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静寂如水,舒瑶小手揪着他的衬衫,睡的正香甜,眼睫上还挂着泪水。

梁衍单手拿着手机,仔细看许世楚的回复。

这小子如今倒是十分机警,没有立刻上梁衍设下的套。

许世楚:[你是认真的?]

梁衍划开私信,找了一张狂热男粉拍的内部照。

然,没有他那一身健壮的肌肉,只有整洁干净的房间内部陈设,以及若隐若现的一只脚。

梁衍随意截了一下,只露出脚的上半部分,顺便做了美白和模糊,缩小一下。

把修改后的照片给许世楚发过去。

梁衍顶着舒瑶的账号回复他:[梁衍不愿意解释,我现在很难过,只想找人好好地聊天]

[如果你感觉到为难的话,那就算了]

[我还可以找邓玠]

几条消息刚发出去,许世楚立刻回复。

许世楚:[别叫他]

许世楚:[我马上过来,等我!]

尚未放下手机,怀中的舒瑶动了两下手指,梦呓一般,哼唧一声疼,拽着他的衬衫,牢牢握在手心,像是怕他就此离开。

等了半小时左右,梁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拨通一个电话。

简略讲完电话之后,怀中的舒瑶听到些动静,不舒服了,非要把手探入他衣襟内。

必须要抱着他才行。

梁衍微微俯身,将她耳侧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

手指划过她的唇角,还泛着红,被磨坏了,有点可怜。

先前从未想过要她做这种事情,方才他的确有些失控。

梁衍的手指划过她柔嫩的脸颊,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

——哪怕舒瑶如今仍旧只是在骗他,他也认了。

许世楚收到短信的时候,连自己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想要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姓许,女的姓舒。

男的可以教他唱歌,女的呢,就跳跳舞,也挺好的……

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许世楚已经到了短信上告知的地址。

锈湖宾馆的名字听上去就不太吉利,外观看上去更不吉利,像是发生过几场凶杀案。

这片属于旧城区,周围有老城墙,为了文物保护,周围几个街道都严令禁止拆迁或者翻盖。

这儿距离梁衍所居住的颐和公馆差不多需要半小时车程,停车时,许世楚短暂地犹豫了下,认真动了下并不灵活的脑筋,为何舒瑶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与他见面。

好在许世楚的脑容量并不大。

许世楚独自坐在车内想了许久,很快替舒瑶找好理由。

——说不定这女孩现在心里难过的厉害,只想躲着梁衍,才选了这么个地方呢。

许世楚认为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意气风发地照了照镜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宾馆,按照信息上的地址和房间号,满怀期待地输入密码,颤抖着推开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沉寂,唯独床边,尚留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圆床之上,一个身影背对着他,睡的安详恬静。

刺激。

上来就躺在床上装睡,这岂不是在疯狂地暗示着他?

这要是还不上,他就不算男人!

许世楚因突然的福利而激动的搓了搓手,靠近。

咦?

怎么感觉今天的舒瑶好像有点大只?

说不定是灯光的原因,这酒店的装潢真是糟糕透顶。

许世楚紧张中含着一些期待,怕吓到了舒瑶。

他脱掉鞋子,轻轻上床,伸手抱住床上的人,声音温柔:“等我很久了吧?”

半小时后。

救护车和警车停在了楼下,搅得不少小情侣心里惴惴不安。

宾馆前台战战兢兢地回答着警察的问话,快哭了出来:“以前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扫黄打非的同志说接到举报,我就立刻配合着交出房卡做检查。到楼上333房间的时候,一直没有客人开门,只能输密码进去。结果刚刚进了房间,就看到一个客人正在按着另外一个客人殴打。挨打的那个客人都快出不了气了,伤的挺严重……要不是警察同志感到,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

说话间,有人急切地叫:“让路让路——”

前台急忙避让开。

两个人抬着担架从她身边经过,担架上的人牙被打落了一个,艰难地喘着气,满脸的鼻血,眼圈乌青,胳膊脆弱地搭在胸口处。

看上去像是快咽气了。

前台看着直摇头,忍不住感慨:“为了钱,也不能玩的这么过火啊……”

话音刚落,她只觉担架上的人眼熟,定睛一看,不由得失声叫出来:“哎,这个,这个人不是那个唱歌的么?叫许……许什么来着?啊,许世楚!”

