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足袋上门

沈妩紧蹙着眉头,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神色越发清冷,她皱了皱眉头,再次轻声问了一句:“四处都找遍了么?”

明心瞧她如此看重那双足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听得她如此问,连忙头道:“先前的计划中,就是让奴婢把那些东西都找到。唯独少了那双足袋,奴婢自然不敢怠慢,里里外外都瞧过了好几遍。”

主仆俩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沈妩最怕她的衣物上出差错,因为后宫里所发放的同位分的物什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最容易被旁人钻了空子。所以每回领来了份例,沈妩总要让人想法子在那些物什上印上记号,并且平日里也看管得甚严。

沈妩此刻身上所穿的衣裳,从头到脚都在不起眼的地方,绣上了一个“姝”字,就是为了防备那些人。没想到此刻倒是弄巧成拙,那双带有独特标志的足袋,究竟是被谁发现了?如果趁着她昏迷之时,已经有人拿着那足袋暗暗地通知了皇上,那她此刻再想挽救也于事无补了。

她蹙紧了眉头,暗自回想着方才应对皇上的时候,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不过越想却是越懊恼。

主仆俩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色,明音推门而入,还没进入内室就先轻咳了一声。明心立刻退到了一边,沈妩也收敛了面上沉郁的神色。

“姝修仪,外头有个司药司的宫女要求见您。是您丢了东西在她那里。”明音的脸上带了几分奇怪的神色,不知道这个司药司的宫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直接摸到了沈妩的院子里。

沈妩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奇的神色,因着行宫人手比较少,天气炎热害怕各位主子中暑多。所以沈妩并没有要司药司的宫女过来伺候,只是让身边的几个宫女跟着学会了换药。不过那司药司的宫女,似乎一定要见到她,她细细一想,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句话的重:丢了东西!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下来,那个宫女是何来意?

明音见沈妩半晌没有反应,只慢慢地等着。想起方才那个宫女低眉顺目的模样,倒是瞧着有几分深沉。

“让她进来吧!”沈妩轻轻挥了挥手,打消了心底的猜疑。

既然猜不中,自然要先见面。

“奴婢司药司宫女云溪,见过姝修仪。”来者是一个十j□j岁的宫女,行礼姿势做得行云流水,显然是在宫中浸淫已久。

沈妩轻轻瞥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这个云溪的面貌看起来要比明音和明心都大,而且气度也更沉稳些。再练一两年,估计就是一个姑姑了。

“瞧你身上这宫装配饰,应该是正七品的典药吧?掌管司药司的是两位正六品司药,你只差一儿了!”沈妩的眼神停留在云溪的穿着上,轻轻眯起了眼眸,已有所指地了这么一句。

面对沈妩这两句话,云溪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些惊诧。这位姝修仪,与她所听到的传言有些不一样。本以为只是一位靠姿色取得帝王恩宠的妃嫔,却没想到她对后宫之中的制度了解得如此透彻,连她这种宫女身上的配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回修仪的话,奴婢正是两位司药提携上来的,心中对她们十分感激。”对于沈妩这番试探,云溪很快就摆出了自己的姿态,倒是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模样。

对于云溪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沈妩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她慢慢放松□体,重新靠回了床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悠闲。

“方才你本嫔有东西在你手里头,不知是何物?此刻可以拿出来让本嫔瞧瞧了!”沈妩轻轻眯起了眼眸,声音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云溪抬起头悄悄看了她一眼,转而又偏过头盯着明心和明音二人,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

“无碍的,你便是。她们都是本嫔的心腹。”沈妩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沉稳。

云溪见她如此,也不再推脱。手伸进衣袖里摸了片刻,便从里面抽出一双叠得整齐的足袋。露在最上面的锦缎上,赫然有一个的刺绣“姝”字。

明心的眼睛徒然瞪大,她刚和沈妩这事儿,丢掉的足袋便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速之客!

明音自然也认得那个针法,恰好这双足袋的字还是她绣得。她虽然不知道沈妩丢了足袋,却也猜出其中肯定另有隐情。这个云溪敢拿着足袋,这么冠冕堂皇地站到沈妩面前,肯定是有所图。

“本嫔方才还在怎么弄丢了一双,没想到竟是你捡了。”沈妩轻轻挑了挑眉头,只是不咸不淡地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对于如此镇定反应的沈妩,云溪倒也不惊诧,而是不慌不忙地道:“其实不是姝修仪丢的,是奴婢擅作主张,把这足袋上的血洗去了。又赶紧晒干了,此刻特地来归还!”

