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

本王?

不是说贤王来了吗?

贤王的儿子吗?

民众们看着这个孩童,他的年纪**岁,不胖不瘦干干净净,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五官面容跟贤王并没有相似。

其实贤王长什么样子大家也不知道,太胖了看不出来。

不过贤王的儿子可不能自称本王。

那这孩子是…….

“是怀王?”

人群中忽的有年长老人问道。

这话让很多人愣了下,一时想不起怀王是谁,但旋即又都想起怀王是谁了。

想不起是因为日常很少提及,而日常很少提及则是因为怀王的身份,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每个人又都对他不陌生。

“是怀王!”

“这就是怀王啊!”

“真的是怀王吗?”

前太子大家还有印象,毕竟常常代替皇帝出面,民众们也见过,但这个前太孙几乎没人见过。

他出生的晚,年纪小很少被带到人前,没多久前太子又过世了,他则直接被关进了王府,再不出现在人前,且连名字都不被人提及。

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啊。

长的挺好看的。

养的气度也雍容华贵。

人群一阵涌涌,暂时忘了敌兵临城下的危机恐惧,满是好奇的围观。

四周的护卫挡着人群,站在车上的九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攥了攥,显示这个孩子此时心里的紧张。

民众们没有见过他,他何尝不是没有见过人,见过这么多人。

小时候在皇宫,跟前只有太监宫女以及宫里的数人,再然后就到了怀王府,见得人就更少了。

他会很紧张很害怕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吧,毕竟他从来没有跟民众打过交道。

君小姐的手在身前攥紧,她应该过去替九褣说几句胡,帮着他来安抚民众。

但是她依旧站着没动,只是看着城门前街道马车上的九褣。

“是,我是怀王。”他说道,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吐字清晰洪亮。

虽然已经猜到,但真切听他承认,民众们还是扬起一阵喧闹涌涌,护卫们几乎有些挡不住。

九褣没有被吓的后退,他反而微微屈身咚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如同所有顽皮的多动的男孩子一样,他这个动作熟练,很显然经常这样做。

虎头虎脑的,就像自己身边的孩子们一样,这让周围的民众多了几分亲近。

“本王听到金人打进来了,觉得很惭愧。”九褣站在车旁,看着四周的百姓,小脸上果然浮现几分愧疚,“让大家遭难了,是朝廷没做好。”

原本一个小孩子说出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好笑,但鉴于这个孩子的身份,民众们莫名的觉得委屈。

出了这么大的事瞒着他们,皇帝都跑了,终于有个人出来说声惭愧了,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他姓楚,他的父亲曾是太子,而他曾经是太孙。

他可是原本要当皇帝的人。

这也是有着真龙血脉的。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说惭愧说后悔都没有用,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要守住京城,守住我们的家。”九褣接着说道,一面向民众走去。

护卫们迟疑一下让开路,看着他走过来民众们也分开让路。

“你们不要怕,他们来了,我们就跟他们打。”他一面走一面说道。

到底是小孩子,不知道金人多可怕吧。

“殿下,打不过呢…”一个民众忍不住抹泪说道。

“没有打,怎么知道打不过呢?”九褣看着他,虽然个头小,但却身形挺拔,看着比他高的人也没有丝毫仰视的姿态,“我们大周不好战,但是绝不怯战,与我为善的来了我们善待,与我们为恶的来了,我们必然要还击,就算打不过,也要打。”

他说着指向城门。

“你们不要怕,本王来守城门,城门若破,本王先死。”

他说着又点点头,小脸肃穆。

“死亦不退。”

他站定脚看着四周的民众。

“本王欲与京城同生死,不知尔等是否愿与本王共存亡?”

稚气孩童,不知生死,谈生死本是让人轻笑的事,但此时此刻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笑。

“愿与京城共存亡。”

有人反而跟着大声喊道。

这是贤王的安排的人吧?君小姐在人群中看去,但却看不到贤王的身影。

这是护卫兵丁差役官府的人吧?君小姐看去,怀王车架旁的护卫们没有人开口,她身前后的兵丁们都看着那边也没有人开口。

“愿与京城共存亡!”

