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

欧阳倩说:「不如我、您、还有宣副官,三个人合照一张吧。您看如何?」

白雪岚说:「那也很好。」

于是宣怀风、白雪岚,一人站了欧阳倩一边。

等那照相馆的师傅快要照了,白雪岚摆了摆手,叫他先等一下,转头对欧阳倩说:「我可要抗议了,欧阳小姐厚此薄彼。怎麽只挽着宣副官的手,我的手,妳就不屑挽了?」

欧阳倩说:「两手都挽着,姿势恐怕不好看呢。」

白雪岚说:「这是最公平的姿势,既然公平,当然不会不好看。」

把自己的胳膊往前递了递,一副等着欧阳倩来挽的期待。

他风度举止,都是很优雅,让人打心底舒服的,欧阳倩怎麽好拒绝?

她犹豫了一下,带了一点羞赧,轻声说:「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伸出左边的胳膊,把白雪岚的手臂也挽住。

两位军装俊男,中间一位旗袍美人,很亲密地站在一块。

那师傅对准了,把快门一按,这很有玄妙的一刻,就留在胶片上了。

拍完照,菜餚已经上齐,大家都到各自指定的圆桌旁就坐。这样的日子,吃饭是一件很有兴致的事,安排座位的人又很周到,把不同的宾客,按各自的特色编排到席上。例如有募捐物资的商人,便齐整坐了一桌,又例如做义务工作的社会人士,也围了三四桌,而且桌子都是邻近的,不妨碍转过身对别桌说话;戒毒院请来的年轻护士们,也是两桌,嘻嘻哈哈地一块说话,声音特别清脆,黄玉珊不耐烦和哥哥一桌,自己也跑到女护士的桌子上来了。

众人一边筷子吃菜,一边眉飞色舞地聊天,大厅裡热菜香和声浪,一波捲着一波。

头席这一边,更是热闹,是个高朋满座,杯觥交错的局面。

白雪岚一面是海关总署的总长,在座最大的政府官员,另一面,又是戒毒院的支持者,为着这两个原因,不管是社会义务者、戒毒院的员工、商人们,为了表示敬仰,都纷纷来敬他的酒。

宣怀风看他来者不拒,一口气喝了七八杯,担心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小心喝醉了。」

白雪岚把头往宣怀风的方向偏一偏,压着声音笑说:「这白酒杯子,一杯才五钱的分量,喝不出事来的。」

上次打麻将被他整治得够呛的那位周老板,早存着讨好这位煞星的心思,自然也要来好好敬他一杯,自己执了酒壶,另一隻手端了一杯酒,从自己那席走过来头席,对白雪岚笑道:「来,白总长,我敬你一杯。你为国为民,办这麽大的实在事,张某是极佩服的。以后张某也要多多学习,给社会尽一分力。」

亲自给白雪岚斟了一杯,双手送到白雪岚手裡。

白雪岚接了杯子,豪爽地和他对饮了,搭住他的肩膀,说:「老周,一杯不够,要来就来三杯。」

周老板原本怕他记恨码头上的事,心裡对自己有疙瘩,以后在生意上恐怕要受他羁绊,忽然被他这样一搭,叫了一声老周,顿时浑身轻了三两。

赶紧再给他斟酒。

两人没什麽商量,痛饮了三杯,白雪岚喝得太急,打了个酒嗝,放下酒杯,脚步摇晃地凑近周老板,笑说:「我说周兄,上次打牌的事,你别往心裡去。我管着这麽大一个海关,谁老实,谁不地道,心裡什麽不清楚?你那染布厂,做生意很规矩。这次戒毒院的窗帘床单,都是你供应的,我要多谢你。」

周老板从老周,一跃而为「周兄」,那惊喜得意,更无以复加了,笑着摇头晃脑说:「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周某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也想为国家做点事情。」

白雪岚说:「就我刚才说的,你这人,很不错。所以,我也想帮你一个忙,你最近,不是和商会会长闹了一点小矛盾吗?今天欧阳会长的千金,也在这裡,我请她过来,和你做个介绍。你要是和她做成了朋友,那和会长之间的矛盾,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周老板这阵子正为此事头疼,听了这话,顿时大喜,差点给白雪岚作揖,说:「要是这样顺利,我一定备一份大礼送到府上。」

白雪岚不在乎地挥手说:「区区小事,说这些就见外了。」

宣怀风坐他身边,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裡很疑惑,不知道白雪岚打的什麽鬼主意,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问。

正闹不明白,白雪岚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拍,说:「宣副官,你帮我请一请欧阳小姐来。这位周老板,做事很不错,又是热心社会的有识之士,我们很应该为他们引荐一下。」

