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0

叶籽心一愣,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楚砚。

情人节？

从天而降的偏偏细雪缓缓地落在了叶籽心的鼻梁、鼻尖、睫毛上——

哦对了……今天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陈楚砚微微清了清嗓：“我是第一次过情人节，也是第一次在情人节送女孩子玫瑰……我知道不同颜色的玫瑰有不同的话语，但我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就每个颜色都买了……”

说完，他捧起叶籽心的脸颊,挑了下眉：“你喜欢吗？”

叶籽心眼角的余光不停地往后备箱的方向瞟着——

她简直是用行动来表达了——她喜欢！非常喜欢！

陈楚砚微微一笑，随机放开了叶籽心。

叶籽心立刻转过身，将上身俯地很低,几乎是藏匿于后备箱里,脸颊贴在玫瑰花瓣上——在她刚从小兴安岭来到京城，迎来新的人生之后，在第一次走进西餐厅，在楼梯处见到那些玫瑰花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玫瑰。

她在最近的距离里，沉醉地嗅着玫瑰的香味。

不同于上次的西餐厅，这是她的玫瑰。

是陈楚砚送给她的情人节玫瑰——

虽然除夕那天陈楚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给她带过玫瑰，但这一次和那一次不一样。

和每一次都不一样！

陈楚砚微笑着注视着叶籽心——

月光之下她的侧颜在玫瑰花的衬托下是那样的娇艳……

那样的……让他心动。

她沉醉于玫瑰花,而他沉醉于她。

陈楚砚伸出手，将掌心轻柔地放在叶籽心的长发上，轻轻地抚摸着她。

叶籽心感觉到陈楚砚的抚摸,从玫瑰花上微微侧过脸,对陈楚砚甜甜一笑。

陈楚砚也对叶籽心笑了一下。

“谢谢你,陈先生,我好喜欢——”

叶籽心说完,便继续沉迷于陈楚砚送给她的情人节玫瑰……

她觉得自己被周身的幸福包围着。

几秒钟之后，“幸福”突然变成了“灾难”——

因为陈楚砚抚摸她的手突然用力，“啪叽”一声，叶籽心的脸蛋直接被按在了玫瑰花瓣之上。

叶籽心“唔唔唔……”了三声，将自己的脸从花瓣之中拔了出来。

她飞快地擦了擦脸上的玫瑰花粉，再抬起眼的时候，陈楚砚已经在往后退了，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陈先生！”叶籽心瞪着陈楚砚，“你为什么要把我按进玫瑰花里面……你好过分——”

说着，她便追打了上去。

陈楚砚左躲右躲，显然不会给叶籽心打到他的机会。

“陈先生……”

陈楚砚大步窜了出去，叶籽心便追赶上去，两个人绕着那辆保时捷转了足足三圈，直到他们又绕回到了后备箱处。

叶籽心又哭又笑地哼唧着：“陈先生，你不要跑——”

话音一落，陈楚砚突然间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叶籽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惯性直接撞上了陈楚砚的后背。

下一秒，陈楚砚便转过身来，将叶籽心牢牢地抱入怀中。

叶籽心在陈楚砚的怀中抬起脸，视线不偏不倚地和陈楚砚的交汇在一起，他的眼神再也不是之前、以及平时的漠然冰冷，而是轻柔，清秀的眉眼显得那么的柔情万种……

他轻笑着轻吻了下叶籽心的额心，低声说：“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不跑了，哥哥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抱着你——”

叶籽心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角慢慢地湿润了起来。

一辈子——

多么美好，多么令人向往的三个字！

她的愿望很渺小，她从来不敢想他会一辈子抱着她……

只要能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不被他中途抛弃，她就心满意足了。

***

十九岁那年的情人节。

叶籽心第一次收到了陈楚砚的情人节玫瑰花。

人生之中第一次听到了“情人节快乐”几个字。

第一次……

听到陈楚砚对她说“一辈子”。

**

后来半个月的时间，叶籽心都没有收到有关于奚若晓的任何消息。

虽然情人节第二天，她就将陈楚砚送给她的支票交给了奚若晓。

陈楚砚总是在吃饭的过程中漫不经心的时候劝慰她：“你朋友家遇到的那种事，你就不要跟着担心了，把钱给了他们，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叶籽心担心地直咬筷子：“可是……可是……她没有消息啊，如果真的没有事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陈楚砚给叶籽心夹了一只螃蟹，轻描淡写地说：“你想啊，他们肯定报了警，只要在打官司，基本上就已经解决了问题，那些网贷和催债的都是非法的，到了法院，你朋友家除了借款，只需要按照银行利息还款即可。”

