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又好生安抚了贤妃一通, 说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才安抚住贤妃,贤妃回去后,却见大皇子竟入了宫, 此刻就在她的住处待着, 瞧见她,大皇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

见他竟露出这个神情, 贤妃就冷笑了一下,“怎么?舍不得黄妙儿那贱人?”

大皇子哪里是舍不得,他摇了摇头, 清隽的面孔上带了丝疲倦,脸上却还带着笑,“母妃行事前, 怎么也不给孩儿商量一下?”

贤妃脾气冲, 说话也直,此刻,丝毫没给他留情面,“给你商量什么?你将她纳为侧妃时,也没见你跟我商量!连她什么身份都没搞清, 就纳为侧妃,百般宠爱,也不怕她背地里捅你一刀。”

大皇子脸上的神情更加无奈了些,几个皇子的相貌无疑都是极好的, 大皇子也不例外,他不仅相貌与皇上相似,身上那股淡然宁和的气质也与皇上极像。

哪怕心中不赞同贤妃的做法,他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和,“母妃以为我为何会纳她为侧妃?难道在母亲心中,孩儿真是那等为了美色,就不管不顾的人?”

实际上,大皇子正是得知了黄妙儿跟三皇子有过接触,才有意抬高她的身份,想关键时候利用她一把,谁料今日贤妃竟来了这么一手,她将黄妙儿弄死丢到三皇子的住处,固然大快人心,却也破坏了他这半年的布置。

哪怕她佯装被刺,跑到了皇上跟前哭诉,皇上又不傻,又哪里看不出她是想趁机给三皇子一击?毕竟黄妙儿又不曾习武,三皇子若真想让人刺杀她,也断不会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见大皇子竟是知晓黄妙儿的身份,贤妃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怕是有些不妥,她有些下不来台,恼怒道:“你早就知道她有问题?那你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怎么?怕我坏你好事?现在出了事又来怪我,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见黄妙儿勾三搭四,又来祸害你,怕你被她迷晕了头,才先斩后奏吗?”

大皇子有些无奈,神情却依然温和,他从容不迫道:“我没有怪罪母妃的意思,只是觉得您不必以身犯险,伤口怎么样了?可让太医认真瞧过?”

他说话向来不疾不徐的,贤妃再大的怒火,也能被他三言两语化解掉,她声音也缓和了下来,道:“几日就好了,自然没什么事,就算皇上能猜出黄妙儿没有刺我,她也是三皇子的人,他心怀不轨,皇上总得惩罚他一番,只要能给他一击,那我这伤就不亏。”

大皇子却觉得母妃太过天真了。皇上又不糊涂,就算她受了伤,三皇子也未必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他也没就这个问题多说,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母妃是怎么得知黄妙儿的事的?”

大皇子之所以知道黄妙儿的身份,是因为去年,他就成功在三皇子那儿安插了自个的眼线,这才清楚她身份有问题。

其实贤妃的人只是查到黄管事跟黄妙儿去过三皇子府,旁的根本没查出来,她道:“是豫王妃提醒的我,豫王告诉她黄妙儿身份有问题,让她与黄妙儿保持距离,她告诉我了。”

大皇子波澜不惊的眼眸这才动了动,若有所思道:“看来母妃这段时间的笼络还是有效的。”

贤妃却道:“我总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平日滑不溜秋的,不过这次,确实是她帮了我,我反而将她卖了,说不准背后正埋怨我呢。”

“母妃将她给你说的话,告诉了皇上?”