她这一声,引的不少看热闹的人看过去,忍不住靠近。所幸担架已经抬上了车,关上门,闪着急救灯,扬长而去。

恰好警察押着打人者下来。

对方人高马大,秃头大块头,脱了上衣,只穿着一条运动裤,还朝警察解释:“那人就是欠收拾啊,我好好地睡着,他跑过来就抱,你说说,我不打他打谁?老子喜欢女人啊!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前台傻眼了,她入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男男玩这么猛烈的。

更让她感觉到猛烈的,这主角之一竟是许世楚,堂堂一个大明星,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她战战兢兢地给从事新媒体的朋友发过去这一惊天大瓜。

早餐。

舒瑶盯着放了糖的牛奶看了好久,还是没有喝。

又拿着勺子在莲子羹之中搅了几下,没有丝毫胃口。

昨天的事情一直在她脑子里蹦跶来蹦跶去。

一开始,梁衍无奈地拉开她的手,想要阻止她吃糖。但后面就不一样了,不仅不阻止,还非要塞硬糖过来,完全不管她吃不吃得下。

哼。

口是心非的男人。

舒瑶只吃了几只小笼包,拿起手机来,想给艾蓝发消息。

刚拿过手机,舒瑶看到某新闻软件给她推送的热搜消息。

#许世楚夜会某男#

已经爆了。

舒瑶怀揣着吃瓜的心情点进去,直接被铺天盖地的爆料险些震瞎眼睛。

一目十行地看完视频和爆料,舒瑶按着自己激动不已的心脏,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根据多名“目击者”声称,许世楚昨晚干了件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

大事的起因并不可考,但其结果毫无二致。

故事版本一:许世楚和某男深夜开房幽会,玩的很大,结果大出血进了医院。

故事版本二:某狂热粉丝知道许世楚的性取向,故意以约的名义把傻白甜许世楚给骗了过来,毫不留情地下了狠手,直接把人给弄进医院。

两个版本结合着看,有种说不上来的刺激。

尤其是许世楚的粉丝,开始拼命的洗地,然而照片拍的清清楚楚,眼窝青了,满身的血,但标志性的几个痣都在。

想甩锅其他人都不成。

许世楚的经纪人都快疯了,此时正在疯狂地做公关。

一部分粉丝开始脱粉,感觉偶像滤镜全部碎掉;一部分在坚持地洗广场,声称这都是阴谋,那人绝对不可能是许世楚。

还有一部分,劝许世楚面对自己的性取向,但不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然而此时已经错过最佳时机,如今照片视频满天飞,以及那个狂热粉的证词,也“不小心”泄露出来。

好在该狂热粉虽然疯了点,但仍旧坚持着不给正主招黑的原则,只字不提瑶柱菌的事情。

在得知对方是前段时间在微博上真身上阵diss瑶柱菌的许世楚之后,该狂热粉第一反应:“妈的,打轻了。”

第二反应,坚决要告许世楚对他实施性骚扰。

许世楚的经纪人没遇上这么难缠的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一时间苦不堪言。

粗略看完大概的舒瑶目光呆滞,钦佩不已,忍不住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

许世楚真勇士啊。

这样的大事需要和人分享,舒瑶直接截了图,给梁衍发过去一份,顺便发出灵魂拷问:“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一分钟后,她成功蹲到梁衍的回复。

梁衍:[或许是]

梁衍:[人不可貌相]

舒瑶深以为然。

万万没想到啊,许世楚那副绿茶味浓郁的文弱样子,竟然还是个双插头哎。

其实舒瑶还想问问梁衍更多的事情,又担心会显得自己过于八卦——

在他面前,舒瑶还想保持好温柔、大方的淑女人设。

于是舒瑶把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强行压了下去,盘腿坐在床上,戳着手机,给梁衍发消息。

舒瑶:[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呀]

舒瑶有点点想念他。

她其实也察觉到自己对梁衍的病态依赖,离开他还不到半日,她就已经觉着百无聊赖,瞧什么都没有滋味。

发完短信,舒瑶把下巴搁在手上,凝神守着手机。

梁衍:[我尽量早些回去]

梁衍:[乖]

发完短信,梁衍按了按眉心,示意眼前的人讲下去:“继续。”

会议室中,因梁衍看手机这一动作而停下的下属,略微定定心神,继续认真地分析着这一季度的增长情况。

幕布上,图表闪着莹莹蓝光,坐在末尾的邓珏手指摸着下巴,瞧向梁衍。

梁衍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虽然梁衍平日也十分温和,但如今笑容和前几天大为不同,显然从某处得到餍足。

同为男人,外加近期听说了些舒瑶的事情,邓珏大致地能够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这样子,多半是两人又和好了。

等会议结束,邓珏跟着梁衍去了办公室,进门先找好地方坐着,翘着二郎腿。

助理送了茶上来。

邓珏笑着问他:“追到手了?”