虽然叶籽心依然担心，但她成功的被陈楚砚给安慰道了——其实他刚刚说的话也不见得是非常有道理，但因为他是陈楚砚，只要他说，她就毫无疑问地相信。

剩下的假期时间，叶籽心就在家努力的预习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准备等开学之后就参加学院的跳级开始——

直到京城一中和t大相继开学，叶籽心才收到了奚若晓的电话——

“籽心！你知道吗？我们家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我之前好几次想给你打电话，但陈先生告诉我，不要让你跟着一起担心——”

叶籽心愣了愣，反问道：“陈先生？哪个……陈先生？”

“还能是哪个陈先生？我们认识多少个陈先生？”奚若晓大笑了起来，“当然是你的情哥哥，陈楚砚先生！”

“…………”叶籽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陈楚砚是怎么和奚若晓一家扯到一起的？

“唉！籽心！我真的好羡慕你啊，不对，我们全家都羡慕你！陈先生对你是真的太好了——”奚若晓啧啧有声，“我们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陈楚砚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理会我们的……他的工作有多忙，他的时间有多少？虽然说他本人没有来啦，但他也是派了秘书过来的……你说过，他是一个很冷漠很无情的人，看来，他确实是特别喜欢你啊……”

叶籽心抿了抿唇角。

是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陈楚砚的本性——他就是一个又冷酷又无情的人，也许是他的天性，也许是他的经历造就的……他唯一的一点点温情和人情味也全部都给了她。

“多亏了陈楚砚先生出面，我家的问题才能那么快解决，我爸爸才能被放出来，我妈妈的网贷问题才能——”奚若晓顿了顿，“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已经把支票还给陈先生了，非法网贷收取的利息根本不合理，我们家之前变卖新房子新车子的钱足够还借款和利息了的，这一点你放心吧。”

叶籽心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这段时间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被解决了！

“经过这件事，你们现在知道了吧？不要急功近利，更不要去触碰什么非法网贷，还有——”叶籽心苦口婆心地说，“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第一时间报警，求助警察，求助法律吧~”

奚若晓不停地“嗯嗯嗯”，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还有……求助陈先生！”

叶籽心：“…………”

她认真地想了想，否认道：“这个还是算了吧，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的……但……”

停顿了几秒钟，叶籽心轻叹了口气：“从陈先生将我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开始，我好像就一直是他的麻烦、他的累赘……我总是不想麻烦他，但……好像每一次都没不能成功——”

“…………”奚若晓原本只是想逗逗叶籽心，但没想到叶籽心会这样想，“我的天，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啊？”

叶籽心十分失落：“我真的是没有用……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赶紧毕业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将自己周围的事情处理好，不再是陈先生的负担……”

“你怎么能叫做负担呢？”奚若晓劝慰叶籽心，“如果你是负担，那也是最甜蜜的负担，好不好？不过……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感受了——陈先生只是帮我家一个忙，我就对他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了，更不要说他……”

奚若晓不想再提及叶籽心被拐卖的事情，不想让她回想起自己过去十几年的悲惨日子，便模棱两可地说：“他之于你的意义远胜于之于我家的千千万万……所以我真的明白你，籽心。”

叶籽心轻笑了一声：“所以啊，就算是‘甜蜜的负担’，那也是负担……我不想再成为陈先生的负担，没有人愿意拖着一个‘负担’过一辈子的，终究会有厌烦的那一天……我不想、也不能让陈先生厌烦我，我要努力，我要强大起来，首先，我就要把欠陈先生的债给还上！”

“你现在不是做了《vogue》的平面模特了吗？neptune！”奚若晓说，“前阵子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管学校和同学什么的，今天所有事情解决了之后，我爽的叫了出来！才去群里和论坛上看了看，neptune！你太红了！一中的同学们疯狂讨论你，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全成你的迷弟迷妹了啊……这就是一个好兆头，至少你钱会越赚越多！”

