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认亲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宋墨亲自将窦济昌等窦家家眷送到了大门口。

宋家的三亲六眷则移到了东跨院的花园里。

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由陆晨的妻子、陆时的妻子陪着,在花厅旁的暖阁里打叶子牌,张三奶奶的母亲冯绘则领着陆涵的妻子、陆沁的妻子和宋家的女眷、云阳伯顾家的女眷一起,在花厅里打马吊。至于陆晨、陆时等人,则由宋宜春和宋墨陪着,在花园里听戏。顾玉拉了汪清淮、冯绍等人,在山房里赌钱。

窦昭跟在陆大奶奶身后,服侍着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汪少夫人就坐在长公主身边喝着茶。窦昭随手帮着陆老夫人打了几手牌,陆老夫人不由笑道:“看不出来,砚堂的媳妇还是个高手!”

陆家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嘻笑地望着她,神情友善。

窦昭笑道:“我娘家叔伯兄弟多,平日里聚在一起,也常打叶子牌,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也懂了点。”

陆老夫人点头,来了兴趣,笑着问起窦昭在娘家的生活起居来。

若说今天来的亲戚里有谁最关心宋墨,恐怕就是陆家的人了。

窦昭也不隐瞒,捡了些自己在真定的趣事讲给两位老人家听,一时间暖阁里欢声笑语,十分的热闹。

冯绘笑道:“看不出来,砚堂的新媳妇还是个口齿伶俐的,刚进门,就逗得伯母和我娘笑得合不拢嘴。我看啊,这以后砚堂的媳妇恐怕和蒋姐姐一样,总能讨伯母和我娘的喜欢的……”一面说,还一面瞥了陆涵的妻子陆二奶奶和陆沁的妻子陆三奶奶一眼。

她说的蒋姐姐,是指宋墨的母亲蒋蕙荪。

两人笑笑没有说话。

宋大太太和宋三太太闻言就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借口要上毛厕,却凑在了花厅旁的太湖石假山后面说话。

“今天一早是你去验的元帕,”宋三太太精明地道。“他们两人如何?”

这本是婆婆的事。窦昭没有婆婆,宋宜春又不好亲自过问,就请了宋大太太帮着查验元帕。

“两人昨天圆了房。”宋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沮丧,“我问过颐志堂的小丫鬟了,都说砚堂歇在新房里。”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也是的,安排谁不好,偏要安排锦儿去试探他们,要是让砚堂起了疑心,迁怒于锦儿可怎生是好?我看你得找个机会跟那窦氏解释解释才好!”

“我何尝不知道?”宋三太太闻言一肚子怨气。“可三爷非要我安排锦儿去试探他们,还说,若是丫鬟,谁有这个胆量?要是弄巧成拙可就糟糕了!现在倒好,锦儿被砚堂给惦记上了……若是锦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非和三爷拼命不可!”

宋大太太忙劝道:“这倒不至于。砚堂虽然待人冷淡,却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你跟锦儿嘱咐一声。让她以后可别乱跑就是了。”

宋三太太点头。讪讪然辩道:“这也是大伯说的,说二伯不喜欢砚堂。想好好栽培天恩……所以三爷才打定了主意谁劝也不回头!”

明明是老三夫妻自己想讨好二叔,却非要说是受了他们家大爷的指使!

宋大太太听了非常的不满,可她向来不动声色,这次也只当没有听见。

那宋三太太就道:“我看那窦氏十分的大方,说话、行事,没有一点新娘子的羞涩、胆怯……家里不会又出个蒋氏吧?”

“我们们没这么倒霉吧?”宋大太太犹豫道,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就算是这样,我们们好歹也是她的长辈,不像蒋氏在的时候……”抬眼却看见宋三太太朝她眨了眨眼睛,她立刻转了口风:“……你这件衣裳是哪里做的?挺好看的!瞧这襕边,应该是南边来的新式样子吧?”她的话音未落,宋三太太已笑盈盈地朝她身后道:“四弟妹,你怎么也出来了?”

原来是她来了!

宋大太太在心里冷笑,却笑着转过身去和宋四太太打着招呼:“这会儿谁的手气最好?”

宋四太太暗暗撇嘴。

就知道这两个人一起不见了准没什么好事,果然躲在这里说悄悄话。

“好像是陆家二奶奶手气最好。”宋四太太笑道,“我这会子功夫就输了四、五两银子了,出来透口气,看能不能转转手气。”

“这个陆二奶奶,我们们每次和她玩牌她都是赢家,这次她要是再赢了,得让她请客才是……”宋大太太说着,妯娌三人笑语殷殷地进了花厅。

※※※※※

用过晚膳,家里的亲戚陆陆续续地告辞。

陆老夫人、宁德长公主、汪少夫人都热情地邀请窦昭过几天到家里做客,窦昭笑吟吟地应了,把几个人一直送到了垂花门,目送她们的马车出了英国公府,这才折了回去。

顾玉几个赌得兴起,连晚膳也没有用,宋墨不放心,去了山房那边。

窦昭想了想,径直往颐志堂去。

素心就有些担心地道:“您不去给国公爷请个安吗?”