云溪边边双手捧着足袋,慢慢地举过头。沈妩冲着明心使了个眼色,明音便立刻走到云溪的跟前来,伸手准备接过那双足袋。

就在明心的指尖要碰到足袋的时候,云溪却是一下子松了手。那一双足袋就这么飘飘然地落到了地上,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模样也都散开了。

明心连忙蹲下/身,准备去捡。云溪也已经蹲下/身来,两人的手同时扯到一只足袋。明心的手恰好抓在足袋的遮住脚腕的地方,她轻轻一摸,才发现上面竖着撕了一道长口子,恰好和沈妩脚腕上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她像是触了电一般松了手,那只足袋彻底被云溪抓在手中,正是左脚的足袋。沈妩和明音一直在旁观着这场似是巧合的场景,此刻瞧见那足袋上裂开的口子,心底都是微微愣了一下。

明音已经听过沈妩弄伤自己的脚,明心把过程得非常详尽,并没有提到把足袋也弄坏了,此刻一瞧明心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便知道这道口子是被人后弄上去的。

“奴婢真是笨手笨脚的,这足袋虽然洗干净了,不过上面被石头划开了一道长口子,估计姝修仪是穿不了。”云溪歉意地冲着明心笑了笑,又将另一只足袋捡起,仔细叠整齐了再次双手举过头,这回却是站在床边,让沈妩亲自接。

沈妩轻轻一低头,就能瞧见上面那道口子,显然云溪是故意的。叠得方法不同,导致露在最上面的地方也换了一个。

沈妩伸手接过,只是瞧了一眼便扔到了旁边,低声道:“云溪费心了。本嫔是个念旧的人,即使这足袋穿不了,也定要找到的。不知本嫔可有什么地方能帮你的,也好对你洗干净这足袋表示感谢!”

云溪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低声道:“举手之劳罢了。”

她完这句话,就轻蹙着眉头停了下来,脸上带着抽搐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有什么地方有求于本嫔么?那便算了。”沈妩瞧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挥了挥手像是要撵人出去一般。

“奴婢的确有个不情之请。奴婢想调到姝修仪身边伺候!”云溪见沈妩像是要把她打发了的模样,连忙开口着,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沈妩轻轻挑起眉头,疑问似的看向她。云溪再熬个两年,兴许司药那个位置就该她做了。掌管着整个司药司,难道不比到她身边伺候来得清闲么?

“后宫派系复杂,即使奴才之间也是一样的。像奴婢这种没有靠山的,最容易无辜受牵连。奴婢今年都十九了,还有几年便能出宫了。奴婢并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修仪能护着奴婢,最后安稳出宫。”云溪一下子跪倒在地,腰板却是挺得笔直,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

沈妩垂着眼睑,仔细地盯着她看,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云溪迟迟未等到她的回答,便慢慢地抬起头悄悄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沈妩审视的模样,她的心底涌现了几分希望。

“奴婢能当上典药,是因为对于基本药理,奴婢都掌握得很好。药材也能识别大半,修仪身边正好缺一个会药理的人伺候。不仅可以帮您用药膳调理身体,而且面对一些阴毒人的暗算,只要是关于药这一方面的,奴婢也好甄别一二,防患于未然!”云溪再次低下头去,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滔滔不绝地讲着,让听者心动。

只不过沈妩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她并没有急着开口,眼神始终停留在云溪的身上。什么样儿的宫女,最需要迫切地寻找靠山?刚入宫时根基不稳的,才会害怕自己太过稚嫩,而惨死于无辜牵连之中。

像云溪这样的老人儿了,位置爬得挺高,大风大浪也见识过了。若是想投靠的话,早就投靠了。后宫曾经得宠的妃嫔无数,云溪却偏偏在她快到二十岁的时候,才来选择沈妩。先前云溪讲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调你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本嫔不会因为你帮着洗了一双足袋,就答应你。你必须得显示出你的诚意来,本嫔才敢把你往身边放。”沈妩沉静了半晌,总算是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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