“是啊！”叶籽心又笑了笑，“所以，就算你家的事情解决了，我也不会拒绝vepe让我去lee时尚秀试镜的要求，我没有参加过比赛，就是一个小野模，如果能靠vepe的人脉走上lee级别的时尚秀，那我对于我未来的发展百利而无一害！”

***

叶籽心和奚若晓说过的话，就是她后来做的事情——

她和vepe实话实说了，vepe就理解了她为什么突然要和杂志签50套图，又为什么后来取消了签约。

不过vepe对50套图的兴趣不大，只要叶籽心同意来参加他帮她搞的lee时尚秀试镜，就可以了。

大一下半学期开学半个月，叶籽心参加了学院的考试，成功从大一跳级到大二。

一下子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止是t大的校园内，更是网络之上。

不仅高中跳级，连读了t大都保持着跳级的传说！

再加上她又是《vogue》中国版最近新爆红的模特neptune。

多重身份集中在叶籽心的身上——

***

陈楚砚最近又恢复到了叶籽心一开始来到京城时的状态。

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果现在是两年前，叶籽心一定认为陈楚砚又出去“冒险”了。

毕竟他的“失联”和“蒸发”已经是所有人默认的常态。

但放到两年后的现在，叶籽心和陈楚砚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越来越感受到他的情感之后，她越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陈楚砚肯定是出去“冒险”，但一定不止是“冒险”那样简单！

***

时间一直到了夏天。

叶籽心跟着大二读完了下学期，来到了暑假——

lee时尚秀的试镜时间越来越近，她每天接受vepe和他找来的老师的培训。

陈楚砚结束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又像之前一样，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叶籽心在一起。

八月中旬的某一个下午，陈楚砚去国贸接培训结束的叶籽心回家。

这一次他没有带她回“莱茵左岸”，也没有回他的私人住所。

而是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往郊区的方向开去——

“嗯？”叶籽心四处看了看，“陈先生？我们去哪里啊？”

陈楚砚正在开车，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是回家。”

叶籽心懵了一下，望向陈楚砚：“回家？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陈楚砚立刻轻笑了一声，只是瞄了叶籽心一眼，便收回视线：“你该不会认为我在京城只有那么两处房产吧？”

叶籽心：“…………”

好吧，竟无言以对。

有钱任性：）

等到陈楚砚开车到了目的地之后，叶籽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有大花园、有庭廊、有别墅……

就和上次陈楚砚带她去的石家夫妇的房子差不多……

叶籽心站在花园的大门前，陈楚砚停完车子回来了，顺其自然地抱过叶籽心——

“光策和宫妍他们想要举办一个party，就想到了我这个地方……”陈楚砚揽着叶籽心走进花园，“这里我有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反正放着也是落灰，既然他们喜欢，就随便吧……”

叶籽心抓到了重点，她仰头看向陈楚砚：“……好多年？”

“是的……”陈楚砚揽着叶籽心路过花坛的时候，他还从桃树上折了一支桃花放进她的手中，“在我离开京城之前、在我被老陈赶出家门之前、在我还是‘陈大公子’的时候……”

叶籽心皱了皱眉心。

这……

总觉得哪里不对。

杜光策和宫妍他们的聚会定在第二天。

陈楚砚只是先带叶籽心来过过二人世界。

不出叶籽心所料，只要是陈楚砚的地方，一律没有食物——除了方便面和火腿肠。

然而这里连方便面和火腿肠都过期了……

叶籽心正在厨房里唉声叹气的时候，以大黄姐妹花为首的“老朋友”过来了——平时陈楚砚在家的时候，大黄姐妹花很少出现在“莱茵左岸”，只有当陈楚砚不在家，她们才会过来一两个小时陪伴叶籽心。

于大厨倒是一直在“莱茵左岸”做饭。

他们带来了很多新鲜的食物和各类的酒水。

但陈楚砚和叶籽心的晚餐还是由叶籽心独立完成的——简简单单的海鲜烩饭和几样小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

