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梅诧异极了,打死她都没有想到她娘家人会主动来看她,脱口就说:“妈,大哥,你们咋来了?”

陈老太心里非常不爽,她家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自从上次闹离婚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娘家,真当他们这群娘家人是不存在的啊?也不想想她是谁的种,要想摆脱他们这群娘家人,呸,这辈子都不要想。陈老太本来还拿着乔呢,憋着一门心思想看看谁先低头,却没想到她家这个女婿啊突然有出息了,最近全公社的人谁不知道,桃源村一出就出了八个万元户,报纸上都报道了的,其中一个竟然就是她家女婿,老天爷哟,这真是菩萨有灵,一万块钱那是多少钱呀,反正陈老太数也数不清楚,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现在她也顾不上继续拿乔了,不能让她家女婿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必须得牢牢地抓在手掌心里,她家闺女是个不成事的,还是要她这个当妈的人亲自出马才行。

陈老太一个箭步地冲上前去,还没等陈红梅反应过来呢,她就已经死死地拽住她家闺女的胳膊,还下了死力气去拧她胳膊内侧的嫩肉,嘴上特别埋汰地说:“你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你老娘我,还真跟娘家人置气上了,女婿这么有出息也没见你上门来孝敬孝敬我,啊呸,你这个杀千刀的白眼狼,别人家的闺女都知道往自个儿娘家里搂钱,就你这个没心没肝的窝囊废,自己家里过着好日子,就不管爹妈兄弟的死活了。”

陈红梅被她妈拽得死紧,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再说她这么笨重的身子也不敢使劲挣扎,痛得她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向她妈求饶说:“妈你这是干啥呀?你快点儿放开我,哎呦我疼,你没看见我还大着肚子呢?”

陈老太就是个心狠的主儿,陈红梅虽说是她亲生的闺女,可也是她从小打到大的,这点儿皮肉痛算得了什么,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她下手才不会留情呢,她心里的火气腾腾地往上涨,嘴上就可劲地埋汰说:“当谁没有怀过孕呢?以前咋没见你这么娇气呢?你以为你肚子里的疙瘩是金子做的不成?大着肚子就敢给我脸色瞧了?你别忘了你这肚子里的种,还流着一半陈家人的血呢,这事儿你想赖也赖不掉,要不是我当年把你嫁给了冯老三,你有今天的好日子过么?不知道感恩的狗东西,小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我养条狗它都知道要对着我摇尾巴呢,可你倒好,一点儿好处也捞不着,白瞎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

这话说得刺人,饶是陈红梅被她妈打骂惯了,也禁不住气得浑身发抖,上次离婚的事儿她就算是看清楚娘家人的德性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她这娘家人倒好,眼看着自家闺女倒霉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帮她一帮,还摆出了一副恨不得撇清她的样子,她那心里啊早就对娘家人彻底死了心,就当她这些年给娘家弄的好处都喂了狗,没想到这群没脸没皮的家伙竟然还敢上门来欺负她。陈红梅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心里清楚着呢,她这娘家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家男人赚到大钱的时候上门来,这不明摆着就是来打秋风的么?啊呸,她就算是把家里的钱拿出去白白扔掉,也不愿意便宜了娘家这帮混蛋。

陈红梅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弯着腰扶着肚子,做出一副特别虚弱的样子说:“妈,我快痛死了我,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的肚子多大了,快点儿把我放开,我得回家去了,你上次不是让我男人拿根狗链把我拴住不让我出门么?我现在哪里也去不了,我家男人盯得紧呢,我要是再往娘家跑,他这次铁定要跟我离婚,你们害得我还不够么?我要是离了婚对你们有啥好处?”

