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低头。

生气归生气, 但言初音车子还是开得很平稳的，她不像其他人一样, 心情不好开车的时候就喜欢狂飙——那不叫发泄，而是作死了。

当然这也说明言初音的愤怒，还维持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至少没有让她彻底理智。

这就是现实，令人悲哀现实，言初音虽然很生气, 甚至对沈嘉瑞发怒，可是她心里又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她会震怒，恰恰是因为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言初音千防万防, 还是没能避开剧情线, 事实就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在了她脸上, 打破了她那些天真而可笑的幻想。

如果不是期望过高，她也不会惊怒至此。

车子在熟悉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言初音的心情, 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等红灯的时候, 她在后视镜里，似乎看到了沈嘉瑞的车, 在她后面几排的位置，熟悉的车牌一闪而过。

绿灯一亮，言初音便没有在意后面那辆车了, 她踩下油门，一路驰行，很快便顺利到达机场。

言初音直接把车开进了停车场，她这次出差说长也不长，说短不短，三天后差不多就能回来了，机场停车除了收费高一点，安全工作倒还让人放心。

顺利找到停车位，熄火下车，言初音绕到后备箱取行李，一个人出差也不需要太多东西，她现在待遇直线上升，不仅有助手，还有化妆师带了几个小徒弟一同跟组出差，上镜需要的装备他们都准备着，言初音自己就省事很多，跨着小提包，拖着轻便的拉杆箱，轻轻松松走向电梯处。

只是刚走了几步，言初音的脚步不由顿住，不远处一辆熟悉的车，正面朝她开过来，言初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驾驶室的人。

距离隔了几米远，一个站在外面，一个坐在车里，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只一瞬间，言初音就收回了视线，径自拖着箱子走进了电梯。

沈嘉瑞真的跟来了又如何？言初音现在并不想见他。

说来这个时间也是巧妙，刚好在她要出差的时候发生争执，或许上帝也在暗示他们，到了要重新考虑这段关系的时候了。

言初音不否认，她对沈嘉瑞还有感情，也不怀疑沈嘉瑞对她的爱，可是有时候两个人不合适，再相爱又能怎样，还不是互相折磨？

这一次说不定是个机会，他们现在分开几天，等各自的情绪都稳定下来，才能理智的去考虑和决定，才会知道他们有没有继续的必要。

如果还像上一次那样，她一难受，沈嘉瑞就跟着道歉哀求，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真心爱着的人苦苦挽留，叫她如何狠得下心？

可如果每一次争执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既没有冷静的思考，也没有真正的沟通和交流，突然的爆发，又莫名其妙的和好，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再反反复复为了同样的事情争吵，又何必呢？

这一次，言初音不仅想让自己冷静几天，也希望给沈嘉瑞时间，让他也想一想，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的幸福吗？

他们在一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言初音心里复杂，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慢慢按下了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最后几秒钟，她看见沈嘉瑞连停车位都没找，随便把车一停就冲下来，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焦急和慌乱。

那一刻，言初音也想过要不要按下停止键，只是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沈嘉瑞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在几步之外突然停下了脚步，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合上。

拖着箱子从电梯里出来，言初音已经把眼底多余的情绪都收起来了，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任谁也看不出她此刻糟糕的心情。

“言老师，你来了。”小助手很尽责，一直在机场大厅守着，远远的看到言初音过来，连忙上前帮她推行李，“现在排队的人不多，我们先去托运行李吧，他们都已经进去了。”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进去？”言初音笑道，“下次不用特意等我。”

小姑娘笑嘻嘻的，手脚却一点都不含糊：“言老师把证件给我吧，你先去歇着。”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言初音没有把助理当保姆使的习惯，她的助理和齐助理他们不同，齐助理是沈嘉瑞的贴身助理，24小时待命的那种，工作上他是得力好助手，工作外兼职保姆阿姨，可以说是十项全能。

当然了，能者多劳，齐助理的工资奖金也很丰厚，他领的薪水完全值得他付出的劳动。她的助理小肖可不能比。

言初音正在琢磨小助手的时候，亦趋亦步跟着她的小姑娘，也时不时抬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肖被分配到言初音身边不久，她是今年才招的应届生，不过家里有点关系，实习的时候就在帝都卫视了，平时和单位的前辈同事们关系处得也不错，自然也知道很多台里的小八卦。

能被分配到言初音身边，小肖家里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当时台里好几位主持人都要配助理，言初音绝对是香饽饽，主要是她在单位的口碑最好，家世清白，身边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再加上她性格好相处，高学历有涵养，不用担心被她当小丫鬟一样使唤，小肖父母自然希望闺女跟一个人品好的上司，这是她走出社会的第一任领导，言传身教很重要。

