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籽心呆呆地看着陈楚砚——

她对于他来说……

竟然是“未知且危险的美丽事物”?

竟然是……“一场极限冒险运动”?

一阵阴冷的夜风吹过……

就算躲在有防护的石凳区,叶籽心依然能感觉到来自夜的寒冷……

烟花已经放完,叶籽心只感觉到酒精一阵阵冲上头顶,她晕晕乎乎地往陈楚砚的怀中不停地缩着,喉中发出难耐的呻丨吟:“冷……陈先生……我冷……”

陈楚砚将叶籽心身上的棉毯仔细裹了裹,再抱起她,回到了房子里。

用一只脚轻轻踢开叶籽心的卧室,陈楚砚抱着她走向大床,他看向叶籽心,刚轻轻吐出“到……”这一个字,便闭口不言。

因为叶籽心已经靠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只是陈楚砚抱着叶籽心从花园到她的卧室的时间,短短的那么几分钟,叶籽心便可以熟睡了过去……

看来……白葡萄酒的酒精量果然是超出了她的最高承受范围。

陈楚砚坐到了叶籽心的床边,一手扶着她的背脊,让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另一只手则一下子掀开了她整齐地铺在床上的棉被。

他再次抱起叶籽心,轻手轻脚地将她放进被窝里,再仔细盖上被子。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叶籽心的睡颜一直是那么惹人怜爱,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嘴角微微上扬,想必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陈楚砚伸手轻轻捏了捏叶籽心的脸蛋——对方毫无反应,显然已经陷入沉睡——他不再欺负她了,只是摸了摸她的脸:“好好睡吧……”

***

第二天。

大年初一。

早晨陈楚砚出门到车的后备箱里拿东西,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叶籽心也学别人买了大大的红色“福”字和对联……

并且已经贴在了别墅的大门两侧。

陈楚砚:“…………”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天色已暗,他就没有注意到大门处的异样……

虽然“福”字和对联很有过年的氛围,且中国人过年大多都会贴这些,可是——

他还是觉得满满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陈楚砚在大门口站了两分钟,好几次都有想要撕掉它们的冲动……

但每次一抬起手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叶籽心的小天使形象,她的双手天真无辜地捧着脸蛋,微微嘟着红唇,软绵绵地说:“陈先生……你不能撕掉……这可是我们中国传承下来的传统文化,源远流长,是对我们今年一整年的美好生活的祝福~”

陈楚砚:“…………”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闭上了眼、放下了手,走回了房子里。

***

陈楚砚坐在餐厅里,他一如既往地在早晨读财经报纸,叶籽心也会在他读到一半的时候,走进餐厅来对他甜甜地说:“陈先生,早上好。”

可大年初一的这一天,却和往常不太一样。

陈楚砚将两份报纸都读完,也没有听到那句“陈先生,早上好。”

大概是昨天晚上喝了酒,又睡得晚,今天没有起来床吧?

陈楚砚放下读完的报纸,走到冰箱前,拉开——

原本空无一物的冰箱已经焕然一新,各种新鲜的食物摆得满满登登。

陈楚砚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和一块全麦面包。

他坐回餐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处理昨日堆积下来的动作,一边慢悠悠地吃着早餐。

两个小时过去——

叶籽心还是没有出来。

陈楚砚的指尖不停地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敲击着,单耳挂着的耳机里时不时传来属下汇报工作的声音……

又过了两个小时——

已经是午餐的时间了,叶籽心竟然还没有起床吗?

陈楚砚若有所思地盯着餐厅的入口处,思索了一分钟,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站了起身——

***

拉紧窗帘、半昏半暗的房间。

叶籽心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她浑身无力,几次想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几乎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脑子混沌不清、糊里糊涂——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飘上了云霄,她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在蓝天之中欢快地飞翔;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来到了原始热带雨林,她像一只两栖动物,懒洋洋地趴在河边的石头上晒着火辣辣的太阳……

有的时候……

她的思想。

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突然——

“叶籽心,叶籽心……”

是陈楚砚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泼下,贯穿全身,将她从“天马行空”之中拉回现实中。

“唔……”

叶籽心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想叫一声“陈先生”,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热辣辣的疼!