梁衍端正坐着,打开刚刚呈递上的文件,应了一声。

“那你能确定她现在是真心对你?”邓珏问,“该不会和上次一样吧?还是说,只贪图你的身体?”

梁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掀开一页:“这两者没有区别。”

邓珏听懂了这言外之意。

反正身体也是梁衍的,梁衍不在意舒瑶和他在一起是爱他的灵魂,或者只是能令她感到安全感的身体。

邓珏摇头:“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

停顿片刻,他又说:“上次舒瑶把你气成那个模样,我压根就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原谅她。”

梁衍的目光终于从需要他审批的文件上移开,看向邓珏,挑眉:“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

邓珏愣了半晌,无奈地笑,举手表示投降:“好好好,我们不提这事。”

——当年的那桩旧事,梁衍把舒瑶藏得那么宝贝,旁人都不明白,邓珏却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此时淡定的梁衍,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情形来。

梁衍和舒瑶决裂的那个时间点,邓珏恰好在西山那边办事,晚上下了暴雨,他没走,留宿在梁衍家中。

邓珏知道梁衍养的小女友不喜欢见人,他也没想着打扰这对爱侣。

那时候邓珏已经知道舒明珺上门来闹的事情,身为朋友,邓珏忍不住劝慰梁衍:“不然和舒世铭直接聊一聊,你和舒瑶这是正经恋爱,怎么到了舒明珺口中,就成了拐卖少女?说出去也不好听。”

梁衍颔首:“我知道。”

邓珏和梁衍聊了没几句,便瞧见门开了,舒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细细脚腕上的樱桃和铃铛声响细微而脆弱。她当着邓珏的面,用力地往梁衍胸口捶了一拳。

只是力气太小,也没什么作用。

邓珏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回避。

小情侣之间闹别扭、发脾气都是常事,梁衍显然不想让邓珏瞧见这一幕。

他一言不发,抱着舒瑶往卧室中走,只听舒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就是混蛋……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只是贪图你身体才和你在一起……我明天就跟珺姐走,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邓珏手上的烟灰落下来,烫的手指一阵发痛。

把烟蒂放在烟灰缸中摁灭,邓珏看情况不妙,担心出事,急忙追了出去,只看着梁衍沉着一张脸,对怀中人说:“瑶瑶,我们好好谈谈。”

舒瑶不理他,仍旧不停落泪,声音哽咽:“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回去之后就找其他男生恋爱,结婚,生孩子,再也不和你在一起,我讨厌你。”

这句话结结实实地触了梁衍的逆鳞。

邓珏看着梁衍不顾舒瑶的挣扎,把她强制性抱进卧室中,面色不善。

再没出来。

邓珏睡在客房中,他半夜中惊醒,烟瘾犯了,想起打火机落在二楼,他上楼去拿,经过主卧门口时,听到里面似是欢愉又像是痛苦的低低声音。

还有梁衍沉声逼问,问她知不知错,问她还敢不敢走。

邓珏不知道舒瑶如何回答,但他猜测那答案一定令梁衍不满意。

因为她哭声更惨了,还带着力竭特有的嘶哑。

从晚上八点,一直到次日下午两点,梁衍才出来。

脖颈上被深深抓了好几下,有的带着血丝,锁骨上、喉结处,一层叠一层的牙印。

这可真是能用的都用上了。

邓珏被梁衍阴沉的模样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迟疑:“你昨天——”

该不会是欺负了人家一晚上吧?

