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事件发生的二十年后 青柳雅春-30
青柳雅春开着车,眼前却一片模糊,当然不是真的看不清楚景色,而是有一种宛如发高烧,全身飘在空中,视线与现实的景象宛如隔了一层胶膜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紧张所带来的恐惧感与身处狭窄车内所带来的安全感,两种感受互相冲突,让脑袋变得一片混乱吧。
青柳相当清楚仙台医疗中心的所在位置,路径图瞬间在脑中完成。虽然不至于将整份地图记在脑海中,但大致上对每一个转角及十字路口都有印象,所以脑袋中可以产生“走这条路接那一路,在那个转角转弯之后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之类的图像。仙台医疗中心并不在自己以前负责的区域内,但他曾经数次代替同事送货到那里。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的停车场很大,而且出入口只有一台自动取票机。
最大的问题在于一路上是否能够完全躲过路检。自己开的这辆车并不显眼,如果勉强要举出特征,大概只有“非常肮脏”。然而世界上肮脏的车子其实意外地多,在肮脏的车子中混进了一辆非常肮脏的车子,也不至于太醒目。
车子前进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总之,至少还在前进。青柳心想,如今的这辆车就跟自己一样,至少还在前进,至少还在逃亡,至少还活着。
但另一方面,他也不禁感慨,如今距离首相被炸死只隔了一天,整个社会的混乱竟然只有这种程度。车子行驶于路上所造成的风压会刮起任何东西,重要的证据难保不会这么消失。一瞬间,青柳不禁怀疑,说不定那些人就是故意要让证据消失。
医疗中心位于仙台市闹区的东北方,距离颇远。青柳以顺时针方式绕着环状线,下了坡道,虽然卡在车阵中动弹不得很可怕,但周围车子变少也颇令人不安。
每当前方车子减速,青柳便开始担心是不是遇上了路检。在接近路检据点时才突然改道一定会被怀疑,可以的话,最好在距离尚远的时候改走别条路。
等红绿灯时,青柳从副驾驶座上的背包取出眼镜戴上。这是在大型购物中心遇到的那几个年轻人送他的。这副眼镜的造型颇符合不良少年的形象,但不知道适不适合暗杀首相的嫌犯。青柳怎么看都觉得不太自然,最后还是拿掉了。
他接着从背包中取出了那些年轻人硬塞进来的,一看封面,不禁露出苦笑。虽然是没听过的歌手,但从封面照片的风格来看,很明显是被分类为嘻哈的音乐,将“别听嘻哈音乐”当作口头禅的岩崎英二郎顿时浮现在脑海中。青柳心想,或许这也是缘分吧,于是将CD取出,放进汽车音响中。
这辆车的汽车音响不知有多少年没被使用了,里面应该积了许多污垢。青柳本来担心会被卡死在里面拿不出来,但喇叭顺利传出了音乐。
青柳一边开车,一边享受音符跳跃的节奏感,音乐的旋律中带有三分的自暴自弃,仍不忘展现开朗热情的一面,仿佛正踏着轻快的脚步,一次又一次地攻击对手,令人感觉相当舒服。
“听起来还不差。”
青柳抵达仙台医疗中心,从自动取票机抽了停车券,进入停车场。停车场非常大,到处画着行进方向与停车区域的指标。青柳找了一个没有遮蔽物的角落停车。
才要熄掉引擎时,便看见车门旁闪出一个人影。
青柳惊愕不已,转头一看,是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他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因而引得院内员工上前指责,战战兢兢地打开车窗,问:“请问有什么事吗?”原本回荡在车内的嘻哈音乐向车外倾泄而出。
“你换衣服了吗?”白衣人说道。定睛一看,原来是三浦。“我也穿上白色制服,这就叫做角色扮演吗?”
青柳坐在驾驶座上,仔细打量三浦。由于三浦身材矮小、长相年轻,看起来简直像扮成医生的少年。青柳关掉引擎,拿着背包下车。三浦依然是一副怯懦的模样,却又同时兼具豪放不羁的架势。
“你痩了一点?”青柳并未多想,只是随口问道。
“咦?我吗?跟昨天比起来?”三浦却显得有些惊讶。
青柳也不明白,为何三浦看起来瘦弱了一点。
“如果一天就能变痩,那我可以出减肥书了。”三浦如此开玩笑道,但表情有些僵硬。“话说回来,你来得真慢。”
“这一路上算是很顺利了。”
“总之,幸好你赶上了。”
“赶上了?什么意思?”
“再晚一点,你就看不到我了。”
“你……你要去哪里?”
