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搬到了城里,平日里写写书,弄弄古玩——写书从未出名过,古董也是买一件亏一件,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不过我这人心态挺好:咱这不是还年轻嘛!才三十露点头,正是人生好年华,男儿黄金期。黄忠六十跟刘备,德川家康七十打天下,姜子牙八十为丞相,佘太君百岁挂帅,我才这点岁数,有什么好急的呢!

只是最近这段日子过得有点不顺心,刚被人骗买了赝品古玩,又被银行告之房贷利息上调了,每个月要多交一百多块;和几个伙伴合伙做点生意补贴家用,由于大家都没经验,刚撑三个月,开张时候朋友送的花篮还摆在门口呢,公司就宣布破产了;连朋友结婚我去凑个份子,车子轮胎都能爆了,反正,就没一件事能让我略微开心的。

我老婆经常在外面忙大生意,最近也没空过问我的事,要是让她知道实情那还得了啊!

这正在家胡思乱想呢,“咚咚咚”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我老婆忘带钥匙了,马上起身去开门,什么人都可以得罪,老婆绝对不能得罪。

“小娘子,你回来了?”门一开,门口站的虽然和我老婆是一个性别,长得也是柳叶弯眉樱桃嘴,水汪汪的大眼粉嫩的脸,但绝对不是我老婆。这下弄得我有点尴尬,虽说哥们一向自诩二皮脸神功修炼得还不错,刀扎不透枪打不入,但这刚见面就逮着人家大姑娘喊小娘子的事,还是第一次。

见那女孩子比我还尴尬,我急忙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我老婆回来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没敢往屋里让,原因有二,一是万一我老婆要是赶巧不巧的这个时候回来,看见我和这个大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能会打翻醋坛子;二是我根本不认识这姑娘,我们这栋楼每一家的门都一样,说不定是走错门了的。

“请问是玉七先生吗?”那女孩子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来,问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含羞带怯的。

“对,我是玉七,但是除了路边卖花的小姑娘,从来没有人叫我先生。”这一问,我就确定了件事,这姑娘就是来找我的。可心里又纳闷了,我根本不认识她啊,只见那姑娘又说话了:“玉七先生你好,我是万达房产公司的董事长秘书,董事长特地让我来邀请你明天上午到他家中一叙,说是有要事商谈,请玉先生明天走一趟好吗?”

我一听头就大了,这个万达房产的老总姓李,因为是个秃子,大家背后都叫他李光头,和我曾有过数面之缘,一直缠着要我给他写自传,给的价钱也不低。不过他的阅历实在不堪入目,写出来的话,全是些坑蒙拐骗、行贿送礼的事,就没有一个比较正面的亮点,照实写出来估计也就是本现代商业犯罪实录。

但偏偏这家伙不能得罪,人家不但有钱有势,还和当地一些地痞流氓都有关联。咱一个穷书生,大腿都拧不过人家手指头,哪敢明着和人家呛声,所以他要求我替他写自传的事,我一直支支吾吾拖到现在,也没给个准确的答复,估计明天上午叫我去,也还是这破事。

我虽然不想去,还是点头答应了,万一惹火了那家伙,让两个地痞收拾我一顿,也得咱闷声挨着不是。

那小姑娘见我答应了,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笑着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去了,只留下一门口的余香。

我等那小姑娘扭动着小蛮腰直到看不见的地方,才关上门,坐在电脑前继续写我的书,却怎么也憋不出一字半句,干脆将文档关了,玩起网游来。

由于我在游戏里尚属菜鸟一只,平时仗着朋友多还能狐假虎威几次,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等级高装备好的朋友都不在线,平时那些被我欺负的家伙趁机到处追杀我,弄得我很是不爽。终于,在我不知道是第几十次倒下的时候,抓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吴老六。

吴老六跟我是死党,真名叫吴桐树,也不知他爸给他取这名字是不是希望他能引个金凤凰什么的?我们俩从高中到大学都同一个班同一张桌子,要不是因为他经常几天不洗脚实在臭不可闻,我坚持不肯和他同铺的话,也许我的第一次同床也会被他抢去了。

吴老六这个名字有点来历:他老爸在他刚懂得男女之间不同的时候,就由于他不喜欢学习而恐吓过他,中国男女的比例是107:101,如果不努力,将来就是剩下那六个里的一个。结果等他上了大学,发现学校里的男女比例是7:1,自己长得也就一般,在这么激烈的竞争下,自然就成了那个六,偏偏在宿舍里,我们是按年龄排大小的,这一排下来他又是老六。从那以后,吴桐树这个名字,基本上就从他的生活里淡出了。

电话“嘟嘟”响了好一会,才传来吴老六还没睡醒的声音:“谈感情请按1,谈工作请按2,谈人生请按3,给俺介绍对象请按5,请哥们吃饭就直说,找哥们借钱请挂机。”

我也不理他那一套,直接吼道:“老六,速度上线,哥们正被一帮人猛砍呢!”

