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与星星一通坠落的，还有叶籽心的热泪。

和以往伤心、难过、无助的眼泪不同,这一次真的是激动和开心的泪水——

叶籽心三步并作两步、不管不顾地飞奔上床,扑向了那些玩具熊。

她兴奋地抱起一只棕黄色的玩具熊,脸颊贴在玩具熊毛茸茸的脸庞上，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不停地蹭动着——

叶籽心的眼角还挂着泪珠,但唇边的笑容却灿烂无比，她抱紧怀中的玩具熊,忍不住轻轻亲了亲它，满脸的幸福,真是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

玩具熊对于叶籽心来说，那是她对新事物最初且最美的认知,她至今还能记得当宫妍给她看玩具熊的照片的时候，她内心那种软绵绵、甜丝丝、嘴角抑制不住想要疯狂上扬的心情！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礼物——她心心念念了快一年的“玩具熊”！

在叶籽心挂着泪珠开心地蹭着玩具熊的时候,她感觉到旁边的床上坐下来一个人。

叶籽心从毛茸茸的玩具熊上抬起眼——

陈楚砚正坐在床边,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谢谢……”叶籽心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她抿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很大,她由衷地说：“谢谢！谢谢你,陈先生……”

陈楚砚微微垂下眼眸，将手中的烟盒倒拿着,用指尖弹出一根香烟,再换另一手夹着,甩开打火机，火苗慢慢地靠近指尖的香烟，当它们接触的刹那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叶籽心看着陈楚砚点燃一根烟，“陈先生，你是怎么猜到我……”她顿了顿，微微低下头，小声嘟囔，“怎么猜到我想要小熊的……？”

陈楚砚又吸了一口烟，似笑非笑地说：“叶籽心，你很聪明，但你是一个很本质的人，你根本不懂掩饰。从小兴安岭回京城的路上，宫妍给你看玩具熊的时候，你的表情和语气就把自己出卖个彻彻底底——我要是还看不出来你喜欢玩具熊，你想要玩具熊，那我还用在社会上混吗？”

竟然是那个时候……

原来陈楚砚早已看穿了她的喜怒哀乐——

原来最开始的开始，她在陈楚砚的面前就毫无秘密可言……

最可怕的是，他早就看穿了她，他早就知道她想要玩具熊，却一直按兵不动，等着她自投罗网，等着她对玩具熊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叶籽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楚砚。

她似乎有点明白很久之前他在天丨安丨门广场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了——陈楚砚经历过从“陈大公子”变得一文不值，又经历过从穷困潦倒去不起超市到白手起家、东山再起……

他在这条路上遇到过多少的人心叵测？踩碎过多少曾刺伤过他的荆棘？

从她认识他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洞察和玩弄人心的个中高手了吧……

“…………”叶籽心的呼吸紧绷了一下，顷刻间又想通了——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他是陈楚砚，她是叶籽心，他对她恩重如山，她不会背叛他、不会辜负他，那么……在他面前做一张透明的白纸又有何妨？

她是心甘情愿的。

叶籽心盯着陈楚砚，柔声细语：“陈先生，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很复杂，很复杂很复杂，不知道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在社会上行走的自我保护色，总之，你就像是一本用奇怪外语写就的晦涩难懂的书。”

陈楚砚冷冷地看着叶籽心，想听她接下来还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一个你可以交心的人，还有没有一个，你愿意去说说心理话的人——”

叶籽心顿了顿，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说了下去，“但我可以感觉到，至少现在是没有的，你对宫妍姐姐光策哥哥那些人，也没有真正的交过心……”

“陈先生，你太孤独、太自闭了。”她看了看陈楚砚，声音很柔，可话语却一针见血：“而且造就你孤独现状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你封锁掉了自己，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我也没有权利去评价你——”

指尖的香烟静静地燃烧着，陈楚砚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叶籽心。

“不过，陈先生，你要记得一点，不管你是孤独还是热情，都不会影响我，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看法。”

叶籽心轻轻笑了一笑：“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生气……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如果你想伤害我，你想卖掉我，对于你来说，是易如反掌的，可是你没有……”