梁衍没说话。

他一夜未眠,眼下隐隐有乌青,疲倦地坐在椅子上。

微微倾身,从桌上拿了支烟,含在口中,也不需要邓珏点火,自己垂眼点燃,静默地抽着。

邓珏知道他为了卧室里的小祖宗已经戒烟许久,没成想现在又抽上。

一支烟抽到一半,梁衍才说:“我等会就把她送走。”

邓珏有些难以相信:“真不留了?”

“不留了,”梁衍神色平静,弹了弹烟灰,“小东西一点儿良心都没有,我留她做什么。”

邓珏只觉他落寞,然而想不出丝毫可以劝慰的话。

无意间垂眼,瞧见梁衍口袋中露出断掉的金色脚链。

邓珏忍不住问:“这链子——”

梁衍拿出来,垂眼看:“不小心扯断了,明天让人做条粗点的。”

邓珏忍不住问:“你不是要把人送走么?”

“也是,”梁衍把断裂的金色脚链放在桌子上,自嘲地笑笑,“是我糊涂了。”

金色的脚链静静躺在桌子上,小巧的金质樱桃被捏坏了,铃铛也扁扁的,不再响。

话虽这么说,邓珏却没看到梁衍把人送走。

整整一周。

一周过后,邓珏才看到梁衍开着车,把舒瑶送到舒明珺那边去。

分别之际,舒瑶没有和梁衍说一句话,也拒绝了舒明珺的触碰,自己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进了房间。

走路姿势很不自然。

那时候天气尚炎热,舒瑶却穿了条长袖的连衣裙。

然而邓珏却仍旧看到,风吹起时,衣裙下面,她一双白嫩的腿上印着许多吻痕。

邓珏不忍想象那一周中,梁衍都对舒瑶做了些什么。

梁衍疼她到一句重话都不说,两人之间唯一的争吵,也就分手这一次。

也不知道舒瑶究竟都说些多么没良心的话,才令梁衍如此伤神。

他唯独知道一点,在舒瑶走后,梁衍去了尚在计划中的游乐场中,花费一下午的时间,翻遍了乐园中的许愿瓶,最终找到一个,当宝贝一样带了回去。

邓珏不放心,多关注了一下,打听到舒瑶一场高烧过后,竟然可以正常和人交流了,也没那么怕人。

但她也忘记了梁衍。

邓珏把这事转告给梁衍,梁衍没有过多表情,然而握住钢笔的手指发白。

在那之后,梁衍定期为舒瑶的学校捐赠款项用于建设,投资舒瑶曾产生兴趣的游戏工作室,重构建设主题乐园。

但邓珏感觉,那时的梁衍并没有重新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打算。

舒瑶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好,晚上梁衍给她测了血压,量过体温后,就身体健康的考虑,果断拒绝舒瑶想要亲亲抱抱的请求。

“为了不弄伤你,”梁衍严肃地告诉她,“这几天你需要好好休息。”

舒瑶乖乖地应了一声,缩在温暖的被窝中,她还是好奇那件事情,忍不住露出颗小脑袋来,问梁衍:“为什么以前的我要叫你哥哥啊?”

舒瑶想不起来两人曾经相处的细节,只能够从那些视频和照片中推测,他们应当是极为相爱的。

梁衍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中,面不改色地告诉她:“也不一定是叫哥哥,偶尔也会叫爸爸。”

舒瑶脸颊涨红:“真、真的?”

“再或者老师,警察叔叔,”梁衍俯身,手指刮过她的鼻梁,微笑,“你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舒瑶的脸已经烧起来了。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梁衍的形容,让她浮想联翩。

还有角色扮演哎,以前好会玩啊。

刺激。

“对了,”舒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梁衍,“我这几天没回家,舒浅浅好像被警察抓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眼睛很亮,像是黑葡萄,目不转睛地看着梁衍,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我问明珺姐了,她不肯说。”

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舒瑶将幼时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知道父母葬身意外,但忘掉了自己曾经和凶手共处同一房间,也忘掉了自己曾经被凶手折磨的那几天,以及后期去找梁衍求助、决裂。

她什么都不记得。

唯独身体本能提醒她,要远离陌生人。

梁衍安抚她:“你先睡,我帮你问问。”

舒瑶重重点头。

舒瑶毫不怀疑梁衍的话,当梁衍告知她舒浅浅是因为偷盗才被暂时拘留的时候,她只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转身便抛在脑后了。

这几日梁衍因公事出差,预计两到三周后才能回来。

舒瑶不可能跟他一起走。

她还有几门课要考试,以及高数的定期测验——虽然补考和重修都没有平时分这种东西,但按照往年的规律,期末考试的题型和定期测验是相似的。

在霍林琛的认真补课之下,艾蓝的成绩简直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蹭蹭地往上涨。

舒瑶被她这样激情澎湃的学习热情感染到,忍不住多问几句,艾蓝严肃地告诉舒瑶:“因为前段时间的我,一直以为霍林琛家境不太好。”

舒瑶:“啊?”