“我没有婆婆,世子又不在,国公爷那里,我就不去了。”窦昭笑道,“若是国公爷要叫我立规矩,自然会派了婆子过来说的。”

只听说过婆婆叫媳妇立规矩的,还没有听说过公公叫媳妇立规矩的。

素心在心里暗忖着,和窦昭回了屋。

因初来乍到,又不懂英国公府的规矩,窦昭不回来,素兰她们不敢乱动,已经在屋里枯坐了一天,见到窦昭,个个不由喜出望外,素兰更是拉着窦昭的衣袖道:“小姐,您给我们们分派点事做吧?”

窦昭不由笑了起来。

知道宋墨被顾玉拉着赌博去了,她梳洗一番,换了件家常的墨绿色夹衫,倚在楠木床的床头看书。

素心抱了床崭新的大红色鸳鸯戏水的绫罗铺盖进来,一声不响地铺在了宴息室的大炕上。

窦昭翻着书页的手不由得一顿。

那套绫罗铺盖,可是她的陪嫁。

看样子。素心她们都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和宋墨圆房了。

她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宋墨回了屋。

窦昭起身服侍他梳洗。

宋墨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你看你的书好了,我平时也不要人服侍的。”

是吗?

窦昭抿了嘴笑,侧耳倾听,不一会,盥洗室里传来哐哐当当铜盆落地的声音。

她起身去了盥洗室。

宋墨正狼狈地在那里拧着衣袖。

窦昭吩咐素心去重新打盆水来,自己则给宋墨找了件换洗的衣裳,轻巧无声地走了过去。

“来。把湿衣裳换下来,”她帮宋墨解着衣带,“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小心着了凉!”

“不用了!”宋墨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语气镇定而从容,带着他一惯的优雅。

窦昭抬头望着宋墨。

却发现他的耳朵通红。

她笑着后退了一步。道:“那好,我帮你把湿衣裳拿出去。”

“不用了!”宋墨笑道,“让丫鬟来收拾就行了。”

“没事。”窦昭笑道,“我打发她去给你打水了!”

宋墨“哦”了一声,在窦昭的注视下,系着简单蝴蝶结的衣带原本略一用劲就可以松开了,却不知怎地,被他越拉越紧。最后打成了个死结。

“我来帮你吧!”窦昭笑着上前。

“不用了!”宋墨笑道。“很快就好!”额头上却冒出细细的汗来。

这样的宋墨,就像个在大人面前逞强的孩子似的。让她觉得非常的可爱。

窦昭强忍着,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露出异样的表情来。

“别乱动!”她低声喝道,语气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异常柔和,“我来帮你解。”

宋墨非常的尴尬,可落在他衣带上的手指不仅白皙细嫩,而且还修长灵活,很快就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衣带解开了。

他窘然地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窦昭仿佛没有看见,泰然自若地帮宋墨脱了衣裳,兑好了温水让他洗漱。

宋墨拿着帕子,喃喃地说着“多谢”。

“不用客气。”窦昭笑着走了出去。

宋墨松了口气。

窦昭却探头进来,笑道:“两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让彼此觉得更舒适,更愉悦吗?”

宋墨愕然,继而若有所思。

窦昭一边转身离开了盥洗室,一边着身后的人高声笑道:“你洗完了澡叫我,我帮你洗头。”

声音清脆悦耳,不知道怎么,让宋墨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黄鹂鸟。

他不由微笑,高声道:“我习惯洗澡之前洗头。”

“那好吧!”窦昭眉眼弯弯地又走了进来,“我帮你洗头。”

宋墨坐在了一旁的小杌子上。

※※※※※

宋墨从盥洗室里出来,窦昭正和素心将一床宝蓝色并蒂莲花的绫被铺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听到动静,窦昭抬起头来,笑道:“我晚上习惯了有丫鬟值夜,你不如就睡在内室吧?”然后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总不能让你半夜起来给我端茶倒水吧?”

“有何不可?”宋墨挑了挑眉,含笑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你不是说,两人住在一起,要让彼此觉得更舒适、更愉悦吗?”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从容不迫。

窦昭不禁莞尔。

宋墨,适应得可真快!

这桩婚事决定得太匆忙,不仅是她,就是他,也没有准备好。

可她把他的铺盖从宴息室里移到了内室,他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应该可以算是个良好的开端吧?

姊妹们,兄弟们,这几天出外勤,天气热,心浮气躁,文中出现了很多不应该出现的小错误,比如说,把顾玉写成会昌伯之类的,多谢大家提醒,这几天会断断续续进行修改,若是还有什么错误,请大家及时给予指正,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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