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陈楚砚……

天空中降下的细雪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她感觉不到任何凉意,或者是她心里的凉意更胜一筹——

怎么会是陈楚砚呢？

站在叶籽心对面的毕夏波当然意识不到事态的严重性，继续磕磕巴巴地说着他准备了许久、练习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告白词：“……叶籽心，我想，你应该已经听别人和你说过……我喜欢你的事了吧？我……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就喜欢上你了，你很漂亮,气质也很温婉，没有外面传闻的高冷……”

叶籽心直愣愣地注视着那辆停在马路边的奥迪车。

他一定看到了……

他一定会看到的！

她甚至觉得那辆奥迪都和他本人的气质如出一辙,在雪夜里散发出冰冷阴暗的气息来……

陈楚砚明明已经将所有的一切收入了眼底,却置若罔闻——没有开车扬长而去，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更没有走下车来。

他越是这样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样子，叶籽心越是觉得压力巨大……

“……叶同学,你真的很优秀，你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更是用了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就从高一跳级到了高二，你是真正的优秀……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冒失……”

叶籽心的脸色越来越白，而奚若晓她们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毕夏波可是京城一中的篮球队队长,在学校是一个拥有加强连拉拉队的风云人物。

可……面前这个语无伦次的愣头小子是他妈的谁？

“……今天是平安夜,他们说，除了情人节,今天是最适合袒露心声的日子,我是一个打篮球的,也不浪漫，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大家互相送苹果，那我也送你一颗苹果吧，永远不会凋谢的苹果！”

说着，毕夏波再一次递出了他的水晶苹果。

“…………”奚若晓和其他两个女生满脸纠结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他妈是和谁学的土味情话啊？！也太他妈土了吧！

作为当事人的叶籽心毫无表示。

不接受，也没拒绝。

空气中只剩下细雪缓缓而下。

在场的少年少女全部将注意力投向了叶籽心。

而她依然愣愣地不作回应。

大家权当她是在认真思考毕夏波刚刚的话，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她的视线和眼神，就可以发现，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路边，而且……毕夏波说的那一大堆话，她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叶籽心满脑子都是陈楚砚，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明明给她下过通牒——不许早恋。

如果他误会了……

他误会了她在学校里早恋……

他不是别人，他是陈楚砚！

陈楚砚那个独断专横的男人，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他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对她？

他一定会以为她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给她住好的、给她穿好的、给她吃好的、给她请佣人、给她交学费……那就代表她就是他的小公主了吗？

别做梦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就算她再努力、再优秀，也永远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她是他买下来的，是他花了四十万买下来的！

她现在赖以生存的一切，都是他赐予她的。

他既然能给她，也能原封不动地全部收走！

叶籽心大口地呼吸了几次。

如果他生气了怎么办？

如果他一怒之下不让她再继续读书了……怎么办！

毕夏波眼看着叶籽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以为是自己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到了叶籽心，为了缓解两人以后的尴尬，他赶忙说：“叶同学，我绝对没有过分的想法！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我太唐突了，我们之前都没有正式说过话……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成为朋友……普通朋友……”

“…………”叶籽心根本没注意到毕夏波前面都说了什么，就听到一个“普通朋友”，她懵懵地回了一声“哦”，然后她便转过脸对奚若晓和另外两个女生说：“对不起大家，今天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些别的事情，多谢你们的苹果！”

大家集体一愣。

毕夏波是不明白叶籽心的那个“哦”是什么意思，同意了？不同意？敷衍？

奚若晓她们是疑惑叶籽心刚才还好好的，和她们有说有笑，怎么转眼间就有事了？

***

和奚若晓她们道别过后，叶籽心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跑向那辆停在路边的奥迪车。

目送她的背影远走的少年少女们不约而同地内心惊讶：奥迪？

难道叶籽心……？

当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们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叶籽心马上靠进那辆奥迪商务车的时候，奥迪却突然启动，并加了一脚油门，在雪夜中飞了出去。

这就明晃晃的：奥迪车和叶籽心没有关系！单纯是一个停车、一个要过马路，巧合而已。

但叶籽心的眉心却皱到了一起。

他果然是生气了……

奥迪车一脚油门飞出去之后，又把速度放缓了，好像故意在等待她一样。

叶籽心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走了上去。

在叶籽心第二次快要触碰到车门的时候，奥迪车又给了一脚油门。

叶籽心：“…………”

