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枝枝伸个懒腰, 仰起脑袋张了嘴:“啊——”

姬稷捏起一块油饼喂进她嘴里,赵枝枝嗷呜一口咬住,津津有味地吃着。

姬稷擦她嘴角边调出来的饼屑, 笑道:“你都没问过那些公主的事, 怎么,你都不好奇吗?”

赵枝枝从姬稷怀里爬起来,脑袋扭到一边去:“我才不问。”

姬稷轻轻推她:“不问就不问, 又没人求着你问。”

赵枝枝哼一声返过头看他, 嘴里的油饼还没嚼完,鼓着鼓腮子说:“明明是你想让我问。”

姬稷笑着凝视她:“那你问不问?”

赵枝枝发呆沉思, 半晌后摇摇头:“不问了, 我不想知道。”

她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油饼,拿过席上摆着的玉碗,自己又捏起一块油饼吃起来。

姬稷挪了挪, 牵过她的手,擦掉上面刚沾上的油渍, 重新将她怀里装油饼的玉碗放到自己手边, 然后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圈住。

“乖乖, 又在瞎想了?”姬稷轻声问。

赵枝枝揉揉发红的眼,倔强道:“才没有。”

姬稷握紧她手:“有什么话,就和孤说,别闷在心里,哪怕你要骂孤, 孤也乐意听。”

许久,赵枝枝抬起水濛濛的眼,小声问:“以后还会有公主来吗?”

姬稷诚实道:“不知道。”

他随即又道:“有没有公主来,都一样。”

赵枝枝往他胸膛一趴,呆呆地搂住他,不说话了。

她发现自己变了。

她变得善妒了。

换做过去,她绝对不会为太子是否娶妻,他会有几个女人这样的事烦恼,因为这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是太子将她的心养大了,是他将她变成贪心的人。现在,她不但想要一直陪着他,而且她还想只有她一个人陪着他。

谁都不能做他的女人,就只有她可以做他的女人。她的家是他,那他的家也要是她。

天知道,她为何会生出这种惊天骇俗的想法。可她偏偏就这样想了。

不能让别的女人来。

不能让他到别的女人身边去。

他只能是她的。

帝太子姬稷是她的,啾啾也是她的。

赵枝枝讨厌自己的贪心,可她无法将这样一个贪心的自己从身体里剔除出去,她的贪心一点点胀大,如今已经彻底将她侵蚀。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变化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今往后的她,是一个贪心的赵姬。

“枝枝。”太子在耳边唤她。

赵枝枝恢复神智,她凶狠地瞪他一眼,往他身上捶了捶。

姬稷吓一跳,迷茫问:“怎么了?你作甚发脾气?”

赵枝枝的小拳头如细雨般落下,砸在姬稷身上,他不痛不痒,享受得很,就当她挠痒痒了。

赵枝枝不捶了,她指指自己的心:“我这里变了。”

姬稷紧张问:“变了?”

赵枝枝:“变得不好了。”

姬稷更紧张了:“怎么个不好?”

赵枝枝:“我、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她问:““你说过,你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咬住嘴唇,眼睛仍瞪在他脸上。

姬稷纳闷,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他赶忙点头:“对啊。”

赵枝枝低下头:“我现在不但不想让你和别人生孩子,而且我还不想让你看别的女人。”她强调,“看一眼都不行。”

姬稷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欢喜甜蜜的笑容从嘴角溢出:“孤看过谁了?你可冤枉孤。”

赵枝枝:“那么多公主,你定是都瞧过了。”

姬稷:“没有,绝对没有。”

赵枝枝质问:“真的没有吗?”

姬稷:“真的没有!”

赵枝枝抿抿唇,低眸又抬起,无力叹息,细声道:“你看,我变得无理取闹了。”

姬稷急忙搂紧她:“哪里无理取闹了?你明明有理得很。”

“我有什么理?”

“枝枝的理。”

“枝枝的理,那是什么理?”

“枝枝的理,就是枝枝的理,是世间最有道理的理。”

“你分明是胡说。”

“孤可是帝太子,帝太子从不胡说。”姬稷晃晃她,“你敢说孤胡说?嗯?”

“那有什么不敢的?”赵枝枝眸中的阴云散去,她攀上他的脖颈,同他四目相对:“你就是胡说,你骗人,帝太子骗人了,帝太子是大骗子。”

姬稷哇一声扑倒她,两个人在软席上抱着打滚。

姬稷小心护着她的脑袋避免磕碰,滚到墙角边时,他停了下来,亲亲她的额头,如水般的温柔:“孤确实会骗人,但孤绝不会骗枝枝。”

“嗯。”赵枝枝放心地靠在他臂膀里,眨着眼睛问:“你不觉得我现在变得自私了吗?我不像以前那么听你话了,我总是对你大声说话,我还插手你的事,我不准你做这个,不准你做那个,你会嫌我烦吗?”

