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请应盟主万事小心,我这就要开始施术了。”长孙澄风率先站到玄冰棺上方位置,道:“请各位仙友环形围绕在法华仙尊身边,不要距离我太远……剑宗大人?您还没捡完呢?”

趴在地上的尉迟锐:“……”

宫惟全身冷汗唰地又下来了,奈何大脑完全空白,嘴里无法出声,下意识指着自己右眼玩命地做表情,看上去仿佛突然抽了筋。

尉迟锐:“??”

“是我!”宫惟一个劲冲他做口型,“是我!宫徵羽!”

“长生?”应恺正按照长孙澄风教的,将手虚虚放在法华仙尊尸身眉心前半寸处,回头问:“你需要帮忙吗?”

——完了。

宫惟简直眼前一黑,眼睁睁看见连穆夺朱的脚都退后半步,看样子就要弯下腰来:“你没事吧剑宗,你这花生是不是……”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尉迟锐伸手掏走几颗花生,然后脱离了宫惟惊骇的视线。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站起身,面无表情摊开手:“捡完了,你数数。”

穆夺朱:“……”

长孙澄风哭笑不得的声音从棺椁上传来:“好了,请大家按照我说的围绕在这里,以我为中心形成一个通神阵法。应盟主,我打出法诀的时候请您将元神全部送进法华尊的仙躯内,务必遵循我的指示来行动……”

尉迟锐终于发现了?他有没有认出我?

宫惟躺在棺椁底下,内心激动又忐忑,但一声都不敢出。他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力向四周望去,只见众人都集中在棺椁周围,不知是不是错觉,徐霜策仍然站得比所有人都近一些。

——兵人丝真的跟十七年前被流放的度开洵有关?

徐霜策曾经专门远赴极北冰原去杀他,只是失了手?

无数念头充斥了宫惟的脑海,他还没来得及理出个头绪,只听长孙澄风轰然打出一张符箓:“形识随我,元神贯通——起!”

在场所有人同时感觉自己被重重往前一扯,那其实是元神迅速进入了通神阵中。而法阵中心棺椁下,宫惟知道自己不可能躲得过,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下一刻神识全黑!

……

仿佛过了无数年又只是一瞬间,他缓缓睁开眼睛,剧烈的震荡与轰鸣从四面八方扑面而至。

这是度开洵通过兵人丝强行传授给傀儡的一段意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段意识并不像众人预料的那样揭示了他自己的藏身之处,甚至也不是中原大地上大家所熟悉的任何一块版图。

这是一片焚烧着战火的平原。

大地四分五裂,硝烟遮蔽苍穹。远处陌生的都城被熊熊烈焰所笼罩,城墙坍塌、人仰马嘶,燃烧的砖块如暴雨般坠下,将四散哭喊奔逃的百姓纷纷压成了肉泥。

几位大宗师立于高空阴云中,飓风猎猎袍袖飞扬。应恺一睁眼便见这地狱般的惨状,下意识就要拔剑:“这是怎么回事?!”

长孙澄风却将他拦住:“应兄莫急。这是度开洵的意识,而你我只是外来的旁观者,不信你看?”

只见他一伸手,远远飞来尚带火苗的碎石穿掌而过,犹如穿透了不真实的虚影,转瞬又飞走了。

“我们只是灵体,改变不了意识世界中已经发生的事,也救不了这里曾经死去的人。”说着长孙澄风皱起眉,喃喃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可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竟一点也认不出来。度开洵到底想控制法华仙尊的尸骨去做什么?”

与此同时远处,宫惟小心躲藏在一处山丘之后,只见半空中尉迟锐屡屡回头,目光四下搜寻,似乎想找自己,但因为战火燎原浓烟遮蔽,愣是没看见百丈远外宫惟伸出来挥舞的手。

“剑宗?”穆夺朱奇道,“你找什么呢?”

尉迟锐迅速回头,一脸漠然:“没什么。”

穆夺朱:“……”

医宗好奇地回头看去,除了平原上燃烧的村庄和龟裂的丘陵之外什么都没看见。他正满心疑惑,突然前方都城中传来——轰隆!

轰隆!!

大地剧烈震动,脚步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大人形黑影出现在都城之上,伸手重重一挥,飓风凭空刮起,将硝烟唰然扫清。

应恺讶道:“那是什么?”

——只见硝烟散尽之后,那黑影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竟然是一座机关兵人!

世间从没人见过这么大、这么可怕的兵人。

它高逾百丈,是真正意义上的头顶天而脚立地,全身精钢铠甲,双手紧握两把燃烧着熊熊金火的长刀,远望如同一座移动的山丘。兵人面部五官齐备,但眉目生硬刻板,巨大的眼珠犹如两轮太阳,俯视着脚下蝼蚁般逃命的人群,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生冷而威严。

“救命啊!”“快、快跑!”“娘,娘!”……

兵人高高抬起脚,毫不留情重重跺下,无数百姓顿时被活生生踩成了血泥!