“我也很忙,很多事情要做的。”
三浦一边说,一边迈步而行。青柳完全不知道他要走去哪里,只能紧跟在后,两人走进了医院大楼的后门。
“在这种地方大剌剌地走动,不会有问题吗?”青柳微低着头,看着脚尖走路。
“这家医院很大,不过我大致摸清里面的格局了。冒牌青柳就住在五楼最角落那一间病房。”三浦说着,按下了电梯上楼钮。“这座电梯主要供院内员工使用。”
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打开,走出了一对身穿白色制服的年轻男女。青柳吓得差点当场跳起来,幸好及时克制。“啊,辛苦了。”三浦立即对他们打招呼,这也让青柳稍微冷静了点。
“辛苦了。”两人机械式性打招呼,从三浦与青柳身旁走过,途中却停下脚步,满脸怀疑地转过头来,三浦不予理会。青柳一进电梯,立刻缩在角落说:“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他们或许有点起疑,但应该没发现你就是青柳雅春。一般民众认出通缉犯的几率其实意外地低。”三浦按下了五楼的按钮。
“真的吗?”
“跟我在一起应该也是原因之一。根据电视上的报导,青柳是独自逃亡,而你现在跟身穿白色制服的我走在一起,大家应该比较不会联想你就是青柳雅春。”
或许确实如此。如果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在这里走动,那两个人可能马上就报警了。
电梯门伴随着声音开启。三浦以惯熟的脚步走入右方的通道。这条走廊充满了医院特有的冰冷氛围,虽然整体被包覆在温柔的暖色系中,但总是带了股莫名的冰凉感。
“就在尽头的病房内。”
“这里的住院病房没有受到特别管制吗?”青柳原本以为那个冒牌货会躲在备受严格监视的地方而难以接近。
“看那边。”三浦以下巴比了比,前方有座相当眼熟的仪器。
“保安盒。”青柳喃喃说道,忍不住想打退堂鼓,虽然变了装,还是很害怕被保安盒拍到。
“别担心。”三浦抓着青柳的手腕说道,没想到他的力气还不小。三浦若无其事地说:“我刚刚来的时候已经动过手脚了,我们的影像跟声音应该不会被录下。”
青柳问:“怎么办到的?”
三浦说:“那玩意当初本来就是为了我而设置的。当然,事实上那些政客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为了监视民众,而设置了保安盒?”
“是为了谋取利益吧。这些仪器的开发与设置不是应该有个专门负责的厂商吗?这么一来,政客们退休后就多了一个可以挂名当顾问的好去处。我头脑虽然不好,但也知道政客跟所谓的高层人士,永远只为了个人利益,才没有什么品格或志向可言,全部都一样。咦?怎么会谈到这个?啊,对。总之,我对那玩意很熟,毕竟是为我而设的,我有办法让它暂时失效。”
“关掉电源吗?”
“不可能。电源一被切断,警察马上就会收到讯号。我的做法是在仪器里的配线动手脚,将输出端子与输入端子连接在一起。由于影像跟声音会暂时存在硬碟里,只要连接输出与输入,相同的讯号就会不断重复。”
“这么简单?”
“需要一些知识与技术,不过对具备相关知识且手指灵巧的人来说并不会太难,毕竟连我都做得到。”
“换句话说,你刚刚已经来过一次了?”
青柳问道,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不对劲,并非直接的危险性,而是觉得三浦的说话方式及步伐似乎不太寻常,语调中带了些许焦躁。
“在带你来这里之前,我想先确定那个冒牌青柳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三浦面朝着前方说道。“看,就是尽头右边的房间。”
“对了,怎么连一个员工也没看到?”
青柳心想,不论什么样的病房区,应该都会设置询问处或护理站。就像刚刚走出电梯的正面就有柜台,只是柜台内一个人也没有。
“你的洞察力真是犀利,青柳。”三浦急促地说道。“正确来说,这一层楼似乎还没开放,要到明年才会正式启用。”
“这层楼平常无人使用?”
“是啊。”
“这么说来,”青柳把从刚刚就一直压抑在心中的疑虑说出来:“这该不会是陷阱吧?”
“犀利。”三浦再次说道。“真是犀利,青柳。”
青柳愣愣地看着身旁的三浦,心想既然知道是陷阱为何不回头?接着又开始害怕,设下陷阱的说不定就是三浦本人。青柳想要停下脚步,却被三浦强拉着走,原本感觉无比漫长的走廊似乎瞬间缩短了,抬起头来一看,一扇病房门扉已矗立在眼前,上面的牌子写着“502”。
三浦转动门把,开了门。刹那之间,青柳几乎想要转身飞奔而逃。房内诡异的空气让他的身体反射性地震了一下,房内的墙壁是白色的,似乎是高级单人房,相当宽敞,正前方有张床,从高高隆起的棉被看得出来,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青柳,你来这里的几率有多高?”三浦说道。
“什么?”
