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哒哒的留仙裙换了下来,云竹端了一盆温水帮她擦拭了一番,这才又拿了干净的衣袍服侍她穿戴。

云竹一向稳重,一行一步都挑不出错处。

金月懊恼地皱着眉,她莫名地不喜欢她。她那样的恭敬稳妥,却让人无法生出一点亲近感来,还不如心直口快的云华,至少称得上单纯。

眨了眨眼,一个念头浮了出来。金月微微笑了笑,将髻上的发簪抽了出来,唤云竹过来重新梳。

梳髻以前都是田青怜伺候的,她们来了之后,便是云华一直打理。云华手上的功夫好,可能也正是这个优点,才叫谢准挑了她过来。

金月猜测,云竹这样规行矩步,以往应当是贴身伺候谢准的,想来很少服侍女人梳髻。

果然,云竹低头摆弄了好一会,也没能让金月满意。猛然间侧头对着铜镜看了看,云竹正抓着她的发丝努力拢到一块,没想到她会突然偏过头去。

“嘶。”金月吸了口气,头上点点疼痛传了过来,云竹扯掉了她几根发。

没待金月开口,云竹咚得一声跪了下去,对着自己的嘴巴啪啪扇了起来:“奴婢罪该万死,伺候不周,伤了夫人。”一下一下用足了力道,金月被她震得不轻。她只是想让她出点小错,然后拿这个借口让谢准把人领回去,想来她这么周到的一个人,又是长久伺候谢准的,就算被他领回去顶多也就训斥几句。没想到她竟这样,对自己真是下了狠手。

“快停下,快停下。我没事的。”这叫什么事情,不过掉了几根头发,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云竹却丝毫没手软,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

“我叫你停下啊。”金月急了,赶紧伸手去扯她,好容易让她停了下来。捧着她的脸一看,红通通地肿得老高。

金月叹了一声,起身去柜子里拿药,“在我跟前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我没这么多讲究。你啊,被谢准教坏了。”虽然不喜欢她,看她水灵灵的一张脸肿成这样,依然觉得过意不去。

金月懊恼地跺了跺脚,为什么她的算计总是差了那么一步。

云竹俯下身给金月嗑了个头:“奴婢不敢劳烦夫人上药。奴婢今日伤了夫人,夫人心慈不计较,奴婢却不能恃宠生娇。奴婢这就去领罚。”

说完也不等金月回答,起身出了屋子,跪到院外去了。

金月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手里捏着的药膏,无奈地愣在了当场。

田青怜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闹得这样大动静。”

“我……她……”金月一阵心虚,“我让她帮我梳髻,她扯掉了我几根头发,自己扇了自己几巴掌,把个脸都扇肿了。现在到外面跪着领罚呢。”

“真是死心眼,好好的孩子让侯爷给调.教成这样。”田青怜摇了摇头,走过来把她散乱的发拢了拢,“梳个随云髻吧。”

金月点头:“随便。”顿了一瞬,放软了声音:“乳娘,我不大喜欢云竹,总觉得她一板一眼的太严肃了些……现在想想,只怕府里一直这样教她的,到是我太小心眼了。待会你再去劝劝她,要是实在不听,等她自己跪够了时辰,你将这药膏拿给她。”

“好。”田青怜手下未停,不一会便挽出了一个髻。

纵然是深秋,跪在午后的阳光里,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田青怜去唤了她几次,她不听,只说按着规矩,还没跪够时辰。金月也是无奈,坐在桌前,时不时抬头往外看看。她一动不动跪得笔直。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云竹还没起身。金月刚想去劝,谢准竟突然从外面进来了。

金月很是讶异,他早上是传了话的,说最近太忙,近些日子可能都不再过来。没成想天还没黑,又巴巴地跑了过来。

经过云竹的身边时,谢准的脚步顿了一下,也只是那么一下,便挥袖错开了身子。

金月领着一屋子人下跪迎接,双腿刚刚弯起一个弧度,谢准伸出手臂在她腕上一担,将她轻轻托了起来。

“不必多礼。”谢准携着她坐到桌旁,“府里的宴会不用准备了,中秋那日随我一起进宫。”