“……澄风?”应恺颤声道。

长孙澄风连尾音都变了调:“闻所未闻,我发誓从未见过!”

穆夺朱脱口而出:“它是要把这所有人都杀光吗?!”

仿佛对他的话做出回答,兵人抬手交叉双刀,凌空挥出。刀身上的金火顿时将大半座城池淹没在火海里,爆裂的房屋冲上了天空!

冲击令高空云层哗散,狂风甚至将几位大宗师都推得后退了好几步。长孙澄风好容易稳住身形,震惊道:“这是哪年的事?我从未在家史上看到过!应兄你呢?”

何止是巨鹿城长孙家史,整个仙盟都没记载过如此骇人听闻的灾祸。应恺握着剑柄的手筋骨突起,皱眉道:“我亦不曾从任何典籍上见过此事。这到底……”

这时只听徐霜策突然道:“有人来了。”

众人同时觅声望去,却见兵人那恐怖的长刀再次全力挥出,两条火龙呼啸扑向群众,眼见就要将无数人化为烧焦的尸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金剑光自人群中平地而起,其势凶暴悍利至极,于半空将火龙一斩而断!

这一剑的冲击足以震动整片平原,连剑宗尉迟锐都不禁神色微变:“什么人?”

剑光冲上天空,金火一散而尽。只见远方的最后一座城楼顶端,滚滚硝烟中出现了一道颀长侧影,毫无畏惧地直面着巨型兵人,迎风而立袍袖翻飞。

来人年纪还很轻,侧脸非常秀丽文静,但此刻因为从额到颊都被鲜血染透,平添了几分突兀的狠厉和威严。他在风中飘舞的发绳与衣带都是金线所绣,白衣处处染血,伤势已经非常严重,脊背却挺直未有丝毫弯折。

握在他右掌中的长剑泛出璀璨光焰,剑形极为眼熟,靠近剑柄处赫然刻着两个古体篆字——

长孙澄风诧异地念了出来:“不器!”

所有人不由自主望向长孙澄风手里一模一样的不器剑,穆夺朱指着那道背影:“难道……难道是哪一任钜宗吗?”

话音刚落众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钜宗名号已在长孙家传了三代,这位年轻宗师却显然不是长孙家的先人。

度开洵种进法华仙尊体内的这段意识,到底是发生在多少年以前,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总也打不死的老对手再次出现,兵人顿时被完全激怒了。它那两轮燃烧的巨大眼珠陡然烧得更旺,平地直扑上来,百丈身躯竟然迅猛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程度,一刀剁向那位宗师头顶!

然而年轻的宗身形更快,仿佛全身重伤完全不影响速度,眨眼间飞退至城外平原。他应该是想用自己当诱饵为百姓逃难争取时间,只见兵人果然弃城池于不顾,瞬间追杀上来,两柄长刀疯狂劈砍,翻腾的金焰如千万座火山齐齐喷发。

这末日般的地狱场景足以令任何人胆寒,但年轻宗师却铮铮铁骨丝毫不退,刹那间硬扛了破千招,气劲贯彻天地,甚至将高空云层都撕得四分五裂!

长孙澄风心神俱慑,喃喃道:“想是我辱没了不器剑,它竟也有如此锋芒盖世之时……”

应恺亦是紧盯着战场挪不开视线:“澄风不必自惭,这位前辈已是大乘境极晚期了。”

“极晚期?”

“怕是不输——不。”应恺话音一顿,改口道:“怕是能与霜策旗鼓相当。”

几个人都不由看向徐霜策,却见沧阳宗主微微蹙起剑眉,轻声吐出两个字:“可惜。”

长孙澄风:“可惜什么?”

“……”

应恺和徐霜策都没吭声。这时只见双刀劈开苍穹斩下,年轻宗师咬牙横剑硬挡,地震般的重击冲向四面八方,脚下平原瞬间龟裂!

“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召唤不器剑魂吗?”应恺长叹了口气,说:“因为受伤已经太重,金丹早被烧毁了。”

金丹被毁是所有修士最绝望的噩梦,哪怕对宗师来说都是如此。但大乘期金丹强大坚固、举世绝伦,人在则丹在,人亡丹都不一定亡,这名宗师是承受了多么可怕的重击,才会连金丹都毁了?

又是怎样惊人卓绝的毅力,让他金丹毁而人不死,还能拼着最后一口气,站起来继续挡在这机关巨人的面前?