吃完了晚饭，陈楚砚便去二楼阳台进行视频会议去了。

叶籽心无所事事，就在这栋超大的房子里到处参观。

每间屋子都有每间屋子的用处，有的是玩茶道的，有的是玩香的，反正奇门遁甲五花八门。

直到叶籽心推开了一间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房间。

这间房间很黑，黑得十分不自然，感觉就是没有窗户导致的。

陈楚砚为什么要搞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啊？

叶籽心觉得十分奇怪，她在墙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个开关，轻轻按了下去。

灯亮了——

叶籽心顿时目瞪口呆。

这明明就是一间暗室！

灯光是红色的，四面八方挂着无数的胶卷和照片——角落里有一套胶片冲洗机、一把沙发和一个酒柜。

照片又各种各样的人和场景：有他自己的、有宫妍的、有杜光策的、有小何医生的——当然他们的照片是少之又少的。

最多的几个人的照片，让叶籽心睁大眼睛，感到不寒而栗——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笑得温文尔雅的男人……

分明是……

分明是——

她的私教，那个奇怪的“叶先生”！

还有其他各行各业、乱七八糟的各种人。

其他还吸引她球的就是其他两个女人的照片了。

其中有一个女子的照片数量仅次于“叶先生”，那女子看起来很年轻，从内而外透着干净纯洁的姑娘，照片上看起来约莫二十二三岁。

叶籽心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如果是其他男人，他可能会猜测是前女友一类的，但因为这是陈楚砚的暗房，从这个女人的年纪来看……

她一定是戴美茹！

那个成为了陈楚砚的“后妈”的“神奇女人”戴美茹！

而另一个女人呢，风姿卓越，气质优雅，眉目之间有着几分陈楚砚的神采——不难猜出，她应该是陈楚砚的母亲。

由此可以推理而出……

叶籽心微微颤抖着盯着那个“叶先生”的照片——

陈梵夜！

他是陈梵夜！

他只能是陈梵夜！

唯一的可能！

叶籽心害怕地慢慢地后退着……

陈梵夜……

原来她从一年半之前就接触到了陈梵夜……

并且，让他做了她好久的私教——

要不是从小被拐被卖的经历让她对陌生人的警惕性非常高，她会不会对陈梵夜放下心房？

陈梵夜会通过她对陈楚砚做什么事？

叶籽心只要微微想一下，便冷汗直冒。

她一步又一步地往“暗房”的入口处退着，直到她突然撞到了一个东西！

叶籽心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猛地一转身——

身后正是神色淡淡、叼着香烟的陈楚砚。

“陈先生！”叶籽心立刻抱住了陈楚砚，她不停地往陈楚砚的怀中钻着，浑身颤抖地叫他，“陈先生！”

几秒钟之后，陈楚砚轻轻地抱住了叶籽心。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了十分钟，叶籽心才缓缓地抬起脸，她的脸色煞白，眼眶发红：“陈先生……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的家里到处乱走，更不应该因为好奇心走进这间屋子……我不想窥探你的秘密的……我……”

陈楚砚轻柔地抚摸着叶籽心的脸蛋，“不要道歉，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在自己的家里可以随意走动，没有做错任何事。”

叶籽心扁住嘴，颤抖着举起手，往“暗室”里指了指，“这里……这里出现最多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做过我的私教，他前阵子……就是晓晓家出事的时候，我去给她送钱，遇到了那群催债的，就是他救的我，可是……可是他出现在了你这里，证明他是……他是——”

“是的。”陈楚砚抱着叶籽心往“暗室”里走了几步，轻轻翻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那些照片，“他就是陈梵夜。”

叶籽心咽了咽口水：“另外的两个女人……一个是陈夫人，一个是……戴美茹？”

陈楚砚冷漠地回答：“是的。”

“那个中年男人——”叶籽心指向一个方向，“他是老陈先生？”

陈楚砚冷冷地“嗯”了一声。

叶籽心直直地盯着陈梵夜的照片，在陈楚砚的怀中转过脸：“陈先生，你知道吗？他——”

“我知道。”陈楚砚微微落下眼眸，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从你一开始和我说你的私教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果然……但是我没有做什么事情，一旦我有举动，他就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那样对你的人身安全更加不利，只有让陈梵夜认为我不知道他已经靠进了你，他才会认为你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才会和你继续做‘朋友’，而不是鱼死网破。”

叶籽心惊讶道：“原来陈先生你早就知道！”

“我当然早就知道。”陈楚砚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叶籽心的脸蛋，“最了解自己的就是你的敌人，他很清楚，你是我唯一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