陈红梅本意是想要抱怨,却没想她最后这句话却说到了点子上,陈老太心想有道理呀,她是来打秋风的,可不是来逼着女儿女婿离婚的,要是他们两口子离了婚,那她去哪儿找来一个像她女婿这么有出息的人啊,他们老陈家想要从女婿家里拿到好处,就得好好地拉拢这个闺女,有她闺女在女婿面前吹枕头风,她就不信捞不到好处。

陈老太想明白了就立马放开了陈红梅,也不再使劲拽着她了,反而还特别亲热地扶住她的胳膊说:“红梅啊,你别怪妈说话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里有啥就说啥,实在是你太久没去看我了,我心里想你想得慌,天天都在担心我的红梅在婆家里吃不吃得饱,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想得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你看看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娘家人,还有哪一个人会这样关心你?所以咱们女人呐,得记住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你嫁到了婆家里但凡有个什么事儿,还是要有娘家人才能给你撑腰,我这次也把你大哥带来了,你二哥三哥小哥他们几个家里都有事儿,我也就不让他们来。不是我说你呀,你这么大的月份了,你家老三咋就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山边呢?他现在在哪里?妈跟你大哥要去问问他,看他把我家闺女虐待成什么样,他咋好意思呢?”

陈红梅简直要把眼白翻到天上去了,她妈咋好意思开这种口呢,她家男人就算有一百个不好,对她也比她那娘家人靠谱一百倍,她脑子抽风了才会去相信她这娘家人的鬼话,上次离婚那么大的事儿,也没见他们出来说句话,肯定是瞧见她家的日子好过了,才上赶着来巴结她,早干嘛去了,她现在已经不稀罕了。

她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往前面走,嘴里还推脱着说:“妈你们到底有啥事儿呀?有事儿你就说事儿,不过你跟我说也没多大的用处,我家里我是做不了主的,要不是看在我怀孕的份上,人家老三早就把我给离了,上次你们跟他闹得那么僵,他现在还对你们有意见呢,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他面前说来说去,免得回头我在他家里也难做,你们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要去找我家老三说这个说那个了,他烦着你们呢。”

这事儿陈老太的心里当然门儿清,但她陈老太是啥人呢,她那脸皮厚着呢,非但不生气还笑出了一脸媒婆样儿,用一种“你这小孩儿不懂事”的眼神看着她家闺女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冯老三既然娶了我的闺女,他就注定摆脱不了咱们老陈家,这门亲他不认也得认,五娃和六娃还得叫我一声外婆呢,一家人总不能说两家话,天底下没有啥化不开的结儿,以前就算有啥误会,但也都过去了,我这次是诚心来跟你家老三说事儿的,跟你这大肚婆也说不清楚,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了,我自个儿去找他。”

陈老太发现她家这个死闺女还是不肯说,就在心里琢磨起来,反正他冯老三跑得了菩萨跑不了庙,他只要还在村里,早晚都是要回家的,她也犯不着满村子去找他,就干脆了当地说:“他在家里对不?走,跟我到前面去,我太久没来你们桃源村,都快忘了这路要咋走了。”

“妈,我知道路,你跟着我走就对了。”陈六斤以前经常来找他家妹子打秋风,这两年桃源村的变化特别大,但基本的格局还是没有变,陈六斤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带路,他妈拽着他家妹子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冯老三的家门口,也是巧了,他们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了冯老三手里扛着锄头从外面走回来了,瞧他那穿着土布衣裳还戴着破草帽的邋遢样儿,怎么看都像是个乡下的农民,哪里有一丝一毫万元户的气质,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居然让这么个人成为了万元户。

陈六斤心里酸得要命,总觉得他这妹夫就是走了狗屎运,按照他们桃源村的搞法,换了他陈六斤也能变成万元户,冯老三这算是什么本事,要不是他家妹子旺夫,他冯老三现在还是个地里刨食的农民呢,他能有今天的造化,就应该感激他们老陈家,都是老陈家的风水保佑他冯老三发财呢,自然这些财就应该有他老陈家的一份。

陈六斤嫉妒得发狂,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亲热的样子说:“妹夫啊,你这是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啦?这大热的天气真是辛苦你了,怪不得你能当万元户呢,这拼命的干劲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点,哈哈哈……”

