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77年开始, 因为拨乱反正, 以及大批知识分子要恢复岗位,上山下乡的知青们大批回城的原因, 公安工作变的特别忙碌。

谷北调到了省厅,而刘在野呢, 又是市上的一把手。再加上他自己糊里糊涂娶了常丽萍, 总觉得自己头上戴了好多顶绿帽子, 耻于见人, 就连宋青山前往越南之前要跟大家告别一下, 他都没参加。

苏向晚倒是经常见常丽萍, 因为她现在就在光荣大院的居委会工作。

刘在野的小丫头叫刘灵, 生的那叫一个水灵灵的漂亮。

据常丽萍说, 私底下刘在野其实很疼她, 但是正式常合,苏向晚从来没见那家伙抱过孩子,亲过孩子一口。

当然, 只要不忙, 他还是会到光荣大院来接老婆孩子, 但是公安帽子压的低低的,一见熟人扭头就走, 任凭苏向晚再怎么喊,那是停都不停一下。

“刘在野对你究竟怎么样啊,要是不行就离婚算了,你是个军人, 工资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何必跟着他受气?”苏向晚说。

常丽萍嘛,漂亮,没脑子。

每每到各家□□一趟,各家的家属们都要如临大敌,不敢放领导在家的。

偏偏现在政策松了,她还爱打扮,三十多岁的人了,一袭漂亮的蓝裙子,小伙子从后面看着还要吹口哨。

“人挺好的,就一点,他总嫌弃刘灵是个姑娘,而当时我俩又说好的,要生了闺女就不结婚,所以他到现在都瞒着人,不想叫大家知道他结婚了。”

“这种不平等条约你也能接受?”苏向晚大吃一惊:“同志,你可是个女军人啦,你能不能有点志气,离开他算了,看他还能得瑟成什么样子。”

常丽萍说:“哎呀,他私下挺好的。就一点,嘴欠。”

苏向晚可不觉得这只嘴欠的事儿,新时代的新妇女,居然因为生了女儿就不能被公开承认,那成啥啦?

小刘灵已经快三岁了,挥着小手跟苏向晚摇着呢:“苏阿姨再见!”

考大学之前,不止宋青山,就连几个孩子都因为怕苏向晚要去别的地方读大学而操心了很久,但其实等录取志愿下来他们才知道,她报考的是本地的秦州大学,而且,因为属于已婚人士,又有孩子,苏向晚给自己办了个走读,每天早晚上学放学,跟上班下班是一样的。

就一点,等做着吃完了晚饭,还得去学校上晚自习。

“妈,晚上做的啥饭,我饿坏了,还有,收音机为啥不开?”谷东只要进了院子,脚步声就是轰隆隆的。

大夏天的,他身上一股子的臭汗。

“是去打篮球了还是打架了,身上这么臭?”苏向晚在门口就给堵住了:“赶紧去厕所洗洗,你闻闻你自己臭不臭。”

“臭豆腐虽然臭,吃着香呢,我就是臭豆腐,怎么啦?”谷东硬是绕开苏向晚,把收音机拎开之后,声音大的能吵死人,这才进厕所里洗脸去了。

“摸底怎么样,考了多少分”苏向晚在厨房里擀着面条,伸出头来问。

这时候穿着白裙子,漂亮的跟只白蝴蝶似的吱吱也推门进来了:“谷东读书,那叫猫猫念经,他要洗脸,那叫猫猫洗脸,妈你觉得呢?”

