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楚和慕容恪两兄弟既然商量好了,皇上的圣旨就流水似的宣了下来。

招安圣旨、任命圣旨、封赏圣旨、斥责罪臣的圣旨、免除明镜三年钱粮赋税的安民圣旨……

慕容恪心里惦记着苹果树发芽的事,忐忑不安,偏偏这样一忙碌起来,他又没时间顾到自己的私事了。甚至,连石中玉和两个孩子的面儿也见不着。

母子三人住在宁山王府,可慕容恪想去同住时,宁山王说,“我曾答应你母后,为你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去熙海求亲,虽然没成,老脸却舍了。第二件事是在你糊涂时做的,帮你守着最后一点力量,帮你照顾千里寻夫来的小玉。第三件,是帮你联络十三蛮,一把老骨头还得上战场,协助你灭了赵知信。如今我老人家可不欠你什么,过几天安生日子你小子还来搅和。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你玩失忆气老子,指望着我也忘了哪,现在别登我的门!”

于是,可怜的裕王殿下,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第一名将,因为平了明镜叛乱而得到天大的功劳,竟然被轰了出来,在明镜无容身之地,还得乖乖返回军营过夜。

另一方面,甘绍廉却感激涕零又踌躇满志,要在明镜做一番大事业。后来又听说皇上考虑重新纳自己的妹妹某泉入宫,更恨不得粉身碎骨以报答圣恩。他早从石中玉那里听说,当年南逃时失踪的亲妹妹好好的在裕王府中过日子,已经是大喜过望,得知妹妹还能有好归宿,简直就像是迎接了奇迹一样。

“皇上对我甘家的隆恩,绍廉誓死不敢或忘。必在明镜之地鞠躬尽瘁,为我大燕,为皇上保一方水土!”他信誓旦旦,然后又求见裕王妃石中玉,说起甘泉的事,“罪臣之女,就算皇上答应纳她入宫,肯定也不能像她期待的皇后之礼那样迎娶。再说,我爹虽然是甘家的罪人,到底是亲生父亲。他去世尚不足一个月,若等三年孝期满了再成亲,年华耽误不起。若三月热孝之内成亲,我又赶不回去。她一无嫁礼,二无风光,三无亲人,还万望裕王妃看顾一二。”说着,还掉下了眼睛,唬得石中玉连忙答应。

就这样,拉拉杂杂一大堆事,就算各方配合,慕容兄弟又日夜辛苦,一行人启程回太府都时也是十天之后了。

除了钦差大人慕容楚及随行官员,裕王殿下慕容恪一家、戚老夫人一家及仆佣,同行的还有得胜还朝的大军,押解着反贼赵知信,就连宁山王慕容廷也跟着来了。队伍浩浩荡荡,拖逦绵延了数里之远。

路上,慕容恪闲下来,想借机亲近自己的妻儿,结果又混不进女眷属们的队伍,只急得抓耳挠腮。实在没辙了,他只能催促队伍快速前进,这么多人马,居然被他督促得只用了一个月说就到了太府都。

可进了太府都,他还是没能回到自己的裕王府,而是奉旨进宫,见皇上去了。也不知是为什么,昌庆帝慕容长天对他极为亲热,硬是把他留在宫里住了几天。接着,朝廷着刑部提审赵知信,罗列了他包括造反叛国内的十大罪状,皇上朱笔御批,立即于刑场凌迟处死。此间,看审和监斩也全是慕容恪的事。

随后,皇上纳甘铎之嫡正孙女甘泉入宫,封为昭仪。虽然一切从简,毕竟事关皇上,所以仍然繁琐麻烦。结果,操办婚事这种事,又落到慕容恪的手里,害他每天跟礼部的人忙活。到底他与甘家关系特殊,皇上对他又恩宠,他根本推托不得。

就这样连番折腾,又过去了一个月,算来算去,慕容恪居然整个春天都没怎么和石中玉说过话,更不用说亲热亲热了。事到如今,他就算再迟钝,也觉察出事情不对。不可能那么多事都赶在一起,怎么就阴差阳错的与小玉隔绝呢?尤其宁山王和皇上态度奇怪,简直是阻止他接近自己的老婆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棵本来好好的,却突然发芽的苹果树?

于是他在被招安后又一次抗旨,在皇上没有允许他离开皇宫的情况下,直闯了出去,跑回自己的裕王府。然而他扑空了,裕王府中到处都是人,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一大两小。

“夏老,小玉和孩子们呢?”他逮到身为王府大管家的夏世雄。

“这个……回娘家了吧?”夏世雄犹豫着说,实在话,有点同情慕容恪。

回娘家?!慕容恪简单疯了。好在熙海离太府都不远,他快马也就一天路程。但他又忘记了一点,熙海是海岛,和陆地之间有大海相隔。而渡海就需要船,奇怪的是他到了海边,发现这繁荣的港口,居然一条船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岸上转悠了半天,连小渔村都去了,最后才打听到,叶家虽然没有权利封锁港口,却把所有商船、民船和军船全征用了。现在他要想过海,除非自己抱着木头飘过去。

慕容恪没办法,又快马赶回太府都,怒气冲冲的闯进皇宫。两天来未曾合眼,情况越来越不妙,或者说越来越摆脱他的控制,他简直无法忍受!