“他母亲做办公室文员,每个月工资好像只有两千块,”艾蓝认真地说,“霍林琛学习这么优秀,我也不能做一个拖累他的花瓶吧?霍林琛不是本地人,以后想留在西京的话,买房子肯定是个大问题。虽然我家留给我了一套,但男方那边也得准备婚房吧?”

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些的舒瑶点了点头:“好像是哦。”

和舒瑶不同,艾蓝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权。

马上就要毕业了,艾蓝已经不打算考研,也是时候需要考虑工作,以及未来的长远规划。

“我原本都想好了,”艾蓝告诉舒瑶,“等我毕业后,最好找一份高薪的工作,这样才能够减缓霍林琛的压力。而高薪工作的前提……”

舒瑶听好友这样讲着,却忍不住地分神,想起梁衍。

对于梁衍那个阶层的人而言,像她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合格妻子的首要选择吧?

在社交圈中,太太的作用也非常明显。舒瑶隐约记着,在自己小时候,母亲会邀请不少太太们过来打麻将,亦或者参加各种名头的聚会。季南秋也是,她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保养自已、以及和其他太太们吃茶逛街打牌。

舒瑶并不适合这种场合。

人多的时候,她只想和梁衍在一起,而不是和人聊些乱七八糟的天,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但自己这样会不会令梁衍为难啊?

恍神间,舒瑶听见好友艾蓝叹口气:“截止到今天上午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舒瑶放下胳膊,察觉到这话中的意味,谨慎地问:“难道你和霍林琛之间出问题了?”

“是挺大的问题,”艾蓝木着脸告诉舒瑶,“霍林琛只告诉我他母亲月入两千,却没有说,他爸爸名下有三家公司,一座农场,六套别墅,其中三套就在西京。”

舒瑶:“……”

艾蓝叹口气,颇为费解:“你说这样的家庭,不应该培养出来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么?为什么霍林琛能比大圣的金箍棒还要直?”

舒瑶:“……可能是性格问题?”

“也许是吧,”艾蓝两只手托着腮,一脸忧愁,“综上所述,突然发现小麻雀原来是大凤凰。为了能够和霍林琛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我需要努力地提升自己,才能不至于让他母亲看低。”

舒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好像现在还处于朋友阶段?”

艾蓝言之凿凿:“我这是防患于未然。现在就等着霍林琛这千里之堤,溃于我这个蚁穴了。”

在艾蓝这样的情绪感染下,舒瑶也忍不住对即将当来的会面惴惴不安——

梁衍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他恰好要在生日那天回西京,已经和舒瑶在通话中说明,届时先回家和家人吃个饭,然后再去公馆陪伴舒瑶。

舒瑶不想让他这样累。

私下里,梁却葵偷偷和舒瑶沟通过了,打算给梁衍一个惊喜——

去梁家一起吃饭。

“我妈人很好,”梁却葵告诉舒瑶,“你不用怕,她只是想见见你。大哥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妈妈现在看你就像看神仙一样。”

舒瑶被她夸张的描述逗笑了,可还是犹豫:“那伯母知不知道……呃,知不知道我的病啊?”

从上次低血糖晕倒之后,舒瑶便多了一个怪毛病。

她不能够与和梁衍之外的人有肢体接触,一碰就想吐。

哪怕是好朋友艾蓝,她也不能和往常一样挽胳膊。甚至,哪怕只是隔着衣服蹭一下,舒瑶都要不舒服好久。

好在艾蓝完全体谅并理解她,什么都没说。

舒瑶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和梁衍的过往——舒瑶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仍旧在尝试着努力去回想。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梁衍分手。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梁衍便避重就轻地说些其他的事情。舒瑶会被他的新话题吸引,从而忘记追问。

等下次想起来的时候,又会重复以上流程。

舒瑶想等自己弄清楚之后,才好告诉好友。

艾蓝也没问舒瑶。

多年好友积累下的默契,只要有一个人不想说,另一个绝对不会对此刨根问底。

舒瑶没有见男方家长的经验,只听梁却葵说她母亲温婉,参考着好友和堂姐的意见,谨慎地选择了一条水色的连衣裙。

梁却葵亲自开车来接的她,同乘一车的还有她男友楚昀。

楚昀金发碧眼,中文说的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何,刚打了招呼,他就笑着和舒瑶寒暄:“这外头齁逼老冷了,你咋不多穿件衣服捏?”