这个时候,叶籽心才知道——

她生病了。

昨天喝了酒之后身体的抵抗力本来就降低了,又被陈楚砚抱出去看烟火,哪怕陈楚砚贴心地给她裹上了棉毯,也阻挡不了“着凉”的邪恶脚步。

“叶籽心……?”

陈楚砚走了过来,夹着烟的指尖往叶籽心的额头一搭,眉心顿时皱到了一起。

他立刻翻过手,将整个手背都覆了上去——

低烧。

叶籽心眯着眼睛,难受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很明显,这是她呼吸困难导致的。

陈楚砚将香烟按灭在指尖,熄灭的香烟随手丢到了床头柜上,他微微俯身,将一只手伸入叶籽心的脖颈之下,轻轻地扶起她来,“走,我们去医院——”

“…………”叶籽心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撑开眼皮,她眯着眼,声音又哑又弱,蹦出两个字便喘口气:“陈先生……大年初一……不能进医院……会……不吉利……会耽误……你今年的……财运……我……我吃点东西……就好了……”

陈楚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籽心苍白的病容。

都什么时候了?

她竟然还在担心他今年的财运?

“不行!”陈楚砚走到书桌前,从椅背上拿起叶籽心的羊毛尼大衣,顺势给她披上,语气强势,根本就不容病号叶籽心反抗:“你必须去医院!”

叶籽心:“…………”

她委屈地嘟嘟嘴。

陈先生真是好过分……

他自己生病的时候就不去医院、不看医生、还不吃饭……每天找她的茬儿……

现在轮到她生病,他就变成了“你必须去医院”——

怎么什么话都被他一个人给说了……

双标啊!

哪怕是不生病的叶籽心也反抗不了陈楚砚的“铁腕命令”,更不要说……生病中的她……

于是……

就像平时叶籽心摆弄玩具熊一样,被陈楚砚套上了外套,再轻而易举地被他打横抱走——

***

医院不同于其他地方。

无论是除夕夜,还是大年初一,各科永远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随时可以求医。

陈楚砚开车带叶籽心去了他的朋友小何的私人医院。

因为过年,医院只留守一小部分医护人员。

排队求医的病人比想象中的多——除夕夜暴饮暴食吃坏的、烟酒过度的、被炮竹炸伤的……

陈楚砚就抱着病歪歪的叶籽心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叶籽心虽然迷迷糊糊的,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枕着陈楚砚的肩膀,身体靠在他的怀里,而……

屁股……

正坐在他的大腿上——

一如他从魔鬼地狱中将她带向光明之路,一如她离开小兴安岭、第一次前往京城的时候,那么漫长的路程、漫长的时间里,她都是这样坐在他的大腿上。

叶籽心轻轻地“哼唧……”看一声,慢慢悠悠地撑开眼皮,眼前有些模糊,她眇眇忽忽地看到陈楚砚那又精致又完美的下颌线条,他目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叶籽心正在模模糊糊地想着,突然从不远处有人叫他们的名字:“楚砚,小叶姑娘——”

她听得出来,是杜光策的声音。

陈楚砚低低的喉音在叶籽心的耳边微荡:“哦,光策。”

杜光策走了过来,他俯身看了看被陈楚砚抱在怀中的叶籽心,“小叶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好差啊,生病了吗?”

陈楚砚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帮叶籽心裹了裹大衣,才抬眼看向杜光策,“大年初一的,你不在家陪杜老爷子过年,怎么跑医院来了?”

“唉,别他妈提了——”杜光策叹了口气,“上次我们不是去宫妍家聚会么,因为他们一家人要出国过年,结果就在前几天,正要走的时候,宫伯父病倒了,好像是脑血栓……这两天就帮着宫妍忙宫伯父的事情了,你又不在京城,我们也没时间通知你一声。”

陈楚砚皱了皱眉,问道:“宫伯父现在的情况呢?”

杜光策回答:“还好,小何说脱离危险了,护理人员找了不少,宫妍也正陪着呢……”

陈楚砚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前方还有多少排队的病人:“等一会儿我带叶籽心看完病,再去探望宫伯父。”

杜光策又看向叶籽心:“大过年的,小叶姑娘怎么病的这么厉害啊?”