对于家里的安排，小肖本人也是向往的，她八卦听得多，尤其是单位里流传的，在言初音和沈嘉瑞公开恋情之前的那些奸/情小故事，小肖对这个最感兴趣了，甚至觉得听这些故事，比她上学的时候追韩剧还要过瘾。

更过瘾的是，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后，小肖还有幸看过言初音和沈嘉瑞的相处——就像网上流传的那样，沈嘉瑞只要有空，简直就是二十四孝男友化身，接送女朋友上下班，风雨不辍，小肖成了言初音的助理后，就有理由赖在领导身边，上班下班她都守在一旁，自然也和沈嘉瑞打过几次照面。

这两个月里，小肖还跟着言初音出过几次差，经常看着这对恋人分别时难分难舍的模样，她的内心也从最初的激动过瘾，变成了现在的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踢翻这碗狗粮。

只是吧，小肖这段时间被虐习惯了，今天却发现他们言老师一个人来的机场，难免有些不习惯，没听说沈老师最近有活动啊，他怎么不来送行呢？小肖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想问一句，可又担心她和言老师关系还没到这一步，交浅言深，反而让言老师认为她太八卦，所以还是忍住了。

小肖不但自己憋住了没问，在候机室里，一起出差的小伙伴冲她挤眉弄眼，嘻嘻哈哈问她刚刚是不是看到了沈嘉瑞，想要八卦一番的时候，小肖还机智的转移了话题，她是新闻传媒专业毕业的，又在电视台工作，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口无遮拦。

今天没看到沈老师来送言老师，她自己都忍不住多想了一会，这要是让同事们知道，加上自己的脑补再传给其他同事，一直散播到各自的朋友圈，谁知道最后会衍变成什么模样，言老师和沈老师吵架了？感情危机了？形同陌路了？

小肖宁愿什么都不说。

言初音听见身后的动静，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和小肖的眼神对上，心里一阵苦笑。

刚跟着她的小助理，都对她和沈嘉瑞的关系这么上心，还只是因为没看到沈嘉瑞送她来机场，如果他们真的分手，单位的人，甚至是网上，都会怎么看待？

好在他们也没等多久，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检票了，言初音也收起了心思，准备登机。

在自己的位置落座后，言初音的口袋一阵震动，她打开手机，一大段对话框跳了出来，是沈嘉瑞发过来的，言初音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详情。

字数太多，言初音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空姐甜美的声音，正在提醒旅客关闭手机电源，言初音连忙匆匆编辑了几句话，又觉得不合适，在点发送之前，一个字一个字的按删除，很快输入框变得一片空白，而空乘小姐也已经站在了言初音跟前，一脸微笑：“女士您好，麻烦……”

言初音朝她点了下头，直接按住了电源键，关机。

空姐微笑点头，转身去了下一个位置。

言初音则把手机放进了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眼罩戴上。

这个时候，言初音睡是睡不着了，她戴上眼罩和耳塞，是想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理清一下思绪。

刚刚沈嘉瑞的短信里，详细向她解释了沐菲拍孙导电影的事，他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孙导的新戏里有沐菲，在他安排演员试镜之前，他们就已经通过电话，后面又吃了几次饭，聊了很多细节，再加上孙导是他的长辈，于情于理，他都不好中途反悔。

然后跟组那件事，当时媒体已经报道了沐菲接的新戏，虽然没指名是哪一位导演，但是他以为她是心里有数的，毕竟圈子里面没有秘密。而且他当时也想和她说这个，可是转念一想，他们才因为沐菲吵过架，他实在不想惹她生气，既然她都没开口问，他也就没有再多嘴。

沈嘉瑞还强调了，他不是真的故意隐瞒，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会在意这个，他就不会弄巧成拙了，隐瞒沐菲接了孙导的新戏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开机之前瞒得住，开机后总要曝光的，他瞒不了一辈子，只是不希望在他们关系紧张的时候再扯出沐菲，这样只会火上浇油，而且他也不希望他们两个像惊弓之鸟，好像沐菲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一样。

这些并不是沈嘉瑞的原话，而是言初音看完后的理解和总结，他的解释她是相信，甚至是理解的，沈嘉瑞瞒着她的原因，只会出于为了“他们好”的立场。

如果沈嘉瑞真的有私心，甚至是因为沐菲才隐瞒她，那言初音也不用这么矛盾了，直接分手，已经有了异心的男人，还需要她留恋下去吗？

可是沈嘉瑞对沐菲并没有在意，她当然知道，他们两个人当中，真正把沐菲看得很重要的是人，反而是她，这也是言初音矛盾的地方，她一边相信沈嘉瑞不会出轨，至少现在他对沐菲没有丝毫想法，可是以后呢，任由他们这样接触下去，沈嘉瑞以后会不会像原著一样，被沐菲所吸引，甚至无法自拔呢？