舒瑶被他这一口流利的老东北普通话给彻底镇住了。

梁却葵笑着解释:“他前不久在东三省那边住了一阵,语言天赋太高,不小心被同化了。”

舒瑶颇为认可:“十分地道。”

——这得一口气吃掉了三个东北人吧,才能说的如此流畅。

不知道是不是金发碧眼配东北话特有的喜感,还是梁却葵和他的热情,舒瑶对这个叫楚昀的人并没有多么排斥,只是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仍旧细细的,小心翼翼。

她还是不能正常的和陌生人交流。

抵达梁家的时候,赵语竹并不在家。

佣人告知,赵语竹想要为舒瑶下厨做饭,嫌弃今日厨房采购的东星斑不够鲜,让人开车带她亲自去挑选。

“你放心,”梁却葵偷偷地和她咬耳朵,“现在我妈眼中,你的地位就是最高的,谁也比不过。她只怕你和大哥分手,大哥打一辈子光棍呢。”

舒瑶说:“你这样说的我受宠若惊。”

说话间,梁却葵转脸问身旁的佣人,随口问:“我好像看见大哥的车了,他回来了?”

佣人不敢直视舒瑶的眼睛:“先生刚来,正在和许小姐谈事情。”

许小姐?

难道是指许纯薇?

舒瑶怔住。

梁却葵皱眉,有些不悦:“没有人请她,她怎么来了?”

她知道许纯薇近期总是来找赵语竹的事情,赵语竹心肠软,天生不会拒绝人。以往也就罢了,今天是梁衍生日,许纯薇特意选在今天上门,其目的不言而喻。

问清两人如今在哪里之后,梁却葵拉着舒瑶的袖子,直直地走过去。

房门开着,梁却葵刚想要进去,却被舒瑶拉住衣角。

舒瑶低声说:“先等等,我想偷听一下。”

两个人躲在门旁,听着里面许纯薇泫然若泣的哭诉:“……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尴尬——”

“身份?”梁衍声音淡淡,打断她,“你有什么身份?公司前员工?”

许纯薇声音一滞。

她张了张口:“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

“瑶瑶不喜欢你,”梁衍说,“那就不是朋友。”

许纯薇难以置信:“难道你要以她的喜恶为准吗?”

梁衍轻轻笑了:“不然呢?”

舒瑶脚下一顿,不小心碰到门扇,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余光瞧见梁衍抬眼,舒瑶试图把自己缩回去藏好,然而他已经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一段时间未见,舒瑶看见他就移不开眼睛,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他身上蹭。

哪怕是偷听被抓,她也理直气壮的:“哥哥。”

梁却葵很识相,笑着摆摆手:“小别胜新婚,你们俩先聊。”

梁衍丝毫没有顾忌许纯薇的模样,拉着舒瑶的手,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

轻松地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含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舒瑶老老实实地回答:“伯母想见我。”

梁衍埋脸在她脖颈间,轻啄一口:“怎么这么乖?让你来你就来?”

他伸出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碰到舒瑶的肩胛骨。

太瘦了。

她的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好,夏天虽然已经过去,可肉却没有丝毫增多。

“怎么又瘦了?”梁衍问,“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舒瑶连忙辩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胃口……是不是很丑?”

她骨架小,肉也不多,该丰满的地方都不够丰满。秦扬曾经直言不讳地说过,男性眼中,玛丽莲梦露那样的肉感才是完美。

但舒瑶没有肉感,只有骨感。

她忧心忡忡,担心这样的自己在他眼中不够漂亮。

“怎么会丑?”梁衍说,“这是樱桃的小翅膀啊,多可爱。”

舒瑶的脑袋懵了一下,良久,才干巴巴地告诉梁衍:“不过你今天嘴巴好甜哦。”

听见梁衍笑了,他诱哄:“那你要不要尝尝看?”

