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最好结果,是陆显答应代她抚养晶晶。

池老板的茶餐厅生意火红,总有残羹剩饭供养,于晶晶,一根绳栓在收银台,好过上街流浪被欺。

陆显似乎受她启发,要放弃同小女生之间**游*戏,专心致志搞社团事业,近来鲜少出现,鬼影一样消失。

她与他原本无交集,他不做努力,自然背道而驰,斩断音讯。

段家豪不屈不挠,每周五换一个夸张造型来报道,被拒绝已成常态,但好在他稳住自己不掉泪,转过头再研究,精神可嘉。

有一回穿黑色紧身背心,白斩鸡终于晒成非洲仔。大片蛤蟆镜遮掉半张脸,摇摇摆摆装模作样走来,挥一挥手故作潇洒,“hi,伊莎贝拉,你看我皮肤黝黑,肌肉结实,是不是很charming很性*感?”

温玉想起陆显身上barsix巧克力腹肌,再看段家豪薄纸板一样少年身体,只能表示遗憾。

“你去哪里晒?”

得她挂心,段家豪好兴奋,抛个媚眼说:“当然去沙滩晒,从凌晨到日落呀,一动不敢动。”实话,揭开沙滩裤,黑白对比鲜明。

温玉发愁,恳请他:“你这样晒,不怕得cer(癌症)?请你正常一点。”

段家豪十分委屈,“我以为你中意不羁的男人,啊,不羁的风!”

“你应当去好好念书,孝敬父母,而不是把时间精力消耗在我这里。你这样招摇,每周五在校门口等,给我带来许多困扰。段家豪,请你适可而止。”

“你不喜欢我的外形,但不能否认我的爱,爱是无私无畏,爱是圣洁高贵,爱是人类必胜追逐…………”

她打断他继续诗人般滔滔不绝,“你太自私,凡事只顾自己开心,完全不在乎给无辜民众添多少麻烦。我猜你家境优渥,父母宠爱,十七年来以自我为中心,凡事最优秀最拉风,笃定天下没有你追不到的女生。也是,段少爷肯纡尊降贵,还有谁会蠢到拒绝?不过抱歉,我与你不同,我有破烂不堪背景,千锤百炼心智,最恨你这类花花公子,拿自己幸福,衬托他人不堪。请你收起你的诗,高贵地转身离开。”

汤佳宜在一旁拉她衣袖,提醒她,言语之中不必十分苛责,毕竟段家豪是青葱少年,经不起打击。

但她忍不住。

“对不起!”段家豪蓦地日本人一般鞠躬致歉,咬紧牙,眼泪还是憋不住,透过泪光面对她,只觉得羞愤难当,衣袖遮住脸,闷头跑过这条街。

汤佳宜唏嘘,“他其实并不坏…………”

温玉误伤无辜,心绪翻滚,亦不好受。

近日尤美贤有了男人滋润,越发妩媚动人。隔三差五出门打牌,再款摆身姿春风满面归来。

一说性*爱透支男人精血,却滋润女人青春。

她眼角皱纹都被高亢呻*吟与勇猛撞击抚平,脂肪撑起皮肤,口红装扮双唇,又是二八少女,吞过神药,回春啦。

她那位从前只顾来家中打秋风求救济的阿叔才三两骨头,四两肉,不够掂手,怎么可能伺候好如狼似虎久旱成灾的三太。

温玉看三太改头换面,开始穿旗袍讲英文,多半是钓上离开家小,暂居此处的寂寞鬼佬,你来我往你情我愿,床上见真章。

她的母亲,她血液中不能磨灭的印记。

她有多么害怕,有一天同母亲一样,一辈子仰仗男人过活,不要提自尊自爱自立,尤美贤心中只有男人男人男人。

温玉也恨过命运不公。

六月十八日,九广铁路大埔区电缆中断,无人员伤亡。

六月二十六日,观塘绕道与大老山隧道正式通车。

宽阔道路从左至右穿山而过,剜掉了山的心脏肺叶,穿行车辆如同一颗颗迅猛子弹,六十码速度,在山体中穿梭来去。

多么平静,将起台风的午后,沉闷乏味,漫长无边。

陆显徐千武大海,窝在池记茶餐厅阁楼里开三人会议。

陆显问徐千,“肥蟹开口了?”

徐千道:“三十六颗牙都拔光,还不开口?三十日凌晨两点,东三废弃码头,秦子山亲自接货。”

武大海高声说:“照旧黑吃黑,劫了他的货!”

还是那间堆满成人杂志的小屋,三个男人抽烟抽到烟雾缭绕看不清彼此脸孔。

陆显将烟头摁死在一只破烂瓷碗里,伸手搜寻口袋,掏出一包干瘪的香烟,再点燃。

“秦子山和吹水权,我要他们狗咬狗,谁也不要想好过。”

徐千问:“你同振和四位大佬谈得如何?”