金月被他一句话说得很不好意思,府里上下忙忙碌碌准备中秋宴,她到成了个最清净的人,甩开了手,一点忙也没帮上。顿了一瞬才察觉出哪里不对,抬头看他,猛然间起身:“进宫?我随你进宫?为……为什么,我不要去。”

谢准笑着摇头,拽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坐下坐下,不就是进个宫么,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怕,谁说我怕了。”金月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你我成亲月余,你也没进宫拜见。说起来是我的过失,正巧趁着这次机会补上。”看她似乎很紧张,谢准弯着唇笑了起来:“你嫁得可是谢侯爷,京城里最得陛下赏识得便是你的夫君,随我进宫请安,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人的脸皮果然很厚,夸起自己一点也不谦虚。金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换了个话题和他说:“云竹在外面跪了半晌了,我怎么劝都不听,非说要跪够了时辰才起身。你看看,都是你管教的好。你快去说句话吧,她听你的。”

“她犯了什么错。”刚才还异常和煦的面容,陡然间沉了下来,带着骇人的威严。

金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努力对他笑了笑:“一点点小事,晌午帮我梳髻,不小心扯了一下我的头发。我说没事的,她却对着自己的脸就扇了起来。”

本来想夸大她的过错,好哄着谢准将她领走。如今却只能努力帮她圆过去,面前这人喜怒无常,真要让他领了云竹回去,不定怎样惩罚她。

谢准轻轻哼了一声:“知道自己跪出去还算有点眼力劲……不必劝她,再跪一会,她自己会起来的。”

想了想,又问她:“大晌午的为什么突然要梳髻。”

金月一阵心慌,生怕他看出来自己这点故意的小心思。脑袋使劲转了一圈:“午膳时,云华盛汤洒到我裙子上,我进屋换衣服,弄歪了发髻,只能重梳。”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谢准的脸色又暗了下来:“云华呢?为什么她没出去跪着?”

候在一旁的云华吓得脸色惨白,咚得一声跪到地上,对着谢准磕头:“奴婢该死,奴婢疏忽了。”

“一点点小事而已,我准她不必跪的。”金月慌忙将摆手,“侯爷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好。”

谢准冲云华挥了挥手:“你出去和云竹一起领罚,她什么时候起身,你就什么时候起身。出去吧。”

“谢谢侯爷。”云华垂着头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金月满心无力,第一次耍了一点小心思。结果人没送回去到,到连累得她们受这样的惩罚。

谢准拍了拍她的胳膊:“下人错了便要罚,你的同情心太重,往后得改。”

田青怜也被他吓得不轻,缩着脖子出去斟茶。

谢准接过茶盏辍了一口,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这才起身准备离开:“我明日叫人来给你量尺寸,做了裙子好随我进宫。你这几日别出去了,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好派人来找你。”

“恩。”金月点头,“事情虽多,侯爷也要注意身子……侯爷慢走,妾身不送了。”

谢准几步踏出了院子,修长的身影渐渐隐在了傍晚的余晖里。

金月松了口气,瘫坐下来,端起谢准没用完的那盏茶,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小祖宗,茶都凉了。”田青怜过来夺她的杯子。

金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乳娘,和这样的人相处,真是累得慌。哪里就这么多的规矩,让人喘不上气。”

“侯府和外面自然不同,你还当是从前在家里?习惯了就好了。不管怎么说,侯爷对你还是好的。”

“我知道他对我还不错,可是和他在一起,就是不大自在。”

田青怜笑着抚了抚她的发:“没关系,往后都会好的。他是的夫君,世上最亲的人是夫妻,说起来,有些时候,便是父母都比不上。你现在还不懂,慢慢的,以后便会懂了。”

金月无法想象往后他会比自己的父亲还亲近。现在她只想着院子外面跪着的那两人。

坚硬的石板路,跪在上面应该很疼吧,随便想一想便觉得膝盖处酸酸胀胀的。抬头往外面看去,云竹已然跪得笔直,云华却歪歪斜斜有些受不住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竹抬头看了看,终于站起了身子,身后的云华龇牙咧嘴地跟着爬起来,捂着膝盖挪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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