这小丫头今年上初二,进了门也立刻凑到收音机前,竖起耳朵就听开了。

“目前,为了保障边疆安全,南疆部队对越军侵战的据点,正在进行点拨作战,并且,利用越军内部作战的机会,全军主力部队正在抓紧训练,随时等待作战机会……”收音机里传来女播音员慷慨激昂的声音。

“秦州军区13师,有说过在哪里吗妈妈?”谷东从厕所出来,只看那张圆乎乎的胖脸上,中间白,两边黑,一看就是没洗干净。

他现在倒不算太胖了,而且随了他爸的皮肤,显白,面相又漂亮,其实是挺俊一大小伙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粗的跟炮筒似的。

苏向晚因为还忙着晚上要去上晚自习,把面从锅里捞了出来,浸到浆水里头,赶忙就把凉拌黄瓜和耳朵丝儿端到桌子上了。

“妈,你说我爸和我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新闻播完了,吱吱关了收音机,望着桌子上浆水面说:“我东海哥哥最爱吃的可就是这个,估计他好久没吃过了吧。”

李承泽是在南海,自卫反击战那是必参加不可的。

但是驴蛋和狗蛋俩实属意外,这俩是78年高中毕业就参了军,打算在部队上考军事院校的。结果,参军不久,战争的号角吹响,直接就给调到前线去了。

宋青山父子四个人,一个在南边,三个在北边,一起参战,为着这个,军区特地给苏向晚颁了个‘光荣军属’的称号,可没把陈爱党家的郭梅给眼馋死。

“你爸前天还打过电话呢,说他们秦州军区现在要撤防,换下来,该成都军区上了,估计半个月左右就该回来啦。”苏向晚笑着说。

一下把俩小的给乐的呀。

谷东几口扒完了饭,今天倒是不往外跑了,抹了把脸,转到窗户前的书桌旁,特别大声的叹了口气,拿起笔来,跟上那刑场似的,就写开字儿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乖?”苏向晚说。

吱吱说:“大概是听说我爸快回来了,天天考20分没脸见我爸,所以想努力学习吧。”

谷东的成绩恰恰就跟宋青山预言的那样,小学五年,他现在稳定在倒数第五,前进一名都不可能。

用王老师的话说,这孩子小学一毕业,基本上家长就可以给他联络一个送报纸,或者是送牛奶的工作了。

上初中,那叫背着去扔干粮,浪费钱。

苏向晚也曾起过要替他换学校的念头,但是,谷东自己不愿意啊。

这孩子有主见,反正老师也放弃他了,他乐得上学就跟放羊娃似的,闲极无聊的穷开心呢,怎么可能愿意换个严厉的老师再来管教自己。

棍子抽不响,只算替他挠痒痒。

再加上他在数学方面还真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意学而已,没办法,苏向晚也只能是放任其自流了。

谷东左手在空中绕着,右手一支笔哗哗的划着写着呢,嘴里还在念叨:“妈,你说我要我考个一百分,我爸会不会特高兴?”

“那肯定比他在战场上消灭了一百个敌人还要高兴。”苏向晚赶忙就开捧了,母子一起吹牛皮!

谷东嘿嘿一笑,突然扔了张卷子过来,两手拍桌:“这周的摸底,你可瞧瞧吧,93分,我其实可以考一百分,但我怕吓到王琴,我这是给她打个预防针呢,下次期末考试,我直接得给她来个一百分。”

苏向晚差点脱口而出,要问一句你是不是抄袭的,不过她没敢问,拉着吱吱还一起鼓掌:“咱家谷东是真不错呀,能考93分。”

班主任王琴应该要给惊吓的得上心脏病了吧。

自己知道自己家的孩子的实力,但是老师不知道啊,所以,苏向晚上晚自习之前,特地骑着自行车,得到王琴家,去给她专门解释一下谷东的事情。

但是,苏向晚骑着自行车,刚从学校那边拐过弯子,就见刘在野跟王琴俩站在墙角里,不知道在说啥呢。

这个王琴,事业心非常重,甭看只是个小学老师,年年都是市级优秀老师,还有一点,今年应该也有二十五岁了吧,还没有结婚,心高气傲,就因为觉得自己这个师资厉害,就想找一好男人结婚。

“我未婚啊,谁说我结婚啦?”苏向晚走过去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听见刘在野来了这么一句。

王琴说:“刘局,人人都说你有家属,还是一朵军中绿花呢。”