贤妃理所当然道:“当然,万一三皇子耍赖不认怎么办?有了她的话,皇上肯定会更加在意此事,另外,知晓此事后,皇上肯定会觉得她与我交好,说不准会更加看重你,可惜这小姑娘挺圆滑的,今日面圣时,只怕是打消了皇上的疑虑。”

大皇子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一言难尽,清楚母妃行事作风一贯如此,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母妃既然知道豫王妃会有所不满,还是让人往豫王府走一趟吧,免得好不容易处出来的交情,就此断绝了。”

贤妃有片刻的心虚,“知道了,皇上对豫王和豫王妃还真是看重,事后还特意叮嘱了我们,此事不许将豫王妃牵连进来,权当黄妙儿有问题的事,是我自个查出来的,我也已经应下了。”

大皇子自然知道皇上有多重视豫王,不然他也不会一再提醒母妃与梁依童交好。

下午贤妃就派了贴身宫女去了一趟豫王府。

此时,梁依童正靠在榻上听雪梅给她读话本,听说贤妃的人过来时,她不由嗤笑了一声,“前头刚将我卖了,后头又送来一颗红枣,这贤妃娘娘还真是将我当小孩哄呢。”

绿秀道:“王妃若不想见,直接拒了就是。”

梁依童却笑了,“这次拒了,说不准明日又来了,还不够折腾的,让她进来吧。”

她闲着也是闲着,不若会会。

梁依童让小厮将这宫女唤了进来,这宫女名唤洪倾,她进来后,就恭敬地给梁依童磕了个头,笑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梁依童靠在榻上没有起来,只是淡淡笑了笑,“起来吧,何至行此大礼?”

洪倾笑道:“王妃是主子,这是奴婢该做的,贤妃娘娘本想亲自过来的,今日却已经出宫一次,她又有伤在身,不便出来,这才托奴婢走一趟,贤妃娘娘之所以说出王妃,实在是无心之举,望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是什么事?这点小事,贤妃娘娘说也就说了,哪里需要你特意跑一趟。”

洪倾笑道:“在王妃眼中是小事,贤妃娘娘却很自责,后悔不该逞口舌之快,害您也被皇上审问了一番,奴婢来也不止是替娘娘赔礼来了,而是昨个贤妃娘娘寻了个珍宝,早上就想让奴婢给您送来,因去大皇子府耽误了时间,才拖到现在,里面是西域寻来的夜明珠,色泽极好,贤妃娘娘说了,若非您提醒了此事,只怕她与大皇子还蒙在鼓里呢,王妃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她说着将盒子放了下来。

梁依童道:“不过一句话的事,哪里值当她如此感谢,心意我收下了,东西就带回去吧。”

洪倾笑道:“那可不成,奴婢今日来,主要就是给您送东西来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王妃不必跟娘娘见外,她自个也留下了几颗,是觉得这明珠当配美人,才着奴婢送来的,王妃就收下吧。”

梁依童笑道:“若是没有,我就收了,我这儿恰好也有夜明珠,收了也是放那儿,可惜了。”

“王妃又不是非要自个留着用才行,东西是极好的,留着日后送人也可以的,我们娘娘也不在意这个,您就收下吧。”

话已至此,梁依童便让她将东西留了下来,将人送走了。她前脚刚走,梁依童就让雪梅打开了盒子,里面果然是夜明珠,足足有八颗,不得不说,贤妃娘娘还真是财大气粗。

清楚她让人过来的事,皇上肯定也晓得,梁依童笑了笑,吩咐雪梅道:“既然贤妃娘娘说了可以送人,你拿四颗送到武兴侯府,给三个舅母一人一颗吧,另外一颗给表姐,旁的四颗送到宫里吧,以贤妃娘娘的名义分别送给太后、皇后、贵妃和德妃。”

妃位以上的唯独没给淑妃。

雪梅笑着应了下来,派人送礼去了,贤妃自然也听说了梁依童将夜明珠以她的名义送出去的事,见皇后等人还派人来她这儿道了谢,她不由叹口气,只觉得梁依童能成为豫王妃,靠的也不仅仅是美貌,她这般行事,最满意的自然是皇上。