陈六斤只笑到了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因为对面的冯老三一看见他们就彻底黑了脸,就连声音也冷冰冰的:“你们来我家里想干啥?好你个陈红梅,当初你在你娘家是咋说的?你们全家人不都赌咒发誓说不认我这门亲了么?你们说过的话是被狗吃了不成?还是你们改变主意想把你家的闺女带回去啦?那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赶紧把这个败家娘们带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赶明儿我再拿上证件去跟你们办离婚。”

老陈家的人都愣住了,陈红梅更是着急地为自己辩解说:“孩儿他爸,你可不要误会,我没叫我娘家人上门,是他们自个儿来的,我到现在还是懵的呢,我冤枉啊,你可不能跟我离婚,我这肚子都快要生了。”

冯老三当然不是想跟她离婚,再怎么说陈红梅的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娃娃,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为了断绝老陈家的歪心思,谁知道他们上门来是想干啥的,总之不会有好事儿就对了,冯老三对他们这帮人看得透透的,不等他们开口就把话给堵死了,还摆出了一副很凶狠很不好惹的神情,把对面的陈家人唬得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陈老太怎么也想象不到她这个女婿做事情这么绝,当场就放开嗓门嚷嚷开了:“夭寿哦,你这个杀千刀的负心汉陈世美,我家红梅自从嫁给了你,先后都给你生下两个男孩儿了,现在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就算不念着她的好,你也不能开口闭口就提离婚呐,真当我们老陈家的人是死的不成?老三呐,不是妈说你,你们年轻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别动不动就闹红脸儿,不是我这个做丈母娘的吹牛,我家红梅当年出嫁之前,那也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好闺女,妈只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这不眼看着红梅就快要生产了,我这才急巴巴地赶来看她,你去外面瞧瞧,哪儿还有我这么厚道的丈母娘,你就偷着乐吧。”

冯老三的心里简直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有说不出来的恶心,既然这陈家人不要脸面,那他也没必要给他们做脸了,他撇着嘴就特别厌恶地说:“哪儿来的妖老婆子,谁给你脸让你自称是我妈?我妈是苗玉凤不是你陈老太太,别上赶着没脸没皮在我面前摆丈母娘的威风,我就问你,我上次去你家里提离婚,是不是你们亲口说以后再不往我家里吸血了?我还真信了你们的邪,你们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似的,这才过了多久就上门来了,说的可真好听,看望自家的闺女?啊呸,谁家上门看亲戚不带礼物来的?你们家闺女生第一个儿子不见你们上门,生第二个儿子也不见你们上门,现在就知道要上门来了,居然还有空手上门的道理,你们的脸咋就那么大呢?我都替你们臊得慌,要想让我不跟你们家闺女离婚也可以,少他娘的在我面前摆谱,你们从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里去,我冯老三不欢迎你们,要是还不愿意,你们就给我把这婆娘带回家里去,咱们一拍两散,我也算是彻底摆脱你们这群吸血蚂蟥了。”

冯老三这人是属驴的倔得慌,一番话说下来就把陈家人气得个倒仰,陈六斤那头顶上都快要冒烟了,扯着大嗓门就叫嚣起来:“冯老三,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上你的门是给你面子,我家妹子怀着你的崽儿,你想不认都不行,有你这么跟大舅哥说话的么?要不是我老陈家的风水好,你以为你有本事当上万元户?真是笑死人了,也不撒泡尿找找你自个儿的逼样,识相的话就快点儿把钱分我一半,我也不要求多的就一半,给你留下五千就算是给你面子了,动作快点儿,我家里还等着急用钱呢。”