“当然不会。”姬稷深深地吻她的唇,“天知道孤有多喜欢你对孤横行霸道。”

赵枝枝皱眉:“我霸道?”

姬稷犹豫要不要改说辞:“可能霸道。”

赵枝枝:“不,我就是霸道。”她摁倒他,扬起雪白的一张小脸:“我是又霸道又贪心的赵枝枝。”

姬稷甘之如饴被她摁在身下,淡眉下的黑眸盛满笑意:“嗯。”

赵枝枝摇他:“你将眼睛张大点。”

姬稷努力张大眼睛:“作甚?”

“看着我,今晚就只看着我。”

“好,今晚就只看着你。”

“我也只看着你。”赵枝枝声音清脆说。

就这样,两个人对望良久,久到眼睛都瞪出红眼丝,身体都僵麻,赵枝枝仍不肯第一个移开眼。

赵枝枝:“你先移开。”

姬稷不:“你先。”

赵枝枝:“不,你先。”

姬稷:“不,就要你先。”

最终两个人保持彼此凝望的姿势,拖着僵麻酸疼的身体,一步步挪向床边。

同时倒向大床,眼睛阖上了,手没放开,仍牵在一起。

赵枝枝嘀咕:“有你这么幼稚的帝太子吗?和自己的女人争输赢。”

姬稷重哼一声:“还不是你祸害的?”

赵枝枝摸着锦被盖上,不给他盖。姬稷使劲往里钻,锦被一拉一扯,最终两个人被裹成粽子,动弹不得,只能紧贴着对方的身体。

赵枝枝困意上头,手和脚全往他身上贴:“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去年冷。”

姬稷抱住她的脑袋往怀里扣:“越冷的冬,梅花就开得越盛,等下雪的时候,我们又能一边吃烤肉一边赏梅了。”

赵枝枝:“别,别说烤肉,我嘴馋。”说完,她咽了咽口水。

姬稷哈哈笑:“好,不说烤肉了,什么都不说。”

赵枝枝:“那不行,不说话我睡不着。”

姬稷:“那说些什么?”

赵枝枝唔一声,迷迷糊糊道:“我跟你说哦,小绿说过了今年冬天,她就不想做公主了。”

姬稷没吱声。

小绿公主为何说自己不想做公主,这其中的缘由,他自然知道。

虽然知道,但是没有挑破。

有些时候,看破不挑破对大家都好。他的身份,不适合插手这种事。

他见过那个小公主看阿元的眼神,天真炙热,像火一般。昭明说,这两个人躲在墙角下,一边念诗一边数地上的落叶,两个人的脸,比枫叶还红。

姬稷转过身去,他的枝枝昏昏欲睡,嘴里叽咕了一句什么。

他凑近听,听见她说:“她不想做公主,我却想做公主了,要是我做了公主,就没有别的公主了。”

姬稷一滞,他怜爱万分地蹭蹭她的脸,又心酸又愧疚:“你就是孤的公主。”

赵枝枝气息呼呼,没有回应,似是已经睡着了。

姬稷:“孤发誓,孤一定会让你比公主更风光。”

他说过,他会将她托起来,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开开心心地做她自己。而在她做他的太子妃之前,她会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赵枝枝。他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月光缓缓从窗淌进屋里,夜色静谧祥和,万物沉睡。

姬稷闭上眼,听着耳边赵枝枝绵长的气息,他不知不觉停下脑海中繁琐的念头,像一只冬眠的动物埋进自己的洞穴那样,他安心地埋进了赵枝枝的呼吸声中。

千里之外的凤城,大室灯火通明,孙馆正将自己写好的文章奉给夏公主伯雅看。

时光流逝,一眨眼从夏天到了冬天。

他为夏公主造势的文章,夏天就写好了。夏天有帝太子的冠礼,秋天又有各诸侯国的公主涌来帝台,无论夏天还是秋天,都不是散播这些文章的好时机。拖到现在,已经初冬了,总算能够派上用武之地。

各诸侯国的公主们走了,帝台恢复往日的安宁,夏公主这个时候回帝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她吸引,她将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公主好耐心。”孙馆恭维。

伯雅笑而不语。

听闻各诸侯国公主齐聚帝台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回去。她们的目的,和她的目的一样,她不能不急。

还好她多等了些时日。

这一等,等来的便是殷王室赐婚各诸侯国公主的消息。

殷王室,无意择选诸侯国公主为太子妃。

这件事令她庆幸,也为她敲响了警钟。她若就这么回去,殷王室也许会像对待诸侯国公主那样对待她。与其一开始就被他们拒之门外,不如她自己为自己另求婚事。

只要帝太子不防备她,她就有机会得到那个位子,从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伯雅:“我要回帝台了。”

孙馆眼垂得更低:“帝台本就是公主的家,公主回家,届时自是万人相迎。”

伯雅扶起他:“我想在殷贵中寻一佳婿,不知阁下可愿为我筹谋?”

孙馆盯住袖上那只细白的手:“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伯雅含笑:“替我将觅婿的消息散出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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