皇上还真怕豫王妃拎不清,受了贤妃的笼络,唯独跟她交好。今日看来,她不过是个心善的小姑娘,既不贪图珍宝,也并未被贤妃所蛊惑。

他心中满意,便思索了一黄妙儿的事,该如何惩罚三皇子,罚得狠了肯定不行,罚轻了贤妃那儿肯定也会闹腾。

皇上颇有些头疼。

第二天,梁依童就知道了皇上对三皇子的惩罚,虽然三皇子咬死了黄妙儿并非他的人,他也并未指使她行刺杀之事,却有证据表明黄妙儿在三皇子府待了一段时间,就算他没有指使黄妙儿刺杀贤妃,他往大皇子那儿安插人手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皇上罚他完婚后便禁足半年,不得出三皇子府,好生悔改。哪怕没有实质性的惩罚,对一个皇子来说禁足半年,打击也绝对不小,谁知半年后,才出来朝中是何等光景,说不得好不容易笼络到的人都跑了大半。

淑妃自然是快气死了,足足骂了贤妃一宿。

贤妃也猜到皇上不可能因这一件事,就厌弃三皇子,毕竟谁没往旁处安插过自个的眼线,就连皇上身为皇子时,都往旁的皇子那儿安了眼线,不过是三皇子没清扫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罢了。

皇上之所以这般罚他,也是为了安抚贤妃。

梁依童得知此事后,也没太过惊讶,三皇子毕竟是皇子,岂是那么容易就倒下的?

接下来就迎来了三皇子的大婚,他与蒋姿馨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因蒋老夫人想多留蒋姿馨一年,这才等到她十六岁时方完婚。

因边疆在打仗,三皇子的大婚自然是一切从简,梁依童只是派人送了一份礼物过去,并未亲自前往。

第二日一早,雪盏就给她传了信回来,说三皇子大婚那晚,并未与蒋姿馨同房,蒋姿馨气得将房中的花瓶全砸了,不仅如此还杖毙一个丫鬟。

蒋姿馨是临江侯府的嫡长女,自然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她单这次出嫁,就将身边的两个婆子,四个一等丫鬟和四个二等丫鬟皆带了去,雪盏是她的二等丫鬟,也一道去了王府。

蒋姿馨今日杖毙的并非是她自个的丫鬟,而是三皇子府里一个丫鬟,只因这丫鬟摆早膳时,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蒋姿馨本就气不顺,便借题发挥了。

梁依童记得上一世蒋姿馨也杖毙了一个丫鬟,因三皇子没有碰她,蒋姿馨自然极其不满。对蒋姿馨来说,这一切只是个开始而已,他们成婚后,也就头一晚,三皇子歇在了她房中,这一晚虽未碰她,他好歹给了她面子,随后的每一晚,他连去都没去。

三皇子极其骄傲,自然不喜她的飞扬跋扈,见她刚成亲就杖毙府里的丫鬟,他也有些窝火,哪怕心中对她有歉意,他也有些不悦,这种不悦,更是造就了三皇子妃的偏激。

自打她嫁入三皇子府,府内便鸡飞狗跳的,上一世三皇子好歹能借故公事繁忙,甚少归来,如今他被禁足半年,日日与蒋姿馨朝夕相对,势必会闹出事端来。

梁依童自然见不得他们太顺,见蒋姿馨总算嫁了过去,便开始琢磨着该如何给她添堵了。她若是知晓了三皇子不能人道,不知道脸上会有何神情?

朝中除了太子和大皇子,也就三皇子支持者最多,若是知晓他不能人道,支持他的人肯定会跑个大半吧?蒋姿馨的父母肯定也极其后悔将女儿嫁给了他。

梁依童重生后没有将三皇子不能人道的事宣扬出去,就是想等蒋姿馨出嫁后,给她重重的一击,不过,梁依童还是决定让她再煎熬一段时间,她记得蒋姿馨因受活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让她品尝一下上一世的苦,就揭发三皇子的不能人道,也太便宜她了。

她上一世害死了她,这一世,梁依童却想让她生不如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等着吧。

时间不紧不慢走着,梁依童依然是每隔十日,收到一次豫王的信,不知不觉,她已经收到他五封信了,明日就是小年了,也不知他究竟何时归来,梁依童都已经给他做了两身新衣了。

小年这日,三皇子府却收到了容城传来的消息,竟说豫王失踪了,三皇子拿着茶盏的手都微微顿了一下,“消息可属实?”

