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中

任宁远闻言皱起眉,瞧了他一会儿,轻轻道:「你问我这个?」

一直弓着背的男人声音都哆嗦了:「我不信你会不清楚。」

他越是情绪失控,任宁远便越发心平气和:「究竟是怎么了?那么早以前的事,现在来提也没多大意思吧。」

曲同秋在他沉静眼光的注视下,脸慢慢紫涨起来。

「小珂她……她不是我女儿。」

任宁远愣了一愣,但毕竟是自制的人,跟曲同秋比起来,反应算是相当平静了。

「你怎么确定的?」

「血型不对,」曲同秋微微发抖,觉得羞耻,可是那团东西憋着,又像是快要撞破胸腔,爆炸开来,「我、我也知道我生不

出她来……我就是想问个明白……」

「我也不知道。」

「……」

双手在桌上曲着,像是不知该往哪里放,失望、羞耻、悲伤、还有愤怒,让他烧得红通通地失措了。

颤栗得有些抽搐的手突然被任宁远握住。

「任宁远……」

任宁远伸过另一只手,搂住他。

曲同秋从这一个不言不语的拥抱里觉察出同情来,一时鼻尖也红了,但硬忍着:「她不能这么骗我,这实在是过分了……」

「你别急。」

「实、实在是过分了……」

「我知道。我会帮你。」

曲同秋咬着牙,从牙缝里呜咽,他现在又窝囊又悲愤,可他孬了一辈子,也没在人前哭过。一个男人,眼泪一掉,就彻底

窝囊了。

「想发泄就发泄吧。等下回去,好好睡一觉。我陪你。」

任宁远声音温柔,胳膊搂住他,安抚地摸他的背。身上那种熟悉的气味让他想起过去,觉得茫然又伤心,不由地也把任宁

远抱紧了。

君子之交.中

曲同秋不爱喝酒。但是都说酒能消愁,他只想赶紧把那种肠子都要绞起来的难受劲给消了。

喝得七荤八素,吐了好几回,可酒精也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任宁远把他带回家,他在床上都躺了半天了,全身虚软,脑

子仍然嗡嗡响地清醒着。

任宁远在床边坐着看他,等他入睡,手一直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温暖干燥而有力。

唇色灰白的男人安静躺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难熬地睁开眼:「任宁远。」

「嗯,我在。」

「我、我突然想到,我看过资料了,那个男的,血型有很多种可能,找起来会很麻烦……」

「没关系,不麻烦。」

曲同秋安静了一会儿,又小声地:「但是,说不定找到那个人,他会想带走小珂……我得想想……」

「你舍不得?」

「我不知道……」他被病痛和酒精折磨着,在被窝里显得瘦小憔悴,「我、我都养了这么多年了……」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比亲生的还亲,是他的全部。

「别担心,不会让你白养的,你会得到最合理的赔偿。」

「不是那个,」曲同秋的声音变得更小,「我这些年,什么也没剩,只有她一个……」

「嗯。」

「连她也没了……那我……」

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掀起被子,躺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抱着,让他以比较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胸口。

「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在。睡吧。」

曲同秋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那声音能催眠似的,渐渐似乎头痛也不是那么厉害了。恍惚里窗外是青天碧海,隔

壁还睡着庄维和楚漠,几乎要裂开的心口也平稳下来。

像少年时代曾经有过的那样,八爪鱼一般搂紧任宁远,似乎这样就能安然无忧,心满意足,沉屙尽去,闭眼之间把那错失

君子之交.中

的时光都找回来。

君子之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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