冯老三都快要被他给气笑了,实际上他们在这里吵吵嚷嚷已经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有这种热闹好瞧他们很快就围了上来,村里的人本来还在嘻嘻哈哈地瞧热闹呢,没想到转眼之间老陈家的人就欺上门来了,当他们桃源村是什么地方,在他们的地盘上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还没等冯老三骂回去,村里的人就先骂开了:“这人是谁呀?开口说话比土匪还土匪呢,上门来就想要走五千,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见的最大笑话了,还瞎鬼扯说他老陈家的风水好,要真是风水好咋不让陈家人当万元户呢,谁家的老祖宗这么不争气尽帮着外人,你们怕不是你们老祖宗亲生的吧,你们赶紧回去查查族谱,说不定你们就是老祖宗他婆娘偷了野男人生出来的,冯老三,你要真给了他们你就是软蛋,出去外面别说我认识你啊,脸都不够我丢的呢。”

冯老三当然不可能给钱了,他就说嘛这帮陈家人不可能这么好心,原来是打着主意想从他这里抠钱呢,想得倒挺美,他一毛钱也不会给他们,当下就板起脸孔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别挡在我家门前当看门狗,想当看门狗你们还不够格呢,想要钱那是一分都没有,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如去那省城里的银行抢劫还来得快一点儿,陈红梅嫁给我了就是我家的人,没听说过闺女嫁出去了还要收两次三次钱的,趁我现在脾气好你们快点儿滚,把我惹毛了,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冯老三实在是懒得跟这帮混人争吵,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多锄两下地呢,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不能给这帮人好脸色看,他们最会蹭鼻子上脸了,迟早爬到他头上来拉屎,他要是能忍就不是真汉子,把他逼急了他连陈红梅肚子里的娃娃都不要了,撕破脸也要跟这帮人撇清关系,要不然以后就没完没了的了,他后悔呀,当年咋就不长眼睛呢,娶了这么个媳妇儿,摊上了这么个岳家。

事实证明冯老三还是低估了陈家人的无耻程度,发现他死活不肯出钱,陈老太简直要气疯了,想她陈老太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从她身上占走便宜呢,在她看来,冯老三不肯拿钱就是占了她家的便宜,这钱也有她闺女的份,她拿走一半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么,她心里越想越生气,忽然瞥见她家闺女站在一旁就跟没事人似的,她那火气腾地就上来了,用力地拉扯着陈红梅嘴里就咒骂开了:“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眼睁睁地看着你娘家人被人欺负了,你倒是看得下去,我要是你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你怎么不去死,我算是白生你一场了,早知道我当年就该把你丢进尿桶里溺死算了,还白白养你到这么大,你倒是说话呀,让你男人把钱拿出来,不拿出来今天这事儿没完,这钱我们老陈家也有份的。”

陈老太撕破脸了就是要钱,也不知道她的逻辑是从哪里来的,一般人还真想不明白冯老三自个儿赚到的钱,跟她老陈家有啥子关系,只能说这么无耻的人已经无敌了,没人能跟上她的思路。

陈老太不光说得理直气壮,她那手上的力气也是不打折扣的,很是舍得地在陈红梅身上下了一把死力气,打得陈红梅嗷嗷直叫,护着自己的肚子就往旁边躲闪着说:“妈你发疯了不成?你有怨气冲我使干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可是你亲生的闺女,你打的我都快要疼死了,冯老三,你快点儿来救我呀。”

说实话冯老三也没料到他这丈母娘的招数,哪有打自家闺女出气的呀,再说这个闺女身上还怀着他的娃娃呢,这是在打谁的脸,冯老三也怕陈红梅被打出个好歹来,赶紧冲上去想把她们两个拉开,没想到陈老太一把年纪了那力气还挺大,一边厮打着她家闺女,还能趁机往冯老三脸上乱抓乱挠,那指甲利的呀一抓就是好几道血痕,冯老三心里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了,泥人都有三分性子呢,他一个人大男人认真起来那力气哪里是陈老太比得过的。