舒瑶晕晕乎乎地点了头,她努力仰起脸,尝了一口。

“乖一点,”梁衍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叮嘱,“免得等下又吃不下饭。”

舒瑶乖乖地应了一声。

直到外面楚昀声音疑惑地叫着大哥,梁衍才松开舒瑶,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声音低哑:“我先出去看看,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舒瑶点头。

裙摆方才被梁衍弄乱了,这布料娇贵,皱起一小块,舒瑶想要把这片布料弄平,坐在椅子上,低头,尝试着往两边拽了一拽。

刚刚拽了没两下,舒瑶无意间瞧见旁侧窗帘上坠下的绳穗,脑袋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舒瑶仿佛看到一面宽大的镜子,而镜中倒映着未着寸缕的自己,手腕脚腕上俱是绳索。而梁衍一丝不苟地穿着衬衫裤子,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脸颊,一手靠下,问:“还想不想走?”

舒瑶眼睛红红,但没有掉泪,不说话,嘴唇倔强地绷成一条直线。

男人骨节大,指节微弯,顶端透着白,青筋若隐若现。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冷气,立刻又闭上嘴巴,一点儿声音也不愿发出来。

梁衍目光沉沉:“你再多说一个想字,就多加一次。”

“提醒你,已经六次了。”

这个冷淡到令她有些畏惧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舒瑶大口喘着气,听到外面走廊上的走路声,终于醒过神来。

裙摆被她无意识间揉的更皱了。

来不及过多思考,高跟鞋不紧不慢敲击着地面的声音传来,一道阴影斜斜地投射了下来。

舒瑶仰脸,瞧见许纯薇。

许纯薇一看见舒瑶,便想起自己刚刚出院、出院即自闭的弟弟,郁结难消:“你倒是好手段。”

舒瑶没听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继续低头,收拾裙摆。

梁衍对许纯薇没有丝毫意思,那舒瑶也完全不会把她放在眼中。

压根连对手都算不上,舒瑶才不会在她身上多花费心思。

许纯薇看着她:“你可能也听说过点风声,大哥三年前养过一个小姑娘——哦,说养不太对,应该是谈恋爱。当初大哥和她连婚期都定下了呢,只可惜后来又分手了。”

舒瑶不言语。

“如果没意外的话,那小姑娘就是大哥的初恋。初恋啊,男人永远都对初恋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没想到许小姐还这样关心哥哥的感情史,”舒瑶打断她,“不过啊,许小姐喜欢哥哥这么多年,还如此处心积虑,可哥哥看过你一眼吗?”

哥哥这个亲密的称呼刺了许纯薇一下。

许纯薇不说话,脸色彻底沉下来。

她看着舒瑶,终于不再伪善地笑,声音冷硬:“你也别太得意,对于大哥来说,你也不过只是他初恋的高仿而已。”

许纯薇从手包中取出手机,点开视频播放,给舒瑶看,目光如刺:“好好地瞧瞧,看看这上面的女孩,这才是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也是为了她,大哥才始终保持着单身。你以为大哥爱你?他只是爱你的脸而已。”

舒瑶眯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视频很模糊,穿着绿裙子的女孩坐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揪着他的领带,正就着男人的手吃樱桃。

一副十分依赖他的模样。

虽然视频中两人的脸都看不清楚,但那其中的男人俨然就是梁衍。

舒瑶目不转睛地看,直到视频播放完毕,许纯薇收回手机,她的视线仍旧追逐着手机。

努力盯着屏幕的时间久了,眼睛有点点发酸。

但在许纯薇眼中,就成了舒瑶接受不了现实、开始默默流泪了。

许纯薇居高临下地看着舒瑶。

挺可怜的。

梁衍对她所有的宠爱与纵容,也不过基于这张与初恋相似的脸。

除了这张脸之外,一无是处。

替身而已。

许纯薇同情地看着她:“看完了?这才是大哥念念不忘的初恋,是不是和你长的很像?”

“当然很像啊,”舒瑶朝许纯薇甜甜一笑,温柔地告诉她,“因为这视频上的人就是我呀。”

“许小姐,你好像没打听清楚,我就是哥哥的初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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