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火车上全是一排一排的绿皮座位,两两相对,有些能坐三个人,有些能坐两个人,冯老头熟练地带领着她们找到位置坐下,萌萌坐在靠窗的那一头,冯老太坐在外面,冯老头就坐在她俩的对面。
冯老太第一次坐火车,看啥都觉得稀奇,好一阵东张西望,然后掩着鼻子说:“这火车倒是宽敞,你看旁边那座位,还能坐三个人,就是气味不好闻。”
“这儿有窗户,我给你们打开,透透气。”冯老头把边上的窗户都拉开了,果然好受许多。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不断有人挤上火车,各种行李啊袋子啊一大堆,转眼间就把整个车厢都挤满了,也不是人人都有位置坐,最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站着的,冯老太看着就觉得累。
她不由得庆幸地说:“老头子,幸好你给萌萌买了票,不然咱们就得把她抱在身上坐着了,这一坐就要一整天的时间,能把人活活累死,咱们萌萌也坐得不舒服,哪像现在这么宽敞啊?”
冯老头有些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能亏待自个儿的孙女么?萌萌这票,还是我托了黄牛才买到的,可惜咱们家没有高级干部,要不然还能弄个卧铺躺一躺,那才叫一个舒坦呢。”
“哎呦喂,还有卧铺啊?”冯老太吃惊了。
冯老头很有见识地说:“咋会没有?卧铺都是自己一个小车厢,专门给大领导准备的,咱们有钱也住不上,还是别想了。”
“62,63,64……”
这时候,旁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老爷子,你这座位是63还是64?”
冯老头一听就知道正主来了,他站起来非常客气地说:“你是63号对吧?我是64,这不我家孙女第一次坐火车,我就想着坐在她对面,免得她待会儿害怕,你看咱们能不能换个位置?真是太对不住了。”
这个男人挺好说话,直接就点头了,“没关系,坐哪儿都一样。”
他放好行李就坐下来,冯老太悄悄地打量他,发现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四十岁的样子,长得还挺精神,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黑色的西装裤子,应该是个体面人。
冯老太就有几分放心,她就怕来一个邋里邋遢的乘客,浑身臭烘烘的,就跟这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一样,那才叫糟,到时候熏也把她们给熏死。
干坐着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冯老太就跟他攀谈起来:“这位老板,你这是去哪儿啊?”
这个男人的真名叫做苏文,他也不介意冯老太邋里邋遢的样子,笑着说:“我不是老板,我到广州办点儿事。”
“真巧,我们也是去广州,你去过广州没有?”
“去过几次,”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苏文也笑得十分爽朗,指着萌萌说:“老太太,这是你家的孙女么?长得真水灵。”
不知道为啥,苏文看到萌萌这个小娃娃,就觉得心头软软的,他把这归结于萌萌长得太可爱。
“嘿嘿是吧,这就是我孙女,小名儿叫萌萌。”
冯老太十分得意,她家萌萌都打扮得这么邋遢了,还有人说她水灵,说明她是真水灵,这男人很有眼光。
萌萌今天早上起得早,又是赶路又是赶火车,这会儿已经困到不行,听见别人在说她,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睁开,迷迷瞪瞪地说:“奶,我想睡觉。”
“乖宝儿困啦?奶奶给你盖件衣服,别着凉了。”
冯老太起身想要从行李架上拿衣服,没想到她刚刚站起来,就有一个人猛地从边上窜过来,挤开冯老太就往座位上坐。
冯老太十分吃惊地说:“你干啥?这个位置是我的,你咋坐上去了呢?”
“老太太,你这人不地道,车上人这么多,你家的娃娃还要占一个位置,谁能像你这么不要脸?也就是别人老实,不兴说你,我可不会惯着你这个老东西。”
这个男人长得獐头鼠目,脸上还布满了麻子,看上去坑坑洼洼十分丑陋,还摆出一副“你能拿我咋滴”的赖皮样。
冯老头已经飞快地把萌萌抱在怀里,黑着脸气汹汹地说:“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多占位置了?这两个位置都是我花钱买的,我家的小娃娃买了票,当然要坐一个位置了。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干啥不好,非要在火车上欺负我们这老的小的,缺不缺德啊你?”
