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音乐课几乎都用来自习。即使如此,还是规定在每次一上课要先唱三首歌。也许是刺激大脑活性的暖身运动吧。山老师视当天的心情选择高一、高二时学的音乐剧曲目。这堂课没有期末考也没有笔试,就在课堂中考唱歌。曲子是从老师开的五首歌单中选一首,〈sunrise sunset〉就在第一学期的歌单里。

抽考是由老师伴奏,必须在大家面前演唱。顺序是依照学号先后,男生先考。高原同学就在考试中唱了〈sunrise sunset〉。我本来低着头翻我的英语单字本,但听了一句就不禁抬起头来。是谁呢?是高原同学吗?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我和高三才头一次同班的高原同学从来没有交谈过。

那不是学过声乐的人的歌声。也感觉不出有特别投人感情的样子。看看四周,几乎每个同学都低着头。为什么大家都不觉得惊讶呢?他的声音这么动人。一开始我是这么想,但渐渐的,我的脑海就完全被歌声占据。然后,当歌声结束,伴奏结束,喊着“下一个”转过头来的老师,看到了我。

“土居,你肚子痛吗?”我完全无法理解老师对我说些什么。

“还是高原的歌声让你感动到哭了?”

哭?真是莫名其妙,正当我这么想,揉揉眼睛,手指却沾满了泪水。吃惊的是我自己。会有人自己在哭却没发现的吗?

“反正一定又是熬夜了吧?”

“啊,是的。”

我顺水推舟应了老师的话,洗脸似地揉了揉双眼。我不敢去看高原同学。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大门偏偏就是发生这种令人有点尴尬的状况时,就会在别的地方不期而遇。放学后我顺路到书店去,一走到国外推理小说区,高原同学就在那里。我心里想着得说点什么才行,但就连刚才真不好意思都说不出口。结粜先开门的是高原同学。

“干什么要熬夜?”我转头面向书架。

“哦,嗯……”

“你喜欢谁?”

“阿嘉莎?克莉丝蒂……那个,其实我十点就睡了。我很喜欢那首歌……所以,不好意思喔。”

我匆匆离开了书店。为什么我不跟他说实话呢?我在回家路上一直责怪自己。第二天起,一发现他在远处双眼就追逐着他,但若在近处就绝对不敢看他,直到毕业前的那段时间,我就与他保持着这么奇妙的距离。

明明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却在晚上突然打电话给他,说想借住他家,连衣服都跟他借,最后终于安顿好之后,我还是闷不吭声,没想到高原同学说了:“生日快乐。”

我都忘了。这天是我的二十二岁生日。虽然他说“早知道你要来,就该买个蛋糕的”,但他根本没有义务帮我庆生。而且,问他怎么会知道我生日,他说他很担心我的安危,就打了毕业纪念册上我家里的电话,是妈妈接的,妈妈说“我看她也没心情过生日了”,高原同学才问了日期。我只能道歉。

“别再道歉。说说看,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又不知如何是好,转移了视线,刚好看到靠在房间一角的吉他。

“那,你弹吉他唱首歌吧。”

“就这样?应该再要点更……。好吧,今天就唱歌。”

高原同学拿起吉他。他唱的不是〈sunrise sunset〉。虽然我有点期待就是了。是小泽健二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呢?有叫作〈因爱与被爱而存在〉的歌吗?我没有哭,但还是好喜欢高原同学的歌声,他一唱完我就猛拍手。

高原同学完全没有向我问起地震的事。看我的衣箸和随身物品也应该知道我刚去参加葬礼,但他什么都没说。他笑着说我有黑眼圈,帮我铺了被子,不知为何我们就理所当然地两个人躺下来,关了灯之后,牵起了手。

“等你的电话等太久,接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幻听了。”

“我……觉得现在好像在做梦。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咦!意思是?”

“等我醒来,朋友大家都在,想听到她们催我赶快打电话。”

尚美姐,那一晚我好幸福。明明是朋友葬礼的日子。不,我至今仍感到那是特别幸福的一天,也许是因为就和在海边唱歌那一天一样,仅此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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