“你不仅仅是伸手将我从那个可怕的地狱里拉了出来，你给了我一切——”

叶籽心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玩具熊，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你给我住大房子，你给我穿新衣服、你给我买手机、你给我吃好的喝好的，你供我上学读书、你给我开家长会……现在甚至送给我这么多的小熊……”

陈楚砚冷冷的一声“嗯。”打断了叶籽心的“煽情感言”，他长长地吁出一口烟，转脸看向叶籽心——在星星小彩灯的暖黄色灯光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柔软温顺、那样的……毫无攻击力……

同样的，现在的他看起来也不再似“雪山”般冰冷，脸颊的线条被光线柔和了许多，他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说了这么多，我只想知道，你准备用什么回报我呢？”

“…………”叶籽心顿时一愣。

用什么回报？

他对她的恩情，她回报的完吗？

“我……”叶籽心呆愣愣地，表情是那么的坚定且认真，她轻声回答，“陈先生，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是我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珍贵了许多！不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我会……我会赡养你的……”

陈楚砚：“…………”

难得陈楚砚的脸上也会出现像此时此刻的表情——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叶籽心。

她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赡养？？？？？？

她明白赡养是什么意思吗？？？？？？

“…………”叶籽心看到陈楚砚的表情，她以为对方生气了，她立刻补充道，“陈先生，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很有钱，你将来也会结婚生子，有自己的爱人和小孩，根本不需要我来赡养你……但，你需要不需要和我有没有那份心去做，是两回事，我一定会……”

陈楚砚猛地站了起来！

刚刚的柔情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和阴冷，低气压爆满整间卧室——

叶籽心：“…………”

她甚至觉得，连挂在墙壁和窗帘上的星星小彩灯也被陈楚砚的气场震得……不敢闪烁了……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陈楚砚毫不客气地用眼角的余光，高高在上地……蔑视着叶籽心。

叶籽心：“…………”

她又说错什么话了？

不是陈楚砚自己说的要报答吗……那么她赡养他，不是最好、最温情的报答吗？

“那个……陈先生……”叶籽心柔美的声线弱弱地响起，她又揽了一只小熊进怀里“如果你对我的想法不满意，你也可以要求我的，没关系……”

见对方毫无反应，叶籽心慢慢地低下头：“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

陈楚砚依然冷冰冰地瞥着叶籽心。

她前面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甚至对他评价了一番，这些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她的那句“赡养”确实是真真的刺激到了他……

赡养……

“叶籽心……”陈楚砚阴阳怪气地说，“你果然是高材生啊，果然是跳级狂人啊，书没白读，学没白上，语文学的好呀~我可真是没白养你呀~”

叶籽心：“…………”

她抱紧他的玩具熊，瑟瑟发抖地看着陈楚砚。

他这个样子可太吓人了qaq

为了缓解气氛，叶籽心眨巴着大眼睛注视陈楚砚，“陈先生，你消消气，报答的问题，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聊，现在……我们来给小熊们起名字，好吗？”

陈楚砚动作利落地点燃一根香烟，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看他的反应，有缓和之处！

叶籽心立刻跪坐在床上，将玩具熊们一字排开，让他们肩并肩地坐在床头上。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从最左边开始依次指了过去：

“小陈、小楚、小砚——”

说完三个名字之后，她看向陈楚砚，甜甜地一笑：“怎么样？”

见到叶籽心那个甜美的笑容，陈楚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回床边，狠狠地抽烟。

叶籽心询问道：“陈先生，你不喜欢吗？你觉得不好听吗？”

陈楚砚：“…………”

“那换一换呢？”叶籽心又依次指了过去，“陈陈、楚楚、砚砚？”

这些名字是怎么回事？

陈楚砚微微挑了挑眉梢，伸出手，用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又白又长的手指扶住叶籽心的脸颊，狠狠地抬了起来，“叶籽心，我送给你的小熊，你却起这样的名字？你是什么意思？”

叶籽心愣了愣，赶忙解释：“我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不阳不阴的笑容从陈楚砚一侧嘴角过渡到另一侧，他那低沉冰冷的声音慵懒地拖长：“你难道是想让我像小熊那样，每天都在家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