吴老六道:“老七,你就放过我吧!昨天晚上你把事儿闹起来了,结果自己没打两小时去睡觉了,还美其名曰老婆逼的,害我们几个和他们整整打了一夜。这就算了,为兄弟两肋插刀应该的,可我这正做梦娶媳妇呢,这样的美梦,一年也不见得能碰上一回,还被你给吵醒了。你今天要是不赔我一美梦,我跟你没完没了,去你家吃去你家喝,临走还抽根皮筋做个弹弓打你家窗玻璃。”

这家伙,整天嘴贫得跟挂了七八个油瓶似的,我听他这么一说,也乐了,刚才在游戏里憋的一肚子气消了个大半,随口应道:“得,哥们请你吃饭,我出去弄瓶酒,在家等着你。”

“算了吧!看你难得实诚这么一回,哥们就跟你抖实话吧,昨天你被老婆揪下线没一会,咱们就大获全胜了。我半夜睡不着去城河里偷鱼了,没想到还真走运,一网就弄了条大的,你来吧!这条鱼好几斤,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别忘了带瓶酒来,哥们可没钱买酒。”

我一听这个郁闷,刚才还以为他真一夜没睡为我两肋插刀来着,谁知道人家是“两肋插鱼”去了,幸亏打了这个电话,要不这条鱼就没我什么事了!赶紧答应一声挂了电话,换了衣服,出门在小卖部拿瓶酒骑上电驴,直奔吴老六家去了。

吴老六城里有房子,不过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就赖在郊区那又老又旧的宅子里。他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就他一个人,这家伙又奇懒,除了上次我替他介绍对象的时候收拾过一次房子,平时能不动手就绝不会动一根指头。

停好车一走进院子,我就看见吴老六撅着屁股趴在自家门上,顺着门缝往里瞧什么呢。我踮着脚过去,伸手一拍吴老六肩膀,那家伙正聚精会神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被我这么悄无声息的给了他一下,惊得猛一回头,看见是我,忙伸手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又转头将眼睛贴上了门缝。

我顿时奇怪起来,这家伙的嘴平时是绝对不肯吃亏的,被我这么一惊竟然没对着我贫上一会,也算稀奇了。何况,他偷看的还是自己家,自家的东西还有什么是不能光明正大看的,该不会这小子将床借给哪对痴男怨女行云雨之事了吧?

一想到这,我也顺着门缝往里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屋里大厅正中间,竟然有只大公鸡和一条青蛇互相对峙着,青蛇也不算小,通体青碧色,粗如儿臂,肚子中间鼓起一小块来,看样子刚饱餐了一顿,有一米多长,看起来有点恐怖,但应该不算什么剧毒的蛇。

那大公鸡看上去倒有几分威风,浑身黄羽,血冠硕大,高脚尖嘴,应该不是吴老六家喂养的,否则早就进了我们的肚子了。

那公鸡双翅一展,扑棱几下后,竟然向大青蛇直扑过去。而大青蛇竟似早有准备,将自己的身躯盘成一团,只露个蛇头在外面,见那大公鸡来袭,竟也不惧,蛇头一晃,躲过大公鸡的一啄,伺机还击。

我一见大乐,这两个东西有点意思,竟然斗起来了,本来想站起来的身体又慢慢趴了下去,想看个究竟。

那大公鸡一击不中,喉管“咯咯”直叫,双翅又是一展,身子凌空腾起,竟然伸爪向蛇头上抓去。

青蛇又是将头一晃,躲了过去,却不料大公鸡这下竟是虚张声势,见蛇头已经闪到一旁,闪电般将头一低,一下啄在青蛇眼睛之上。

这下那青蛇顿时疼得满地打滚。大公鸡一击命中,哪里还肯放过青蛇,不停在旁边趁虚啄击,片刻之间,青蛇身上竟被啄破了数处,眼见就不活了。

这时大公鸡大概以为已无危险,上前一爪按住蛇腹,低头对着蛇腹连啄,几下过后,那蛇腹竟被啄开一道口子,一只小鸡仔从里面淌了出来。

我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大公鸡要和青蛇开打,敢情这青蛇吃了小鸡仔,大公鸡报仇来了,心中更是啧啧称奇。