“谁在那儿狂喷臭屁,我刘在野缺女人吗,要不是咱们有组织有纪律,我要说随便找个女人,大街上都能有一帮脱裤子……”啪的一巴掌,直接打的刘在野就住了嘴。

苏向晚真气疯了,当然,要不是她给气疯了,也不可能天还没黑,当街搧刘在野这种人的耳光。

一把揪过他的脑袋,苏向晚只想往墙上撞。

刘在野当着个女人的面,叫苏向晚搧了耳光,当然也不愿意啊:“苏向晚你她妈疯了,当街袭击人民公安,信不信我给你上拷子?”

“怎么,你妈喊我,让我来抽你一耳光,不服气吗。”

“我妈早死了,苏向晚,你是我妈?”

“你要不认常丽萍是你家属,她就是你妈,你祖宗。一已婚男士,当街跟个未婚女同志说自己未婚,还肆意抵毁自己的家属,你还是党员呢,你配得上自己头上的金盾吗?”

指着刘在野的鼻子,苏向晚个头没他高,踮起脚来,跟刘在野一起瞪着眼睛。

刘在野这还没完呢,把一包子油纸上包着的点心塞给王琴。

然后揩了揩鼻子,说了句好男不跟女斗,苏向晚你早晚要后悔,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转身跑了。

王琴对着盛气凌人的苏向晚,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爸在咱中医院,刘局是来找我,让我爸替他诊个病人的,苏大姐,你有事儿吗?”

“他是已婚男人,你是人民教师,王老师,这会儿天都晚了,现在纠察队的人还四处抓风纪,抓流氓罪呢,注意点吧。”

苏向晚说完,才想起来:“对了,谷东这次的成绩,我敢保证是真实的,他绝对没有作弊,你少批评他点,鼓励鼓励孩子,他爸爸和他的哥们都上战场了,他想在他爸爸回来的时候给他爸一个惊喜。”

说起谷东来,王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苏大姐,您可是咱们秦州现在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我尊重您才愿意跟您说一句,谷东那孩子没救啦,陈光耀也考了93分,俩人前后桌,错的都一模一样,你这意思是,陈光耀抄了谷东的题不成?”

陈光耀,就是陈爱党家那个小儿子,在小学里人称神童,上学就跳了三级,现在才8岁,就跟谷东一个班了。

苏向晚当然不评价陈爱党家那几个孩子。

郭梅是个当官的好手,现在在秦州市妇联是妇女主任,而不论陈光荣还是老二陈光采,亦或那个小老三,小时候总是被谷东架起来揍的小家伙,学习还真不赖。

但是,要说谷东抄陈光耀,那也太搞笑了点。

“谷东那孩子有他的血性,他说没抄就没抄,我信任我儿子,我也希望您做为老师也相信他的成绩,这孩子在语文上就算了,数学他的实力,远超目前的水平。”苏向晚说。

王琴一手叉着腰,笑说:“苏大姐,咱宋师长在外打仗,新闻上都经常听见能提起他的名字,说实话,我特尊重他,当然也特别尊重您,但是韩谷东那孩子是你们捡来的,是不是?他的脑子真的有问题,那孩子将来也就送报纸、看大门,送牛奶的料了,您就甭替他操心了啊,我会替您看好他的,成吗?”

说着,王琴就该走了。

“别呀。”苏向晚把王琴拉住了,“我就说句实话,我家的孩子除了谷东,全都小学毕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我祖宗了,我说个难听点的话,就凭你给谷东翻的那些白眼,我能赏刘在野一巴掌,也能赏你们一巴掌,你能不能站在这儿,好好跟我沟通一下。”

王琴是真忙,因为陈爱党的家属郭梅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听说在市上是排得上号的领导,她忙着得去见一面呢。

“我是真没时间,明天咱再聊,成吗?”王琴边走还在边挥手:“我也劝您少操心点谷东那孩子,像宋南溪,多优秀的孩子,宋东海现在是步兵兵种吧,那小时候也很聪明,你家西岭就甭提了,我听说在通迅团,更加了不得,致于谷东那孩子,捡来的嘛,你养着他,叫他将来去送牛奶就行啦,何必呢,是不是。”

苏向晚把着自己的自行车,心说这个王琴的狗眼看人低,怎么就没人给治一下呢。

结果一回头,就见韩明脸色颇为不善的,在自己身后着呢。

“哟,韩书记!”