冯老三嘴里怒吼了一声就照着陈老太的脸上啪啪两下,把她打得牙齿都快要脱落了,正打算把她整个人抡起来甩出去,却没想陈六斤在边上看得急眼了,他妈一把老骨头再被打下去哪里还能落得着好,连忙冲上去想要阻止冯老三,陈六斤作为庄稼汉也有一把死力气,很快就跟冯老三厮打在了一起,现场一片混乱,陈老太就跟个皮球似的在这两个人中间被扯来扯去,她那老胳膊老腿儿都快要被扯断了,嘴里不住地哀哀叫着,她家闺女陈红梅也好不到哪里去,夹在这几个人中间怎么样也跑不了,她倒是想逃,可是她的胳膊还被她妈死死地拽在手里呢,陈红梅心慌得都快要跳出来了,既担心肚子里的娃娃,也担心她家男人,嘴里不住地大喊着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谁知道陈六斤已经打红了眼,听见她在那里嚷嚷,只觉得她碍眼无比,这个妹子他从小没少打过,现在也不例外,陈六斤想都不想就伸出腿照着她的大肚子狠狠踢了一脚,把陈红梅踢得飞了出去,当场就见了红。

“哎呀,死人了死人了,老陈家的人把闺女打死了!”周围还在围观的村民本来还是懵的,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好端端的这两家人就打起架来了,还把怀了孕的陈红梅踢出一肚子血,这下好了,事情闹大了,瞧那陈红梅躺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流了那么多血呢,说不定就是个一尸两命,陈红梅不管人品咋样,既然嫁到他们村里就是他们桃源村的人,现在都被人打上门来了,这是欺负他们桃源村没人么?

村民们都出离地愤怒了,陈家这种娘家人简直不是人,纷纷围上来叫嚣着说:“别让他们跑了,把他们捆起来送到派出所里去,杀了人就要偿命,他们杀了两个人,我们要让他们赔两条命。”

陈六斤和他妈才两个人,怎么可能是这帮村民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人团团围住了,任凭他们怎么解释也没有人听,愤怒的村民可没有心思听他们说话,只知道用拳头来发泄心中的愤懑,毫不客气地就给他们两个人招呼上了,对着陈六斤和他妈拳打脚踢,把他们两个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起初这两个人还能嗷嗷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到了后来都没有力气喊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任人踢打,村民们看到不好,有那年长的人就赶紧阻止大家说:“你们都不要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赶紧把他们捆起来关进祠堂里,咱们先把冯老三的媳妇儿送到六婶儿那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救。”

这帮大老爷们只知道打架,等他们意识过来要先救人的时候,却发现陈红梅已经不见了,她到哪里去了呢,当然是被冯老三抱回家里去了,六婶儿也被他请过来给他家媳妇儿诊断上了。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赵春花也在边上着急得团团转,双手合十地在那里祈祷着说:“山神爷爷保佑,妈祖娘娘保佑,海神爷爷保佑,满天神仙都来保佑我这妯娌和她肚子里的孩儿,可不要出了事才好。”

冯家的其他人也都在,除了冯老头还在省城里做生意,剩下的人都齐全了,冯益民和冯老二刚才听见消息就上去帮忙了,那老陈家的人被打成猪头样儿就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家里的小娃娃知道陈红梅出事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那里哭鼻子呢,尤其是五娃和六娃,嚎着嗓子哭得比谁都大声,苏婉从学校里赶过来,正忙着安抚他们呢,也就是萌萌还小不懂事儿,这会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偏房的门口不知道在想啥。

冯老太一早就跟在偏房里了,虽说她家这个老三媳妇儿很讨人厌,但她也不希望她死了呀,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娃娃呢,冯老太把热水盆端给六婶儿还特别愤怒地说:“老陈家真是太过分了,上门来讨钱不成还把老三家的打成这个样子,我赶到那里的时候,老三家的就被他们踢晕过去了,你说这人咋那么狠心呢,对着自家妹子也能下得去手,这老三家的也是蠢到没有边了,看到他们在打架不知道往旁边躲呀,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子?都快要生了的人还跟着往前面凑,这下倒好,躺在这里不会动了,六婶儿,我家这儿媳妇还有救不?”