众人一时都愕然,应恺突然皱眉:“不好。”

只见机关兵人双刀都被一剑生生架在半空,巨眼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无以复加,突然张口对天深深吸了口气,连方圆百里内的黑云都被它一口吸进了腹中。

紧接着它低下头,一口喷出遮天蔽日的金火!

那一刻仿佛地狱大开黄泉倒灌,火龙当空降临人间,壮观骇人难以形容。宗师根本无处可避,瞬间就被爆裂的冲击一把掀飞,箭一般撞进数十里以外的山丘,山崖绝壁应声轰塌!

倾盆而下的万吨巨石霎时把他完全埋葬了。

强震撼动四野,成片成片的山林如积木般接连倒下。机关巨人猛一举刀,面向天穹,发出了压倒一切的怒吼:

“苍生刍狗,兵人灭世!”

“苍生刍狗,兵人灭世!!——”

这次再也没人能够阻挡,它缓缓调转身躯,面向平原尽头的那座都城,又朝天猛吸了一口气,数百颗利齿在大张的巨口中交错。

城中千万黎民同时意识到了末日的来临,在绝望中排山倒海般跪下,眼睁睁望着巨人咽喉中再一次闪现出了恐怖的黄金烈焰。

穆夺朱失声:“不好,这座城完了!”

“……不。”应恺的语气微微沙哑,说不清是惊骇还是敬佩:“还没完。”

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兵人身后,只见远方塌陷的山壁突然一动,巨石纷纷破开。

那年轻宗师全身浴血地躺在坑底,手脚皆折,全身骨骼寸寸碎裂。但那双秀美的眼睛仍然睁着,流云苍穹尽在眼底,苍白的脸上神情平静。

紧接着,他唯一还没有折断的左手一抬,血色丝线弹指而起,在半空中延伸、拉长,瞬息没入自己的全身。

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平平托着悬浮起来,咔!咔!数声骨骼脆响,断成几截的脊骨拼合,扭曲到极致的手脚拉直,躯干四肢恢复原状;他像是砸碎的人偶被强行修复好,软绵绵站立起来,紧接着又是响亮的“咔!”一声,折断的脖颈也被扳回了原样。

远处不器剑化作流星飞来,啪一声被紧紧握在了右掌中,随即只见他抬起头,灵力最后一次从脚底腾起笼罩全身,瞳孔深处映出远方平原上正蓄势待发的机关巨人。

“兵……兵人丝……”长孙澄风颤声道。

“他,他把自己做成了最后的兵人傀儡……”

大乘境极晚期,已经是世间修士能攀登上的至高巅峰。一旦到了这个境界,天劫随时都有可能突然降下,只要扛过雷劫便可立地飞升,羽化成仙。

世间百年无其一、千万人中无其一,只有真真正正的天选之子能达到这个境界,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这位年轻的宗师烧毁金丹、铁骨尽断、百年道行灰飞烟灭,仙缘神位一笔勾销,最终连全尸也不给自己留下,彻彻底底沦为了一具不朽的战斗傀儡。

——苍生刍狗、兵人灭世。

末日已然降临,他还能做什么?

强光将整个世界笼罩,那毁天灭地的烈焰金龙终于从机关巨人口中喷出,咆哮扑向大地!

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灭世般的盛景,金火所到之处,山脉树林摧枯拉朽,尽数崩塌化作齑粉;千里平原沦为盆地,万顷长河当空倒灌,无数民众眼底同时映出迫近的火龙。

时间在此刻凝固。

一道更加璀璨、更加夺目的身影化作光箭由远而至,重重挥出一剑,光幕铺天盖地。

火龙一头撞上剑光,轰然化作了冲天的洪流!

“钜、钜宗……”

不知是谁开始发出颤抖的声音,随即传遍大地,无数人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排山倒海般磕头:“大宗师!”“大宗师!!”……

“钜宗!!”机关巨人的怒吼震动荒野:“钜、宗——!!”

宗师双手持剑,当空而立,将所有毁灭性的冲击拦于身前。鲜血如涌泉般从他全身汩汩而下,但全身被兵人丝控制的骨头即便碎成齑粉,也没有丝毫弯折,血污之后的双眼仍然亮得可怕。

“……‘苍生刍狗’,”他一字字地开口道。

他为人如此狠硬,声音却奇异地轻柔,每个字都带着压倒一切的力量:

“苍生刍狗,大道终灭。”

“凡人之道长存。”

凡人长存。

机关巨人从未被如此完全地激怒过,蓦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音波震撼摧城拔寨,随即第三口苍金巨焰与一双长刀同时当头斩下!