陆显说:“四个人贪得无厌,无非是要钱。不满吹水权胸无大志,不肯外扩,又搞内斗。孤寒佬(吝啬鬼)当家,只顾自己发财,糖丸压到十七块一颗,赌场夜总会抽成一高再高,账房用他家舅弟妹看死,大家都没得赚,私底下商量要找人做掉他,换一位话事人。”

徐千笑道:“振和手下十七家卡啦ok,七间酒吧,四间夜总会,还有餐厅、酒店、商铺不计,一个月光收保护费都三五百万。大d哥,你吞不吞得下?”

陆显避开这问题,“联系白督查,我们送他一份升职加薪节日礼。也请他回一份礼给吹水权。”

吃不吃得下这类问题还需问?

自他十二岁第一次踏上这片地,衣衫褴褛坐街口,看店内小肥仔一口气吃掉三只香草冰激凌那一刻起,做梦都想混出头。

穷,不如死。

六月三十日,锦田发生激烈械斗,与警察驳火,死伤人数尚未统计完全。

台风预警解除,期末考结束,温玉顺利拿到校内文德森奖学金,女学生们高呼假期万岁,终于可以脱去黑白两色古老校服,做一回潮流人,尽情装扮。

好友逼她做东,周六去唱卡啦ok。嘱咐她穿新装,不要再是三十年代小洋装,要新潮新式,令老板主动来要求给折扣。

王敏仪不放心,将新买一套高腰牛仔短,黑色小裹胸,耸肩牛仔衣借她,千叮万嘱,一定要穿。

温玉只敢在商场卫生间里换完出来。

王敏仪板着脸如同老教师,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素面朝天没气势,哪配得上霸王花响当当名头?幸好我有准备。

她拿出工具箱,提画笔像持手术刀,过分认真。

绑高温玉长发,嘴唇涂到火红,再一副圆圆小墨镜遮住眼睛。

王敏仪鼓掌:“完美!”

蔡静怡穿白衬衫高腰裤,短短头发精神抖擞。

王敏仪的迷你裙就要露出半个屁股。

袁珊妮同汤佳宜最正常,但也带波点大发箍,厚底松糕鞋,妈妈们钟爱的垫肩大衬衫套在身上,好像机器人。

再看温玉,平坦小腹,纤细腰肢,一只小小肚脐露在六月底湿热空气中,美得张扬肆意。

一路走来,士多店外廉价音响都在放,五位摩登女郎勾肩搭背走在街头,惹得西装革履庄严男士频频回头,也不失为迷人风景。

段家豪这一回终于肯做正常人,衬衫短裤,轻松干净。

老早在包厢里等,付过帐,又陪玩,立志做二十四孝男友。见到温玉,又胆怯又心惊,没头没绪冥思苦想找话题,话到嘴边又一个字一个字咽回去,仍是怕。

温玉讶异,被蔡静怡一把揽住肩,小小声同她咬耳朵,“没办法,霸王花全体都被这傻仔买通,只好给他一个机会买单付账咯。你再黑脸,段家豪闷头大哭怎么办?”

“卖友求荣?”

“哪里,我大公无私全为你一生幸福。”

汤佳宜与王敏仪已去抢麦克风。

王敏仪点一首的时间,汤佳宜已选完二十首leslie独唱曲目。

段家豪坐在暗红色布沙发上,紧张得额头冒汗,舌头打结,一只手攥着裤腿,喊她名字:“伊……伊莎贝拉…………”想说什么?想称赞她今日特别出众,但又怕被她骂轻浮,油嘴滑舌。

温玉看不下去,好心递给他一瓶冰镇可乐,“你叫我温玉吧。上一回我话太重伤到你,实在抱歉。你其实是很好的人,只是我们不合适。”

段家豪饮过可乐如饮过酒,面红心跳,“我我我…………我并没有责怪你。温玉……”真没用,说前句忘后句,难怪人家不喜欢,“我认为你好特别,好个性,与其他同学都不一样…………”

求求上帝救救他,表白的话才说一般,萨克斯声就响起,汤佳宜与王敏仪一人一只话筒唱,不多久蔡静怡拉温玉加入,一到副歌便成和声五重唱,声音高过大厅那位大肚歌迷,“thanksthanksthanksthanks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

唱到兴奋,手舞足蹈,旁若无人神经质一个样。

“thanksthanksthanksthanks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oh……想当初太自卫,oh……将真心当是伪,oh……当光阴已渐逝…………”

玩到忘我,蔡静怡提议喝酒,反正有护花使者在,不如尝一尝何为一醉方休,何为醉生梦死。

三瓶啤酒还有一瓶未开盖,已放倒袁珊妮与温玉。

温玉眼前有重影,蔡静怡的脸来来回回晃荡,抓着肩膀大力摇动,“喂,喂——伊莎贝拉你也太没有用,才喝一杯而已,怎么不睁眼?会不会死掉?…………”当她是休克,急的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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