“皇上,您是什么意思?”他站在御书房的御书案下,质问。

慕容长天屏退左右,“七皇叔,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让臣见小玉?”慕容恪并不绕弯子,“是皇上有什么深意,还是故意惩罚臣?”

“朕没有不让你见她啊。”慕容长天一脸无辜,“最近是有些重要国事需要七皇操劳,但朕并没有阻止……”

“皇上。”慕容恪放缓了语气,“您别跟臣打马虎眼了。之前臣是没发觉,但臣不是傻子。”

“真的不是朕。”慕容长天有点尴尬。

“皇上,您治国有方,群臣中能人无数,怎么会事事倚仗臣呢?”慕容恪瞄了一眼站在旁边未走的慕容楚,“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可小玉不声不响的回了熙海,而叶家虽是大燕首富之家,但没有您点头,他们怎么敢把商船、民船和军船都征用了,叫臣渡不得海?这和封锁港口有什么区别,还说不是您的意思!”

“真的不是朕。”慕容长天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慕容恪长眉微挑,眼冒寒光。

他可不是个老实守规矩的人,为了老婆儿子,他改变良多,却不意味着他什么事都能容忍。别的事倒罢了,现在他是天大地大,家事最大,有人动他的家,他就跟人拼命,不管对方是谁。

慕容楚一直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此时见慕容长天一脸为难,又连丢眼色给过来,只得轻声开口道,“老七,你就没想过,这或者是小玉要这么做的?”

慕容恪愣住。

没理由呀。在山上时,她无微不至的照顾重伤的他。围城时,他们在一起时那么甜蜜。之后他自认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小玉为什么突然态度变化?

“你可知道,当年小玉为什么自请封为裕王妃?”慕容楚问。

“为了告诉伤中的我,她还活着,让我别做傻事。”慕容恪怔怔地答。

“她又为什么独自生下孩子,并抚养长大?”

“为着对我的诺言,为了让我回头。”

“后来,她为什么甘冒奇险,潜入明镜?”

“为了帮我解蛊,摆脱赵氏父女的控制,重新活回自己。”

“可你,为她做过什么?”

慕容恪哑口无言。

半晌才道,“我欠她良多,负她良多,已经发誓,用这一生偿还,好好爱她疼她,再不让她受一丝苦楚。可是……”

“她可否愿意?她怎么想的?你可曾问过她?”慕容楚又问。

慕容恪摇头,满心苦涩。

他是没有问过,他以为一切顺理成章,却原来他还是没有站在小玉的角度想问题。所有的事都是她主动,她付出,身为女人,情何以堪?而身为男人,他实在惭愧得很。就连一场像样的、正式的皇室婚礼,他都没给过她。当年他被迫娶金敬仕的女儿时,还顶着皇上指婚的光环呢,成亲当日的热闹繁华也曾轰动京城。

小玉有什么?稀里糊涂就跟了他。没有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没有洞房花烛,大排宴席,没有吉时吉礼、八抬大轿,更没有封父荫兄,昭告天下。她也许不在意,但他却是不能疏忽的。

天哪,他真是天字号第一的大混蛋!

“皇上,您可否给臣赐婚?”他突然就想明白了,问道。

“七皇叔,世人都知道裕王有裕王正妃,虽然当时是情势所迫,到底是定了局。现在,你要朕怎么再赐婚?难不成,七皇叔想再娶一个吗?”

慕容恪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皇上说笑,臣已经暗中对天发誓,此生此生,甚至来生来世都要她一个,绝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你那卫氏和顾氏怎么办?”慕容楚提出,“她们两个是跟回太府都的,而且现在就在裕王府的院子里。老七,你一堆烂事都没折腾利索,还跑来发什么脾气啊。”

慕容恪再度无语凝噎,然后猝然转身,大步离开了。

望着慕容恪的背影,慕容长天突然笑了起来,“不是朕坏心,但看到不可一世的七皇叔吃瘪,朕的心情真是愉快哪。”

“这世上,也就小玉能修理他了。”慕容楚冒出现个石中玉式词汇,“这叫宁得罪小人,别得罪女人。看小玉这棋下的,一步步,环环相扣,挤兑得老七没点章法。但是皇上,那件事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呀?”

“先不说吧?打击人不要一次用光,平均分配才有趣。”慕容长天笑道,“七皇叔让朕提心吊胆了这么久,让他焦头烂额一下,朕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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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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