陈楚砚冷冷地回答:“没事。”

叶籽心虽然睁不开眼,也没力气说话,但她可以听到陈楚砚和杜光策的对话。

看来陈楚砚是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他们两个在除夕夜一起看烟花的事情。

***

二十几分钟之后,叶籽心被陈楚砚抱进监察室。

经过一系列详细地检查,叶籽心躺进了护理病房。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叶籽心的内心一直悬在半空之中——她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次健康检查,就连她来到京城之后,陈楚砚也没有带她检查过……

倒不是因为对方不细心,姐妹花问过她几次,她觉得自己确实很健康……

但到了这个时刻,她还是有点担心的……

陈楚砚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个小护士一起进来的。

小护士在旁边给叶籽心挂吊瓶,陈楚砚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探出棉被的手背:“放心吧,你就是着凉了,没有别的事情。”

“陈小姐……”小护士给叶籽心挂好吊瓶,微笑了一声,“您的抵抗力有些弱,平时要多补充营养和睡眠,多多锻炼哦~”

叶籽心:“…………”

“陈小姐”又来了……

陈楚砚站了起来:“你先一个人在这里打针,我去楼上看望一下宫妍的父母。”

叶籽心眯着眼睛点点头。

陈楚砚一走,看护叶籽心的两个小护士便小声嘀咕了起来:“他就是何院长的好朋友陈楚砚?”

“是!就是那个陈楚砚!”

“果然和别人说的差不多,真是又冷又帅!太他妈有型了!”

“别了吧,你都结婚了,还花痴呢?留给我们单身狗啊!”

“…………结婚为什么就不能花痴?”

小护士们互相揶揄了几句,等叶籽心的吊瓶点滴稳定之后,便出去各自工作了。

在叶籽心沉入梦乡之后,护理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小叶子,小叶子……”

是宫妍的声音。

“小叶子,听说你病了?”

宫妍慢慢地走了进来,见叶籽心躺在病床上安稳地睡着,便没有再继续喊她了。

她在叶籽心的病房边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叶籽心吊瓶。

几分钟之后,护理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又阴沉又冰冷,毫无温度和情绪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你妈妈在到处找你呢,快点回去吧……”

宫妍回过身,轻声问:“小叶子看起来病的很重啊?她没事吧?”

陈楚砚轻描淡写地回答:“嗯,没事。”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那个……”宫妍站了起来,“楚砚……”

几秒钟之后,她微微带着点哭腔,悄声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国?我已经和我爸爸说好了,他说他本来就看好你,可以把那个项目全部交给你做——”

陈楚砚依然是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可能的。你回去吧,你妈在找你。”

宫妍的语气是那样的卑微又祈求:“楚砚……你干什么总是对我这样的态度……我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的仇人……”

陈楚砚冷冷地打断了她:“抱歉,我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不!”

宫妍哭了起来——

“你对小叶子就不是!”

宫妍走到叶籽心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脸:“小叶子,你好好养病吧,等你好了再来我家看狗狗们,我先走了——”

说完,宫妍便哭着跑出了护理病房。

宫妍离开之后,护理病房再次恢复了寂静。

陈楚砚慢慢地坐到了叶籽心的病床前。

***

叶籽心不知道陈楚砚和宫妍之间发生的不愉快的小插曲。

她挂完了吊瓶,陈楚砚正在给她穿大衣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虽然不至于药到病除,但一天的吊瓶打进身体,叶籽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转,力气逐渐恢复……

陈楚砚将叶籽心的毛呢大衣批在她的身上:“感觉好了吗?”

叶籽心抬眼看向陈楚砚,她笑得眉眼弯弯:“好多了,谢谢你陈先生。”

陈楚砚面无表情地帮叶籽心收拾完,便搀扶着她,两个人慢慢地走出医院。

地下车库——

叶籽心懒懒地坐在副驾驶位上,陈楚砚帮她扣上安全带之后,自己坐进了驾驶位。

陈楚砚启动车子的时候,微微侧过脸,问叶籽心:“晚上你想吃什么东西?”

叶籽心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她注视着陈楚砚,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甜甜地一笑:“陈先生,我现在做不了饭,你要给我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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