他是宣怀风的上司,对于他的命令,宣怀风是要遵从的。

他站起来,到了欧阳倩的座位上,对她轻轻附耳说了几句。

欧阳倩对他含蓄地一笑,果然随着他过来,对周老闆笑了笑,说:「周老板吗?久仰大名,家父对你的经商之道,是很推崇的。难得你百忙之中,还关注戒毒院的事。」

周老板精神抖擞,立即和她攀谈起来。

这时,黄万山和承平跑了过来,手上端着酒杯。

宣怀风一看慌了,赶紧站起来,两手往前伸着拦住,苦笑着说:「饭还没吃一半,总长已经喝了不少。这样下去,怕是要醉的。两位饶过他吧。」

承平笑呵呵地说:「白总长我们也是要敬的,不过打算留到席终再敬。这一轮,我们先敬你,你饮不饮?」

黄万山说:「怀风,这麽高兴的日子,你可不能不喝。」

把宣怀风桌面的酒杯拿起来,斟满了,往宣怀风手裡一塞。

宣怀风只觉得指头触到瓷杯的表面,微微一凉,那凉意却转瞬就没了,只一恍惚,酒杯就被白雪岚夺了过去。

白雪岚护犊子似的拿身子挡着他,对承平和黄万山问:「你们要灌我副官的酒吗?这可不行。我代他喝。」

黄万山说:「白总长,怀风说你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呢。」

白雪岚说:「他胡说,我酒量比他大多了。」

说完,便一仰头喝了。

又陪承平饮了两杯。

宣怀风看他脸上额上都泛着红光,着实不安起来,把他的胳膊用力扯了扯,说:「总长,您悠着点,别喝过头了。」

白雪岚哈哈笑道:「我会喝过头吗?你少担心。今天这酒很好,应该多饮两杯,难得高兴呀。」

待要再找酒壶,不留神脚一岔,便一个趔趄,半边身子沉沉压在宣怀风身上。

宣怀风忙把他扶住了,歎气说:「我说的是不是?你喝得太急。」

白雪岚有些恼了,皱起浓眉说:「不过是一下子没站稳……」

还没说完,勐地摀住了嘴。

这一来,连孙副官都看出他不妥了,走过来说:「总长,我扶你出去透透气吧。」

白雪岚说:「好罢。」

宣怀风说:「我扶他去。」

白雪岚脾气上来,歪着头说:「偏不要你,没见过上司要喝酒,当副官这样拦着的。等过了这月,我非扣你一笔薪金不可。」

听得席上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

孙副官向宣怀风歉意地笑笑,便把白雪岚扶着,一摇一晃地送过去,不料才出大厅连着后走廊的拐角上,白雪岚勐地一弯腰,止不住哇哇大吐起来。

附近一桌的客人忙站起来躲避着。

宣怀风赶紧过去问:「怎麽样了?」

看白雪岚吐了一回,低着头轻轻喘气,很是辛苦,心裡又气又急,又是心疼。

孙副官也说:「宣副官,总长怕是真的醉了。先找个地方,让他躺一躺吧。」

宣怀风说:「戒毒院的病房是收拾好的,先找一间让他休息吧。」

当即和周围众人说了一句抱歉,和孙副官两人,各搭了白雪岚一根手臂,把死沉死沉的白雪岚搬到一间病房裡。

进了病房,并没有外人跟来,宣怀风把白雪岚往病床上一放,正弯腰想帮白雪岚脱皮鞋,白雪岚忽然一下子坐起来,笑着问:「这麽急着帮我脱鞋吗?你可真贤惠。」

宣怀风愣了愣,问:「你没喝醉?」

白雪岚反问他,「你说我醉没醉?」

眼内精芒四射。

果然没有一点醉意。

孙副官把病房的房门关紧了,回身过来笑道:「宣副官,总长刚才喝的,一大半是凉开水呢。总长酒量大,就算真喝了那许多,也不至于喝醉的。」

宣怀风明白过来,问:「你又有什麽祕密的计划,要打这一个醉酒的幌子?」

白雪岚直截了当地说:「我要去当蒙脸强盗,请你帮我打一两个钟头的掩护。等一下吃完饭,把厅裡的客人们尽量留一留,尤其是欧阳倩和一些社会上有名望的人,有他们作证我是在这裡饮醉了酒睡大觉,保准管用。我把孙副官留在这裡,配合你演这齣好戏。你只要在我回来之前,控制住局面就好。」

宣怀风说:「你要做的事情,危不危险?」

白雪岚说:「山大王抢压寨夫人,有什麽危险的?好玩得很。你儘管到厅裡去招待客人,去吧。」

宣怀风看他说得轻鬆,目光却频频扫腕上的手錶,知道他这个计划在时间上是很紧迫的,也不再粘煳,和白雪岚说:「你万事小心。」

便离开病房,回到大厅上。

刚才白雪岚喝醉大吐,被人扶了出去,大家都是见到的。

见宣怀风回来,许多人便问:「总长怎样了?」

宣怀风摇摇头,苦笑说:「我就请诸位不要再灌他,果然醉了。没办法,先让他躺一躺吧,要是醒着,只怕人是会更难受的。」

布朗医生也过来,用英语向宣怀风问了一下情况,建议说:「要不要我为这位白总长,检查一下呢?」

宣怀风说:「不用了。他喝醉了脾性不大好,现在就留了孙副官在病房裡照顾他。」

然后,他笑起来,对众人说:「不过是多饮了几杯,这也是因为高兴。我们应该秉承总长的宗旨才是,来,大家为了戒毒院,共饮一杯。祝中华的将来,再没有吸毒的羸弱者,也没有为毒品而痛苦的不幸者!」

他一号召,大家都碰碰撞撞,纷纷站起来,举起手裡的酒杯,痛快饮了一杯。

承平早喝了八九杯,满脸通红,意气风发,大声说:「诸位,我也要说一句!请诸位与我共饮!我祝我中华,能有越来越多像宣怀风这样的青年!」

众人都叫好,又纷纷倒酒,举杯。

黄玉珊鼓掌笑道:「很好!我头一个赞成!要是中国能有一百个,一千个宣先生,也许就能有一百座,一千座戒毒院,洋人就不能再毒害我们的同胞了!」

便去拿酒杯给自己倒酒。

黄万山在隔壁桌上瞧见,伸着脖子对她说:「女孩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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