“这消息是林三快马加鞭,亲自传回来的。豫王前些时日,想趁容城的人毫无防备,来个夜间攻城时,大家就有了不好了预感,毕竟容城易守难攻,真去硬攻,只怕会无功而返。因他是战神,有百战百胜的经验,强烈反对的人终究还是点了头,谁料豫王带人突袭的途中,竟遇到了埋伏,听说双方斗得很惨,饶是豫王骁勇善战,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又占了先机,最后不仅我方的士兵死伤惨重,豫王如今也下落不明,也不知是何人泄露了消息。”

三皇子嗤笑了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只觉得战神也不过如此,他道:“继续盯着吧,有第一消息时,尽快传给我。”

朝堂上晚了一日,才收到容城传来的消息,得知豫王竟下落不明时,满朝哗然,显然都未料到没传来捷报,反而先传来个噩耗。

梁依童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还好绿秀死死扶住了她,梁依童脑袋懵了片刻,哪怕清楚他极其厉害,不可能说失踪就失踪,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缓了半晌,才从那阵强烈的心悸中缓过来。

萧玲低声道:“王妃,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不要担心。”

梁依童紧紧抓住了绿秀的手臂,道:“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有事。”

梁依童这边刚宽慰好自己,谁料朝中却有人趁机参了豫王一本,说他身为主将,却鲁莽行事,如今不仅害五千士兵丢了性命,连他只怕也命不久矣,让皇上罢免豫王的兵权,另更主将,说如今已经丢了两座城池,总不可坐以待毙。

皇上却不信豫王这么轻易出事,镇南关大战时,豫王凭一己之力尚可杀敌无数,他出发时,麾下明明还有五千精兵,怎么可能全军覆没?见李副将并未传回求助的消息,皇上硬是将事情压了下来,道:“再等两日吧,咱们离边疆尚有一段距离,消息传回来时,本就滞后,说不准豫王已经平安回到军营了。”

皇上话音刚落,又有人蹦了出来。

这次站出来的是一个老臣,他向来不喜皇上对豫王的重视,沉声道:“就算豫王平安回到军营,此次惨败也实属他的责任,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以后所有将领都会把战争当成儿戏,他一个决策,下的轻易,却关乎数千乃至数万人的性命,难不成要让这么多士兵为他陪葬吗?恳请皇上勿要袒护豫王!”

他说完后,竟是有三位老臣都站了出来,跪下道:“请皇上勿要袒护豫王!”

袒护一词,也只有他们敢用!当真是倚老卖老,皇上气得当场砸了折子,直接宣了退朝,将他们晾在了原地。

梁依童自然也听说了朝中的事,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担忧后,梁依童已经逐渐缓了过来,总觉得这几人在有意针对豫王,就算他真的战败了,仅一次失败,难不成就要给他定罪?

梁依童对豫王充满了信任,因为清楚他不是枉顾士兵性命的人,便总觉得遇袭的事有些蹊跷,朝廷中的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便低声吩咐了萧岺一句,“多留意一下城中的动静吧,别万一有人趁机给王爷泼脏水。”

见她尚能保持冷静,萧岺到嘴边的劝慰已经收了回来,恭敬道:“是,谨遵王妃命令。”

不用她交代,萧岺都让人时刻留意着京城的动静,谁料竟还真有人给豫王泼脏水,竟是有人买通了书肆,印了一页又一页豫王的罪行,当街洒了下去,好在萧岺早有防备,提前制止住了,这才没有多少人瞧到这张纸。

梁依童让人寻了一张回来,她自己一一看了一下,纸上无非是在指责豫王这次战败的事,说他枉顾士兵的性命,带人去送死,甚至还污蔑他,说不得是叛国了,才带着这么多士兵送死,他哪是失踪了,如今说不准正在容城享福呢,还说此次容城失手,定然有他的手笔,他肯定一早就想谋反,才勾结南蛮,说不准过段时间,京城也要面临危机。

梁依童瞧到这些颠倒黑白的字句时,几乎被气乐了,他出生入死,在战场上置安危于不顾,竟有人这般诋毁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就回来了,不用担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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