“如今你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刚好获得情报,然后把你叫来,对吧?”
“是啊,全是你的功劳。”
“如果没有我,你自己找到这里的几率应该很低吧?”
“是啊,全是你的功劳。”青柳又说了一次,语气中不带嘲讽。
三浦一边说,一边走进房内。
“但是,就算你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很高,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做好万全准备,对吧?”
青柳不明白三浦到底想说什么。
“那些追捕你的家伙当然也做了万全准备,万一你真的想把冒牌货揪出来,就用假情报把你引诱到错误的地方。”
青柳突然感觉脚下的地板变得像海绵一样柔软,整个人几乎快要瘫倒。
“假情报?”
“对,冒牌青柳躲在这家医院的病房,这就是假情报。如果你真的找到这里来,就在这里将你逮捕,这就是他们的如意算盘。”
“既然如此,为何我看不到任何一个想要逮捕我的人?”青柳一边说,一边想:“负责逮捕我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但这句话无论如何都不想说出口。
“外头不是有保安盒吗?我想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到确定你上勾之后才会派人过来。或许因为你来这里的几率相当低,他们认为这样的安排就够了。”三浦走向窗边,往窗外望去。“一是他们没想到,我会来这里对保安盒动手脚。”
“我已经被搞迷糊了。”
“所以,”三浦满脸歉意地说道。
“怎么?”
“我必须跟你道歉,看来我获得的情报是假的。”
“假的?怎么说?”青柳不知道自己的周围有什么可以依靠,因而有股想要蹲在地上的冲“我的情报是从医生那里取得的,但是那个医生似乎也上了别人的当。”
如果青柳想找出那个动过整形手术的冒牌货,很有可能会在整形业界四处打探消息,敌人早已预料到这一点,因而对整个业界放出了假情报,当然,这么做只是要以防万一。而那个医生获得了这份假情报,又将假情报告诉了三浦,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吧。“看来你的敌人真的很可怕。”三浦不禁称赞起对手。
“可怕,指的是组织规模还是手段?”
三浦的脸颊微微抽动。“都是。嗯,真教人生气。”
青柳静静地移动,来到床边。“这么说来,睡在这里的是个假人?”一边说,一边翻开棉被,就在这个瞬间,背后传来三浦的开怀笑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人体,横躺在床上,弯着膝盖。一开始,青柳还天真地以为是一具制作精巧的人偶,但等到察觉床单上晕染开来的那团色块是鲜血时,不禁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计划似乎分两个阶段。”三浦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除了以保安盒监视,还让这个人躲在床上,如果青柳雅春出现就加以逮捕。我想,这个人应该受过专业训练吧。”
仔细一看,躺在床上的男人虽然称不上高大,但是从病人袍下摆露出的脚踝及脚掌却异常粗壮,看来体格相当结实。
“是你杀了他?”青柳不想以手指指着尸体,只是以视线瞄了
瞄尸体沾满血迹的腹部。
“我一拉开棉被,他就跳了出来,我只能匆忙反击。”三浦俯视着病床说道。
“我们得赶快逃离这里才行。”青柳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握状况,但眼前有一具尸体却是无庸置疑的。医院及警方一旦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赶来这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用那么急吧?”不同于青柳的焦急,三浦却显得相当沉稳。“外头的人应该还没有察觉这里发生的事。”三浦转头望向一旁,在他视线前端的病床后方,有个相当眼熟的圆形球体。
“他们太依赖那玩意了。”
那座保安盒应该也已经被三浦动过手脚了。
“只要安分一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察觉。我不是去停车场接你,又回到这里了吗?”
青柳看着病床上的那个男人,与自己长得完全不像。“冒牌货的冒牌货。”
“我本来想要帮你,却帮倒忙,一直到刚刚打电话给你,我都以为情报是正确的,真是抱歉。”
“怎么会变这样?”青柳喃喃自语。倒在床上的这个男人一定也有家人,看着他像抛弃式道具躺在那平白送命,让青柳有种无处宣泄的悲愤感。“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
“啊,是我。”三浦丝毫不以为意地举起了手。“是我杀了他。不过,别对我道德劝说,那只是白费力气。”
“不。我指的是这一切。我遭到追捕,我的朋友受到伤害,如今你又杀了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本来就这样,我是一个杀人犯,杀人不会让我有罪恶感。”
青柳凝视着三浦,再次体认到这个人真的是个连续杀人魔,却不再感到恐惧。
“不,”青柳再次说道。“以前你犯下的案子,应该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是这次却不同,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是出于别人的意志。”
“某些组织规模跟手段都相当可怕的家伙?”