萌萌在他怀里嘟囔一句:“嗯~好吵,爷爷把他赶走。”
“你看,都吵到我家孙女了,识相点儿还不快滚,我叫警务员了啊。”冯老头捂住萌萌的耳朵,更加生气了。
麻子脸梗着脖子赖在那里,“我就不走,你说你买票就买票啦?你把票拿出来给我看看。”
冯老头简直气笑了,喷着唾沫星子就开骂:“哪儿来的癞皮狗?你的脸咋那么大?你是乘务员还是警务员?我的票为啥要给你看?告诉你,火车上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立刻给我滚!”
“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麻子脸被他骂得十分丢脸,撸起袖子就打算干架。
“干什么?想造反吗?给我坐下!”
苏文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隔开了麻子脸,把他推倒在座位上,就扯着嗓门喊:“乘务员,警务员,死哪儿去了?这里有人闹事,快点出来处理。”
不一会儿,从后面就传来了乘务员尖细的嗓音:“怎么了怎么了?都让让我过去,出什么事儿了?你们几个,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人还没开始说话,麻子脸就先嚷嚷起来:“问题大着呢,乘务员,我要举报这两个老不死的,这火车上多少人都没有位置坐,他们两个倒好,白白多占了一个位置,就为了给这破小孩睡觉,太不要脸了。”
冯老头看也不看他,直接就从兜里掏出几张票。
“乘务员,这是我们仨买的票,到底是谁不要脸,在火车上欺负老人和小孩,你们可要给我一个公道,我这都买票了,还被人把位置抢走了,这强盗还恶人先告状,你们不给我个说法,以后还有谁来买你们的票,大家都去抢好了。”
乘务员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三张票都是真的,就连位置也没有错,她那脸色立马不好看了,瞪着麻子脸说:“你是怎么回事儿?在这里闹什么闹?”
“啊?真有票啊?”
麻子脸先是吃惊,紧接着就翻着白眼儿说:“有票又咋滴?有票就能给小孩儿占座么?这么小的娃娃,抱在膝盖上就好了,把位置让给其他需要的人。”
冯老头冷冷地说:“呵呵,这个人是指你自己吧?我买了票,爱咋坐就咋坐,你管不着,我就算躺着睡觉,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你这狗东西,没爹妈教的赖皮货,以为火车是你家呢?我告诉你,你就算在家里横着走,在火车上也得给我趴着,惯得你。”
麻子脸腾地站起来,瞪着一双铜铃眼睛,大声吼道:“老东西你说谁呢?”
“谁应我,我就说谁。”冯老头狠狠地瞪回去。
萌萌从她爷爷怀里探出头来,很不高兴地说:“吵,你这大坏蛋。”
麻子脸气得呀,对付这小娃娃他还是很有办法的,举起手就冲上去,“我打死你个小鬼。”
“反了天了。”苏文特别反感这杂碎,终于出手了,他冲上前去使劲推开了麻子脸,又冲着乘务员吼:“你是死的吗?没死还不过来把人拉开,真让他把小孩打出个好歹,你能负责不成?”
乘务员瞬间反应过来,拿出乘务员的派头说:“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我说你这人咋这样?人家老人小孩都买票了,你还厚着脸皮占人家的座,你自己的票呢?拿出来给我检查。”
他?他哪有啥票啊,他不过就是看他们老人小孩好欺负,才上来讹一讹他们,要是讹成功了,他就有位置坐,不成功也没事儿,欺负老人小孩也挺好玩。
麻子脸在身上四处摸索,还装模作样地说:“忘记放哪儿了,我找找啊。”
苏文看到他这样子,就把乘务员拉过去说:“乘务员,我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专门来捣乱的,你看他连票都没有,说不定就是个犯罪分子,现在特务形势这么严峻,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潜在火车上搞破坏,我要求你们把这个人带去盘查清楚,免得危害到其他乘客的安全。”
这人是谁呀,语气这么大,还支使起乘务员来了。
冯老太和冯老头在边上听见了,都觉得十分吃惊,就看见这男人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对着乘务员亮了一下,“这是我的证件,看清楚了么?还不快点儿照做。”
乘务员瞪大了眼睛,“哎哎哎原来是……”
苏文打断了她,“费什么话,快把这个人带走。”
麻子脸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咋突然要把他带走了呢?不好!警务员往他这边过来了,他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转身就跑。
他一跑,乘务员就着急了,要是这个人不是特务,他为啥要跑,赶紧扯着嗓门叫嚷起来:“警务警务,快去把那个人抓住,穿蓝色衣服的那个,快!”