六婶儿忙得满头大汗,又是拼命地掐人中,又是使劲地压虎口,可是她陈红梅始终闭着眼睛,那脸色都快成青白色的了,她那身下的血也没有止住,照这样的速度流下去,很快整个人不想死也得死了,她那肚子里的娃娃也是活不成了,六婶儿已经没有了办法,一咬牙就说:“苗大嫂子,你家儿媳妇还在流血呢,人也没醒,这人不醒过来她就没办法生娃娃呀,你要是相信我,我就给她头顶上扎几根针,说不定还能让人醒过来把孩子生了,再耽误下去连命都没有了。”

“这这这这……在头顶上扎针,把人弄死了咋办?”冯老太听见了这扎针就知道不好,正常人哪能往头顶上扎针呐,那头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搞不好就会出人命。

六婶儿飞快地说:“不扎针你这儿媳妇也是个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呗,咱们先说好了啊,扎了针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方法还是我师傅在二十多年前教给我的,我还从来没有用过呢,万一你儿媳妇死了可不能怪我。”

冯老太也知道这个理儿,刚想咬牙答应呢,她家三儿子已经在旁边点头了,哑着嗓音对着娄桂枝说:“六婶儿,就按你说的来办,人死了也不怪你。”

冯老三说到底也是陈红梅的丈夫,结婚这么多年了不可能没有感情,现在看到她像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他那心里面也很不好受,就看见六婶儿从包里掏出来好几根又长又粗的钢针,在陈红梅的头顶上摸索了好几下子,就照着穴位刷刷地刺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陈红梅就跟过电似的浑身都抖了起来,像一条刚刚上岸的鱼,也像一个得了羊癫疯的病人,四肢在床上不停地痉挛着,六婶儿也是胆子大,又把剩下的几根钢针都刺了进去,这才站起身来闪开了。

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着床上的陈红梅,就看见她抖了好一阵子突然就不抖了,冯老太还以为她死了呢,没想到就在这时陈红梅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冯老太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瞅着六婶儿的眼神就好像她是救苦救难的神医似的,她家三儿媳妇这样的病人都能被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六婶儿真是太厉害了。

在冯老太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她那嘴里就已经催促开了:“哎呀醒了醒了,六婶儿,你快去帮她看看呀。”

说实话娄桂枝心里都没有底呢,她早年间是拜了一个老师傅为师,也确实从他那里学到了这个方法,不过她从来没有用过,也不知道效果咋样,要不是陈红梅快要死了,她也不会想到要用这个方法,没想到还挺管用的,陈红梅不仅睁开了眼睛,就连那身下的血也止住了,六婶儿给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总算是活过来了,老三家的,你这肚子里的孩儿就快要生了,你赶紧加把劲把它生出来,千万不要睡过去呀,你得想想你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刚才流了那么多血,再不生它就保不住了,你争气一点儿,六婶儿喊你用力你就用力知道不?”

六婶儿刚想摆开架势给陈红梅接生,冷不丁地就看见冯老三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她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说:“诶我说老三,你还站在这里干啥?你媳妇儿快要生孩子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出去,你要是没事干就到厨房里给我热两盆热水来,快点儿去呀。”

冯老三像个游魂似的被她支使走了,冯老太也领到了新任务,她要坐在床沿边上帮她家三儿媳妇按肚子呢,按照娄桂枝的要求,必须使劲往下压才能把孩子压出来,而她自个儿正蹲在底下忙活着,可怜陈红梅刚刚醒过来就被一阵阵剧痛弄得差点儿晕回去,此时在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那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家闺女生出来。

“用力用力用力!”娄桂枝嘴里不停地喊着号子,陈红梅也叫得死去活来,终于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过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虚弱地问着六婶儿说:“是个闺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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