“那些我们连姓名和长相都不知道的家伙。”
三浦此时叹了一口气,似乎笑了一下,忽然走向窗边的墙壁,将身子倚靠在墙壁上逐渐下滑,最后坐在地上。“有点累了。”三浦以平淡的口吻说道。
“你还好吧?”
“你的敌人是个大得吓人又抽象的东西。我想,应该挺适合用国家或公权力之类的字眼来称呼吧。”
“这一点,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如果要详细指出敌人的首脑,或许可以举出某某大臣或某某社长之类的名字,但基本上,杀害首相的罪魁祸首是个暧昧的名词。就好比我刚刚提到的,关于利益的问题一样。”
三浦突然谈起了有深度的论点,青柳也不禁紧绷起来。
“仔细想想,他们总是在我们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已经制定了法律,改变税金跟医疗制度,恐怕有一天,他们说要向某国宣战,我们也无法反抗,一切好像就是这么运转,当我们还在发呆的同时,他们已经擅自决定所有事情。以前我读过的一本书提到,国家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人民的生活而存在的。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
青柳发现三浦的话变多了,开口问:“你想说的是,我与巨人为敌,是没有胜算的?”
“我不知道你认为怎么样才算胜利,不过唯一的胜算……”
“唯一的胜算?”青柳问道,忽然有种感觉,仿佛整个人被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虽然不知道那是哪里,但天气很好,周围站着几个朋友没穿鞋子,眼前有个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在说话,原来是森田森吾。这家伙总是以严肃的表情说一些无聊的话,青柳不禁同情起那个听他说话的人,仔细一看,原来那个人就是自己。“一旦遇到大鲸鱼袭击,”森田森吾开口说道:“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原来如此,这家伙也说过类似的话。眼前的三浦开口了。
“大概就是逃命吧。”
“逃命。”从昨天到现在,这句话不知已经听过几次了。
“逃到一个没人能追到的地方,就只有这个办法。一旦与国家或公权力为敌,能做的事只有逃命。”
“就像从鲸鱼的攻击中逃走吗?”青柳感觉自己似乎同时被好几个人抓住领口,“快逃吧!”他们对自己下命令。不,与其说是下命令,更像是托付希望。接着,青柳感觉自己的脸颊放松了。“结果还是只有这个答案。”也好,让自己更加下定决心。“不过,怎么逃?”
“啊,抱歉。”三浦靠在墙上,白色制服略显凌乱,他却没有动手整理的打算。说出来的话依然像是帅气男主角的台词,但发自矮小的他口中却显得有些滑稽。
“何必道歉?”青柳问道,心想,如果要道歉,应该对所有过去被你加害的人道歉吧?
“我本来想要帮你想想看,接下来你能怎么做,但看来我是没时间了。”
青柳一听,想起他刚刚曾说过他很忙。
此时三浦身上的白色制服偶然翻开,里头是一件淡茶色衬衫,腰侧颜色似乎不太一样,好像一块影子。下一秒,青柳意识到那是鲜血,三浦身上的衬衫似乎吸了不少鲜血,整个膨胀起来。
“床上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小手枪,声音、口径都很小的护身手枪。受过训练的人果然难对付,我一刀刺中他的同时,他也对我开了枪。”三浦的嘴角微微扭曲,仿佛是在笑,又像是在忍受疼痛。“我本来还以为不会是致命伤,看来我太天真了,竟然流了这么多血。”
“快到医院……”青柳急忙说道。
三浦笑了出来,说:“这里不就是医院吗?”
“为什么……”青柳说到一半,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会死”,也不是“你为什么为我付出这么多”。最后,青柳只能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窗帘轻轻扬起,阳光照进病房,让整个室内变得明亮起来,所有郁闷、阴暗的气氛似乎都被带走。
“看来一时兴起,觉得帮助你逃走很好玩是我最大的灾厄。”三浦说道。
“是啊。”青柳的声音微微颤动。
“都是你的错。”
“你这个杀人魔,有资格抱怨吗?”青柳逞强道。
“也对。”三浦回答,似乎也没有特别装模作样。
“为什么刚刚见面的时候没有马上告诉我?”青柳甚至无法靠近三浦,整个人快要坐倒在地上,赶紧扶住床缘,站稳了脚步。
“我完全没有发现。”
三浦从停车场走到这间病房,一路上侃侃而谈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各种推论,完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刚刚确实觉得三浦似乎变得痩弱了些,或许那正是他最根本的生命能量正在逐渐流失的征兆吧。三浦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啊,吓一跳吗?”接着,便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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