在玄武坛内颇有威望,一番沉痛控诉聂吹牟豢靶芯逗螅教众纷纷俯首就擒,弃暗投明。

这下连游观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听错了,上官浩男怎么看都不像聂葱母拱 。

所有人中,唯有慕清晏毫不惊奇。

吩咐连十三等人收拾战场并筛检良莠教众后,他便独自带着上官浩男进入书房,游观月在旁扎耳挠腮的想跟进去,被王田丰一把扯走了。

书房内,上官浩男简单述说自己被装入大箱的缘由。

原来是聂刺说慕清晏攻城拔寨,逐渐逼近玄武坛,于是命心腹去传话,让上官浩男赶紧回到极乐宫,免得落入慕清晏之手。上官浩男不肯,聂葱母贡愠闷洳槐赶铝寺移钦搿

慕清晏静静注视上官浩男,许久后才道:“……是以,聂椿刮炊阅愕檬郑俊

躺在里侧卧榻小憩的蔡昭险些一个趔趄跌倒。

上官浩男顿时悲从中来,落下两串猛男泪。他跪倒在慕清晏桌前,“少君这一年多来究竟去哪儿了啊!属下,属下都快熬不下去了!若非两年前少君宰了玄武坛上任坛主,让属下借机溜出极乐宫,属下早就堕入魔掌了…呜呜呜呜呜…可,可是这一年多来…姓聂的时时寻机来亲近我,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呜呜呜呜…”

蔡昭在里面捂着嘴巴拼命忍笑。

与游观月这样的孤儿不同,上官浩男的出身很好。

话说当年开阳长老与瑶光长老相约生死与共,情到浓时决定更上一层楼,让各自的侄儿侄女成婚。虽说没等看到上官浩男出生两人就双双殒命,但两派势力并未立刻消散。

上官浩男如此慢慢长大,上有慈爱的父母,下有忠心护主的人马,比慕清晏这个正经的离教继承人活的不知顺当舒坦了多少。

然而随着他渐渐长成,聂纯他的目光愈发黏腻,碍于两位长老留下来的势力聂床缓糜们浚然而花样不断,时常骚扰,上官浩男不胜其烦。

谢天谢地的是,四年前慕清晏正式出现在教中,此后便明里暗里与聂床欢献鞫裕聂疵τ谟Ω段尴他顾。

然而一年多前慕清晏坠下祭仙崖生死不明后,上官浩男再度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我说怎么攻打玄武宫正门时没看见你,原来是被聂础请’到半路了。”慕清晏吃吃轻笑,“其实聂炊阅阏媸遣淮砹耍自己都兵临城下了还惦记你的安危,他对亲儿子都没这么关怀的。”

“聂创巳松跏嵌裥模我想起来就要吐。”上官浩男一脸嫌恶,“自从双亲过世后,就剩下莺莺燕燕红红她们陪着我了,他明明知道我们四人是相依为命的,居然还想将她们三个送人。当年若非少君相助,我们四人早就阴阳两隔了!哼,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聂这是妒火攻心了。”慕清晏忍笑的好生辛苦。

他知道莺莺燕燕红红是上官浩男的父母亲自为儿子挑选的三个婢女,不但容貌出众,性情也温柔体贴,四人青梅竹马一道长大,情深意笃。

“聂淳褪歉鲇旨又毒的老娘们!”上官浩男怒不可遏。

他抱拳道:“少君,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密道暗室,人手分布……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之这趟必要将聂给灭干净了――我总不能一辈子提心吊胆的过吧!”

“如此甚好,上官坛主请起。”慕清晏单手虚扶,“我要问的第一件事……”

“聂淳烤褂忻挥辛成五毒掌?”

……

极乐宫内殿,一位脸上有疤的中年女子大步流星入内,抱拳下拜:“拜见教主。”

聂戳忙上前扶起:“凤歌你总算来了。这可怎么办?姓慕的小崽子已将极乐宫周遭一圈都清空了,眼看就打上来了!”

疤面女子其实甚是美貌,只是全身戾气弥漫,叫人望而生畏。

她阴恻恻一笑:“教主不必担心,一年多前教主能将那小兔崽子逼的死遁逃亡,可见那他也不过尔尔。如今他挟一群乌合之众逼宫,不过是虚张声势。外头那些瓶瓶罐罐不必可惜,四座总坛以后也可再建,要紧的是保住中枢要地。”

“极乐宫易守难攻,大队人马根本无法进入,而教主已将天宫地煞营所有精锐尽揽入宫中,如此以逸待劳,暗布机关,必能将慕氏余孽一网打尽!”

“好!”聂匆蝗击掌大声称赞,“我有凤歌在旁,如虎添翼,战之必胜!凤歌大老远赶来累了吧,先回去歇歇,咱们要好好养精蓄锐。”

胡凤歌抱拳退下。

聂雌镣俗笥遥转身进入一间暗室,举着一盏幽冷的灯火缓步走下层层石阶,七绕八拐之后来到一面铁门前,小心翼翼的敲了几下:“……今日可舒坦些。”

里头响起一个粗哑的声音:“还不是老样子,拖着口气罢了。”

“慕清晏此次来势汹汹,估计几日后就要打上来了。”聂纯谄甚是恭敬。

那粗哑低沉的声音,“你比他年长二十多岁,执掌神教十几年,如今竟被打的节节败退,也是废物的紧了!”

“请三哥指点于我,不然大伯一辈子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

里面那人嘎嘎笑了起来,笑的比哭还难听:“哈哈哈哈毁于一旦!早就毁啦!如今的神教难道还是当年的神教么!我是早就不想活的了,将神教归还慕氏也好。慕家的小崽子能几次三番卷土重来,想必也是个人物,远胜你这废物!”

聂瓷裆难堪,一咬牙道:“我当不当教主无所谓,但有件事三哥一定得知道。”

……

上官浩男离去后,蔡昭从内室中出来,满脸迷惑:“他是什么意思?聂创永淳兔涣成过五毒掌?那你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

慕清晏神情幽深:“是呀,哪儿来的。”

――“还有,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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