麻子脸以极快的速度窜出去,火车上的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只听见前面有人在吵架,好像还说到了啥犯罪分子和特务,唬得他们胆儿都快破了,压根没有人敢上去拦他,还拼命地往旁边躲开,正好给麻子脸让出了一条路。
“讨厌。”萌萌的困劲彻底被赶跑了,她皱着小脸儿非常不高兴。
麻子脸眼看就要逃脱,没想到还没跑出这截车厢呢,居然凭空摔了个大跟斗,整个人就跟石头似的重重砸在地上,下巴先着地,当场就把他的两颗大门牙给崩掉,疼得他差点儿没晕死过去。
这还没完,紧接着他就被后面追上来的警务员抓住了,像拖死狗一样地拖走了。
冯老太在后面瞧见了,十分解气地说:“该,让他欺负人,这下遭报应了吧。”
冯老头十分感激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同志,多亏有了你帮忙,刚才要不是你拦住他,那个王八蛋都要打到我家孙女了,对了,你给乘务员看的本子是啥?“
苏文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张证件,用来唬人的。”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老爷子,老太太,这火车上人多眼杂,刚才那个麻子脸特意盯上你们,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你们这老人小孩的太危险了,要不这样,我去跟乘务员要个包厢,咱们住进包厢里面去吧。”
苏文看似在提问,语气却十分肯定,丝毫不给冯老头拒绝的机会,就径自去跟乘务员说了,也不知道他用了啥办法,居然真给他们腾出了一个包厢的位置。
乘务员过来通知的时候,冯老太还有些不敢相信,她惊讶地在冯老头的耳边说:“老头子,咱们这是遇上贵人了?”
冯老太点了点头说:“应该是,你看他刚才说话的样子,那就是大领导的样儿,还有那本证件,肯定也不简单。人家这是好心,咱们又带着萌萌,就不跟他客气了,你抱着萌萌,我拿行李。”
冯老太高高兴兴地跟着乘务员来到了包厢,刚走进里面,立马就被震慑住了。
“我滴个乖乖,这火车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太宽敞了。瞧这些个床铺,上面还有被子和枕头呢,这床垫也软绵绵的,咱们萌萌睡上去刚好合适。这屋子里还有桌子,上面还蒙着桌布,啧啧啧,实在是太气派了。”
这个车厢挺大,就住他们四个人,只要把门一关,简直不要太舒坦,怪不得是给大领导预备的车厢,居然这么奢华。
她转过身就对着苏文说:“领导同志,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啥样,你真是一个好心人。”
冯老头也跟着帮腔:“我家老婆子说得对,领导同志,谢谢你。”
苏文举起手劝阻说:“不用这么客气,也别叫我领导,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叫同志就行。”
冯老头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说:“领导同志就是觉悟高,还没请教你贵姓呢?”
苏文有些犹豫,他这一趟出门是为了私事儿,也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就决定隐瞒。
“我姓文,你们叫我文同志就行。”
冯老太心里十分感激,嘴上就赞赏开了:“文同志,我一看你这人,就是个大好人。”
萌萌也跟着夸:“文叔叔,你是大好人。”
冯老太纠正她说:“萌萌啊,文同志应该比你爸的年纪要大一点儿,你应该叫他文伯伯。”
萌萌非常顺溜地说:“知道了,文伯伯是大好人。”
“哎哟真乖,”苏文笑得真心实意,蹲下来问她:“你叫萌萌是吧,今年几岁啦?上学了没有?”