就在连我都以为这青蛇一条命已经差不多没了,正准备悄悄开门将大公鸡抓住之时,场中情景却又忽起变化。

青蛇虽然肚破肠流,遍体鳞伤,却仍旧未死,大公鸡一只爪子按在它腹部,它尾巴却仍可活动自如,蛇尾一卷,竟然将大公鸡缠了个结结实实,无论那大公鸡如何跳跃转动,那青蛇丝毫不为所动,身躯反而越缠越紧了。

大公鸡固然爪尖嘴利,却苦于被青蛇紧紧缠住,毫无用武之地,开始还能跳跃挣扎,奈何那青蛇力道甚大,越缠越紧,片刻过后,大公鸡终于不支倒地。

而此时青蛇已经将鸡身缠了个严实,随着青蛇身躯不断蠕动收缩,我甚至都能听到大公鸡骨骼被箍断的声音。

我知道这大公鸡算完了,心中更乐,天上掉下顿美餐来,人要走运,山都挡不住。本来以为只有鲜鱼吃,没想到这下又有公鸡又有蛇的,这一趟真没白来。

吴老六比我还急,见大公鸡和那青蛇斗了个两败俱伤,急忙推开房门窜进去,将公鸡和青蛇几下全都弄死,屁颠屁颠提去灶上摆弄了。

我跟他太熟了,再加上做饭弄菜的事我也不行,自顾自地开了电脑,上了他的帐号去杀仇人,好报我之前被追杀之恨。

吴老六懒归懒,做的饭菜却是不赖,不大一会,一大盘红烧鸡,一大盘红烧鱼,一大钵蛇羹就做好了,我也杀了个过瘾,不等吴老六招呼,自己跑过去拿了碗筷,倒了酒,抢先吃喝起来。

咱们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吃起东西却绝对不慢,片刻之间,一盘红烧鸡已只剩几块鸡肋,一盘红烧鱼剩的都是鱼刺,一钵蛇羹更是见底了。

吃饱喝足,吴老六手也不洗,和衣往床上一躺,眨巴眨巴眼:“你吃了我的鸡和鱼,又喝了我的蛇羹,是不是应该帮我把碗盘洗了?”

我当然也不愿意做清洁工,随口说道:“我说老六,你也该认认真真找个对象了,别的不说,总有人收拾这个家不是。”

吴老六接口道:“你以为我不想,要有人能看上我呢!再说了,哥们怎么也是天之骄子,得有点条件的才能配上我吧!”

只见他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吐出一连串的烟圈,慢腾腾地说:“其实我要找啊,条件也不是太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就能凑合了。”

我狠狠的“呸”了一口,掏出烟来点了一支,不再甩他,跟这家伙没法说,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拿大炮轰都够好几炮的。

抽了口烟,忽然又想到明天要去见李光头,心里不由一阵郁闷,叹了口气。吴老六一见我叹气,贫嘴劲又上来了,问道:“老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我知道他那德性,也懒得和他斗嘴,加上最近这段日子过得确实不顺心,一肚子的苦水也想找个人倒倒,于是就将这段时间的倒霉事都说了出来。

谁知道我这一说,竟是捅到吴老六的伤心处了,这边刚说完,他“嗷”的一嗓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吴老六指着我的鼻子道:“老七,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原来就农村一屁孩子,现在在城里买了房子娶了老婆,还想咋的?你看看我,大学毕业几年了,正经工作没找到一个;谈了几年的对象,被玩劲舞的小子拐跑了,到现在还光棍一条;上校友录想寻摸两个别人吃剩下的妞,小学同学里女的全结婚了,加中学大学班级,结果不让我通过,说我上学那会是不良少年;网上泡一妞,见面才知道是离婚的,她儿子比我小一岁,现在天天追杀我,说他妈是为了我离的,你说冤不冤!”

吼到这儿,吴老六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现在运气那个好啊,吃炒饭吃出啤酒盖,吃馄饨吃出手指甲,坐公交车被门夹脑袋,打苍蝇手拍钉子上,去茅山烧烧香,手机还掉功德箱里拿不出来。”

“更邪的是,出门口一和尚说我大富大贵,就是现在走背字,一高兴花五百块钱买了他一个翡翠护身符,天天没事就含嘴里,有天朋友来了说我舌头怎么绿了,把翡翠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块玻璃。你说那孙子骗我就骗吧,还非让我天天叼着,现在一伸舌头人家以为我苦胆破了,你说哪个妞能理我。”

我好不容易听他贫完,马上雪上加霜了一句:“行,老六,就冲你这邪乎劲,明天陪我去见李光头,咱将这倒霉劲带点给他,也算是替广大人民出了口气。”

一提到李光头,吴老六顿时蔫了,刚毕业那会,他在李光头的房产公司做过几天,到现在工资还没拿到。不过后悔已经晚了,他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要他陪我去,想不去都难,只好无奈地点了点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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