看来陈楚砚生了好大的气啊……

这是在用行动表达他的不满和不爽。

叶籽心只能再次跟了上去。

直到奥迪车拐过了一个路口，在慢慢地停了下来。

叶籽心犹豫地走了上去，等待着他的下一脚油门……

停在路边的奥迪车纹丝不动、

叶籽心站在驾驶位的车门外，等了几秒钟，见他确实没有再踩油门的意思，才慢慢地打开了车门——

一阵冲鼻的烟味扑面而来。

叶籽心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么大的烟味，好像车内着火了似的！他是闷在车里抽了多少烟啊？

叶籽心稍稍散了十几秒钟的烟，才轻轻地坐进了车里。

驾驶位上的那个男人整个人坐在黑暗里，叶籽心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入眼的只有他那只扶着方向盘的手指上忽明忽暗的烟。

叶籽心敢发誓，如果她在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他一定会把她给弄死！

“对不起……”叶籽心轻声细语地说，“你不要生气了……”

没有任何回应。

死一般的寂寞。

叶籽心的内心混乱不堪。

忽然，他懒洋洋地冷笑了起来，慢悠悠地将烟灰直接弹在车台上：“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同学的面前上我的车，你大概不想明天去学校不清不楚的吧？”

叶籽心猛地扭过脸看他——

从对面驶过来一辆车，车前的大灯正好照射在他的脸上，他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他的这张脸生得那叫一个精致，有着最完美的线条和棱角，又有些如画般温柔的眉眼，但此时此刻——

在对面一闪而过的车前灯光中，他的侧脸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冷漠、阴沉、孤寂。

原来……

原来他竟然是为了她着想！

是啊，在平安夜这样一个暧昧的日子，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一辆几乎从未出现过的奥迪，明天必然解释不清楚……

那么将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出来呢？

他考虑的确实周到。

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处世未深，道行太浅！

***

两个人沉默无言地回到“莱茵左岸”。

叶籽心跟在陈楚砚的后面，在大厅值班小哥哥的“陈先生、陈小姐”的招呼声中，走进了电梯。

“…………”叶籽心觉得气氛超级诡异！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疯狂地压迫着她的神经……

陈楚砚从头到尾就没有用正眼看过叶籽心。

“叮——”

电梯已到7楼。

叶籽心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直到回到了家，她的情绪才算是逐渐稳定了下来。

家，永远温暖的港湾。

叶籽心脱了大衣和书包，又跟着陈楚砚走进了餐厅。

见到餐桌上摆放的食材，叶籽心忍不住兴奋地“哇！！”了一声！

餐桌的最中央摆放了一个老式火锅，四周是各种各样的海鲜。

海鲜火锅！

她的最爱！

陈楚砚瞟了叶籽心一眼，也脱掉了自己的黑色长款大衣。

然后他坐了下来，燃起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便双目微闭，在椅子上舒展四肢，放松身体。

很快，火锅中的汤底便煮沸。

叶籽心很想吃，她看着对面神态又慵懒又疲惫的陈楚砚，不敢有什么动作。

陈楚砚将燃在指尖的香烟轻轻塞进唇间，他一直保持着舒展身体的姿势，连眼镜都没睁开，就微微抬起手，懒洋洋地指了指沸腾的火锅。

他的意思是：吃吧。

叶籽心顿时心领神会，飞快地将海鲜放进火锅里。

整个餐厅只有叶籽心吃东西的声音，和时不时响起的打火机的钢音。

“陈先生……”叶籽心看着对方指尖的香烟，她弱弱地说，“海鲜火锅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下？”

过了十几分钟，陈楚砚才懒懒地撩开眼皮，冷冷地打量着叶籽心——

从她越来越长的黑发，到她越来越美丽的脸蛋、再到她越来越成熟的身段……

他的目光沿着叶籽心发丝、额间、鼻梁、双唇、领口、脖颈……的顺序越来越往下——

然后他的目光触碰到了餐桌的桌面。

他微微皱了皱眉，再次抬眼，低沉慵懒的嗓音一出口就和天边那化不掉的千年雪山一样：

“叶籽心，告诉我，早恋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