更多的人喊起来,从九褣身边四周向更远处蔓延。

“愿与京城共存亡!”

声音又从远处传回来,又有涌涌的人马而来。

“哎那是翰林院的宋大人。”

“三司使董大人也来了!”

无数官员不管是白发苍苍还是中年青壮,不管文武不管官职高低,皆穿着朝服戴着官帽,神情肃穆口中高喊着与京城共存亡带着家丁护卫奔来。

不止官员们,此时城中原本闭门关户的权贵富豪,都纷纷打开了大门,带着自己的家丁拎着木棍柴刀甚至铁钎锄头涌涌而来。

“愿与京城共存亡!”

一股股声浪从四面涌涌又向四面而去,转眼间似乎整个京城十几万军民都在同声呼喝。

宁炎站在城墙一直肃穆沉沉的面容此时终于动容。

“此臣此民,怎么能舍得舍弃呢?”他说道,手扶上厚重的城墙,眼中亮光闪闪,“有此臣此民,这一寸河一寸土怎么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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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京城上下齐动,民众们也再无疑虑,防守的分派顺利进行,直到这时贤王也才走出来,他的护卫已经如同所有人一般,交给负责城防的将官一并指挥。

“行啊,你这小子。”他看着九褣,神情惊讶的说道,又要俯身。

无奈身子太胖弯不下来。

“谁教你的这些话?”他只得压低声音说道。

九褣看着他。

“这话还用教吗?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吗?”他反问道,似乎贤王问的问题多奇怪。

贤王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能把这种话当做理所当然的,可见是他一直被正统圣学教导之下潜移默化,以及天生的血脉秉性。

贤王看着九褣,神情几分感叹。

他适才走进了怀王府,坏王府已经没有锦衣卫,大门轻易就被打开了。

他已经认不得这个怀王,而怀王也对他很陌生,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但当他表明身份后,这个孩童对他周全的施礼,喊一声皇叔,没有疏离也没有刻意的亲近,自然而随意,就好像他们一直熟悉一般。

怪不得成国公在朝堂上说出一句怀王不错的评价。

这个孩子真的不错。

被人教养的不错,他自己本身也不错。

“金人打到京城来了,你可敢跟我去守城。”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当然敢,理所当然,本分之事。”九褣也只答了这一句话,没有惊慌没有询问。

他就跟着他走出了怀王府,在无数窥视的视线里穿过街道,来到城门,站到了民众面前,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对民众发出了请求。

一切都那么的干脆利索。

贤王看着九褣,神情又几分怅然。

他想到了太子哥哥,看起来温文尔雅,又体弱多病,但偏偏骨子里热血激扬。

那时候他穿着铠甲宣称要去打仗,被好几个大臣以及师傅都斥为重武好战,只有太子哥哥含笑夸赞他,还特意打造了一副铠甲送给他,也是太子哥哥在父皇面前说好话,把父皇说的高兴了,还特意给他画了一幅将军画。

太子哥哥死了,他的血脉他的精神不能囚禁在一座宅院里,自生自灭无声无息腐烂消失在世间。

“我今天做了两个决定。”他忽的说道,声音变的轻柔,“我觉得这是我这这辈子最好最正确的决定。”

九褣有些不解,贤王已经站直身子,拍了拍肚子。

“你说得对,人人皆知人人当为。”他说道,握着手里的长刀,满面红光,“本王与怀王,一人分守一个城门。”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怀王看着他离开,似乎有些不舍。

“害怕吗?”

君小姐的声音在后响起。

怀王转身,看到一直在一旁站着的君小姐走过来,他的脸上浮现欢喜。

“不害怕。”他摇摇头,又带着孩童的羞怯不安,“本王只是没有做过这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没问问皇叔。”

这羞涩不安在她面前展露,表明的信任和依赖。

君小姐伸手抚上他的脸。

这突然的动作让九褣微微一僵,身为一个亲王,没有人能随意碰触他的身体,除了他的亲长。

他的亲长都不在身边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他。

而这位君小姐做起来又是那般的随意自然,就好像是习惯的事。

“你什么都不用做。”她含笑柔声说道,“你只要站出来就足够了,余下的事,我来做,我们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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