“我今年六岁了,还没有上学,妈妈说,我要等到九月才能上学。”
苏文就顺势问她说:“那你爸妈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爸爸妈妈都很忙,我跟着爷爷奶奶就好啦。”
苏文心想,这小娃娃说啥都能听懂,还能准确地回答出来,这么懂事的小娃娃也是少见,他心里更加喜欢了,还想继续跟萌萌聊天,萌萌却打着小哈欠说:“奶,我想睡觉。”
“睡吧,奶奶在这儿守着你,别怕啊。”
冯老太把萌萌放在床上,刚给她盖上被子,萌萌就已经睡了过去,那闭着眼睛的小模样尤其可爱。
冯老头在边上招着手说:“文同志,今天多亏有了你,你肚子饿不饿?过来这儿吃点东西。”
苏文还真有些饿了,就乐呵呵地走过去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苏文看清楚了桌子上的食物,他立马凝住了。
这不就是螺蛳转儿么?是他们北京人的特色小吃,用细条的面盘成螺蛳的形状,放到油锅里面炸,吃起来酥酥脆脆,有点儿像是天津麻花,通常里面还放了麻酱和花椒盐。
苏文吃的这个螺蛳转儿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里面撒的是芝麻粒和虾酱,嚼在嘴里又脆又香。
冯老头看他吃得好,就非常热情地说:“咋样,你觉得好吃吧?这是我家儿媳妇一早起来做的,这上面的虾酱香得很,你再尝尝这个。”
冯老头从袋子里又拿出了一样吃食,得,又是北京的小吃。
苏文忍不住打探起来:“老爷子,这焦圈儿也是你儿媳妇做的?”
冯老头疑惑地说:“啥焦圈儿?没听说过,这不就是油炸鬼么?把它盘成一团比较不占位置,特别适合咱们出门的人吃,你也尝尝,味道还挺不错的。”
苏文有些失望,他真是疯魔了,就算他家妹子还活着,也不可能会做饭,就微笑着说:“很好吃,老爷子,你也吃啊。”
萌萌一觉醒来,就闻到了阵阵香味儿,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奶,你弄了啥好吃的?”
“乖宝儿你醒了,这火车上卖了挺多吃的,奶奶给你买了牛肉小馄饨,可香了,你要不要吃啊?”
“要。”萌萌掀开被子溜下床,蹬蹬蹬地就跑过去,她望着桌子上那碗小馄饨,十分惊喜地说:“哇,还有好多葱和香菜。”
她也不用别人抱,就能自己坐到椅子上,然后拿起勺子和筷子就开始吃,不用冯老太喂她,真是一个乖宝宝。
冯老太吃的是炒年糕,里面加了酱油和肉酱一块炒,那颜色看上去就特别好吃,分量也非常实惠,冯老太拿了一个饭盆去打,就这一份炒年糕,能把她的饭盆装满了还冒尖儿,把冯老太美得哟,一个劲儿地说这火车好。
苏文吃完了饭,就拿出个小本子坐在床头上翻看,冯老头拿着个茶缸子在喝水,萌萌在看自己带来的小人书,冯老太把几样行李规整好以后,也跟着躺在了床上。
这包厢里的门一关,住在里面十分安静,不一会儿就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当火车再次响起“污污污”的声音时,就意味着他们到达了终点站,广州。
冯家人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他们听了文同志的建议,等到外面车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才慢悠悠地走下了火车,果然一点儿也不挤。
出了车站,冯老太还在依依不舍地表示感谢:“文同志,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家住在北京对吧,要不我回去以后给你寄些海产品,保证你喜欢吃。”
苏文赶紧推辞说:“老太太,你千万别,我也没帮你们什么,怎么好拿你们的东西?你们这次出来准备住哪儿?要是没有地方去,先跟我去住政府的招待所怎么样?”
冯老太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望向了她家老头子,想听听他怎么打算。
冯老头摇头拒绝说:“不了,文同志,我们已经订好了地方,就不跟过去打扰你了。”
“那行,你们注意安全,有问题记得找公安,这世道上还是好人多,我就先走了。”
“诶好好,你慢走啊,文同志。”
冯老头目送着他拎着行李袋走过马路,消失在火车站外面茫茫的人海中,禁不住感慨了一句:“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就是,”冯老太也非常认可,还有些不解地说:“老头子,你刚才为啥不跟他去住招待所?咱们不住招待所,今晚住哪儿?”
冯老头扬着下巴,笑得十分得意,“住啥招待所,再好的招待所,能好得过宾馆?咱们要住就住宾馆,还要是五星级的,白天鹅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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