“怎么,谷东又给你闯祸啦?”韩明皱着眉头说。

苏向晚看他穿的很正式,头发也是新理过的,本来都蹬上自行车了,莫名多问了一句:“韩书记这怕不是准备去见谷东吧,收拾的这样利落。”

韩明说:“军区的张副司令员说,有个女同志给我介绍了一对象,就是咱们一小的老师,我准备去见见,相个亲嘛,我到现在不没解决个人问题,组织上老问,不好交待。”

“叫啥名字?”巧了,苏向晚最近隐隐听说,郭梅在给王琴四处介绍对象叫经。

“王琴。”韩明说。

苏向晚指了指前面正走的风风火火的王琴说:“那巧了,王琴是你儿子的班主任呢,快去见见吧。”

韩明到底是领导,面子上不带,但显然,刚才王琴埋汰他儿子的话全听在耳朵里呢。

这人啥都好,工作认真,脾气不躁,不论任何事情都能处理的面面俱到,是个好干部。

就一点,贼护短。

甭看谷东凶起他来凶跟的孙子似的,但是谷东在他心里那真正是心头肉。

书里头的谷东,没有苏向晚和宋青山约束,就是叫韩明给惯成土霸王的,谷东那怕八十岁了,骑在一百岁的韩明头上撒尿,韩明也能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啊!

他和王琴,真该好好相个亲。

省中医院。

虽然已经下班了,但是从门诊到住院部,所有的灯全亮着,医生护士全部站在门口待命。

大门口全是军区的士兵,就连才从前线上回来不久的张副司令都在大门上焦急的等着。

中医院的对面就是黄河,虽说路上车不多,但从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执行交通管制了,所以现在这地方不止小汽车,就连辆自行车都没有,一律不准通过。

刘在野在执勤,见常丽萍抱着女儿在对面给自己招手,赶忙就跑过去了。

“哎哟我的灵灵,赶紧香爸爸一口。”他说着接过饭盒,端起勺子就开始往嘴里填饭,还得嫌弃常丽萍一句:“你往里躲一躲,叫单位上的人看见了不得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是笑话你的闺女不够漂亮,还是笑我长的丑?”常丽萍蛮不在乎:“我就想不通了,我这么漂亮,你有什么觉得可丢人的啊你。”

“你美,你天下第一的美,赶紧的,把孩子给我抱抱,快走吧。”刘在野又要抱女儿,又要推走她娘俩走,忙的不亦乐乎。

“前线上是谁生病了,这么大的阵仗?”常丽萍有点疑惑:“再说了,要前线上受了伤的,该送省医啊,你们在中医院门口等的啥。”

任何秘密在刘在野这儿,那都不叫秘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瞒着苏向晚,是宋青山那王八蛋,据说走之前身体就有病,硬是瞒着上了战场,这回是挺不住了才回来的。”

这就对了,像省医啊,军医那样的大医院,怕自家的丈夫和儿子要出事,苏向晚嘴里不说,每天都要跑一趟。

唯独中医院,她不会来,因为这儿不对口接收军区的病人。

常丽萍心说,不愧是我的宋教官啊,真是如发丝一般细的心,生了病,还怕妻子担心,来了只走中医院,不走省医和军医!

路边,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连带着军区的副司令员,刘在野等人皆是一阵喧嚣。

宋青山并不光荣的,就这样从战场上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琴:相亲喽,相亲喽,苦等五年,终于替自己挑到一个金龟婿哟!

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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