——这史无前例的磅礴之力,犹如九天神祇降怒,足以将世间任何存在都彻底撕碎。

天地在强光中唰然雪白,所有人都眼睁睁丧失了一切视力。因此没人能看清最后一刻来临前,那位宗师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苍茫大地与千万黎民。

然后无尽的金光从他全身爆炸而出。

那简直是超越了凡人的力量,所谓“近神”不过如此。空间、时间、整个世界都好似发生了逆转,倒灌冲向城墙的洪流悬空,坠向人们头顶的巨石回头;奔腾肆虐的火龙被无形巨力生生堵回兵人之口,两把恐怖的巨刀寸寸熔断,化为乌有。

机关兵人发出不甘的怒吼,但此刻已经没人能听见了。

就在那神明创世一般的震荡中,它终于被一剑掀出,四肢数百万计的机关零件爆了漫天。仅剩山峦般的躯体从高空坠下,重重砸穿平原陷成的盆地,在强震中劈开了一道长达数百丈的裂谷。

——它眉心钢板中插着一把剑。

宗师最终没有松开剑柄,他就像惊世的流星,将元神与三魂七魄一同自爆,以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为代价,最终与这灭世巨人同归于尽,共同葬进了万丈地心!

“……”

不知过了多久,浓烟渐渐散去,高空云层终于恢复了流动。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动作。足足一炷香时间的静默后,长孙澄风终于虚脱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嘶哑道:“我竟无言以表……”

应恺略偏头向徐霜策,问:“你能做到吗?”

徐霜策摇了摇头:“我做不出来。”

应恺喟然长叹:“我竟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也不知自己能否做得出来。”

他望着脚下已经全然变了模样的巨大盆地,视线投向远方陡峭的大裂谷,道:“这位前辈不知是哪朝哪代的钜宗,这样高不可及的修为境界,若是连他都不能飞升的话,古往今来怕是没人有资格飞升了。可惜这样高山仰止的前辈最终没有活下……”

应恺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跟徐霜策同时抬头望向天际,两人的神情都突然变了,长孙澄风诧异道:“怎么了?”

紧接着他就得到了答案。

——黑云层叠奔涌,雷电隐隐闪现。万里长空渐渐开始无风自转,天劫当空一触即发。

这位宗师确实有资格飞升。

于是在他死后,九重天劫降下来了!

长孙澄风惊道:“难道人还没死透?这怎么可能?这……”

应恺突然一睁眼:“不好,最后一魄还没全散。”

话音未落他已闪电般冲了出去,但脚步再快也快不过天劫。众人还没赶到裂谷边,只见当空巨雷磅礴而下,第一道雷劫便如毒龙般钻进深渊,其势凶狠暴戾无比,炸得整座盆地如油锅般爆了起来!

“怎么可能?!”连应恺都被迫一手挡住头脸,失声喝道:“这样的大宗师,怎么会迎来这种——这种——”

徐霜策望向高空,瞳孔微缩:“极恶劫。”

渡劫之人仅余最后一丝残魄,上天降下的却是史无前例、为所未闻的极恶大劫。

这位宗师即便活着也不可能顺利飞升,这分明是要让他神魂俱灭、万劫不复,连死后尸体都要被鞭成齑粉!

应恺怒而拔剑,但根本无济于事。在这个意识世界中他们只是灵体,既不会被天雷所伤,亦没有丝毫改变外物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二道天雷当空而降,仿佛裹挟着无穷的痛恨与暴怒,巨鞭一般抽向深渊底部那伤痕累累的身躯——

这一下不仅要将残魄彻底撕碎,还要将尸体身首分离、四肢斩断。

但就在那惨状发生的前一瞬,漩涡状的劫云中心突然闪现出一丝绯光,紧接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应恺愕然:“那是……”

那竟然是一方明光澄澈的双面镜。

它瞬间悬停在深渊上方,第二道雷劫轰然而至,顷刻间撞上了这无坚不摧的守护神。电流向四面八方爆溅出绚丽的瀑布,丝毫漏不进深渊以下!

“怎么回事?”穆夺朱被刺得挡着眼睛,扬声问:“是天上有东西下来为他护法吗?是什么东西?”

传说如果渡劫之人功德盖世,是会有仙人降下为其护法的,但那终究只是传说,古往今来从没有过任何史料记载。况且如果上天认定这位钜宗当真能飞升,降下的为什么是极恶劫?

这撕开劫云下来护法的,到底是什么呢?

徐霜策的表情突然变了。

那只是一瞬间,快得几乎就像错觉——他看见镜面中似乎有人影一闪,根本看不清形貌,只凭感觉像是个深红袍袖的少年,迎着九重恶雷毫无惧色地挥出了一剑。

磅礴剑光从镜面冲上天穹,第二道巨雷被当头轰然击碎,壮丽的强光甚至将千倾劫云都一把撕裂!

——战场至此,才终于超脱了人的范畴,是真正“天”与“天”之间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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