与其说言初音害怕沈嘉瑞变心，倒不如说她害怕剧情的推进，连孙导的新戏都被沐菲拿下了，再加上Burning、张燃他们对沐菲态度的变化，可以说除了沈嘉瑞，一切都应该是在按照剧情发展的。

那么，沈嘉瑞会成为这个例外吗？

在沈嘉瑞还没有注意沐菲的时候，言初音还能安慰自己，可是现在沈嘉瑞已经应她的要求，注意和沐菲保持距离，甚至避开和她的联系——她相信沈嘉瑞已经努力过，他们一起上《爱情来了》的事不了了之，沐菲居然一反常态，没有来找她劝说她；纪书齐这几个月依然待在帝都，来找她和沈嘉瑞玩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带上沐菲，甚至连提都不会在他们面前提起她的名字；就连这次沈嘉瑞和沐菲同框出现，媒体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反而对他们以前的绯闻只字不提，专注刷孙导的存在感。

这些细节，言初音没有说，不代表她没有注意到，沈嘉瑞不是什么都没做，然而命运就好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时刻准备着拨乱反正。

这一刻，言初音非常理解沈嘉瑞的“身不由己”，甚至对他的无奈同样感同身受。

也许人终究是要学会认命的吧。可是就这么认输，又好像不战而败，言初音又觉得不甘心，一时也没办法下定决心，所以直到下了飞机，经历了三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这次的取景地，言初音仍然没有回复沈嘉瑞的消息。

感情不顺的人，就喜欢从其他方面找安慰，比如说事业。

言初音是那种危机感比较强的人，或者说心理包袱重，毕竟是一路被捧着走过来的，她最不能接受的失败，是来自周围的同情和可怜，所以，如果她和沈嘉瑞最后走不下去，她至少还有自己的事业，不至于让人觉得她一无所有。

越是这个时候，言初音越是投入工作，刚到拍摄地点，天气也还不错，一行人略作休整，下午就开工了。

言初音紧锣密鼓的录制节目，手机也不想带在身边，晚上回到住所，才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沈嘉瑞打的。可言初音已经疲惫不堪了，也不想回电。

更主要的是，言初音还没考虑清楚之前，不想和沈嘉瑞通电话。

她一开始以为和沈嘉瑞分开几天，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可言初音现在都快忙成狗了，她工作的时候只要进入状态，就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看到手机提醒，才发现自己依然很茫然。

言初音便只回了条短信报平安，顺便告诉对方她很累，不想接电话，便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第二天，又是昏天暗地的一天。

天还没完全亮，这一期的主人翁就起床了，言初音他们也只能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披星戴月就开工了。

因为昨天下午已经拍了一段，没有必要做重复的工作，所以今天下午，言初音他们比较早就收工了。

组里新来的几个年轻人比较好玩，一说收工，就互相约着去“探险”了，言初音让小肖也和他们去玩了，她则和简导一边闲聊，一边慢慢散步的走回村里。

刚走到村口，热情的村民就上前打招呼了，带着浓浓的乡音和言初音说：“那什么……姑娘，你丈夫来看你了……”

言初音直接就懵逼了，她出来取个景，莫名其妙就多了个老公？

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女人替言初音解惑道：“我婶说错了，她普通话不好，是你男朋友来了，就在村长那里，村长家你知道吧？你们往里面走，门口围了好多人的那家……”

年轻妈妈不但热心，还挺能说，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言初音愣是没找到插话的机会，然后刚说完，被她称为“婶子”的那位大妈，又拍手笑道：“小伙子长得真客气啊，听说是什么大明星呢！”

言初音先还想她们是不是误会了，听到大妈的话，总算明白了，来的人应该是沈嘉瑞。

但她还有些难以置信，太突然了，一时愣在了原地，还是简导推了推她，催道：“也不知道沈老师等咱们等多久了，你还愣着干嘛？”

按照年轻妈妈的指引，简导陪着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下来的言初音，去了村长家，果然远远的就看到对方家门口可热闹了，大人小孩围得满满当当。

应该是在门外的吃瓜群众，远远的看到了言初音和简导，对屋里的人提了醒，他们刚走近，沈嘉瑞就从里面出来了，看到言初音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竟有些不敢向前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言初音总不好让沈嘉瑞太过尴尬，再说人都追到这里来了，分隔两地的时候，她可以拒接他的电话，可以不搭理他，这个时候，言初音还真做不出来这种事。

言初音抿笑了下，脚下步子也快了些，站在沈嘉瑞跟前看着他，“怎么过来了？”

沈嘉瑞也笑了，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作声。

简导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两个人摇头，一脸老母亲般的欣慰：“唉，现在的小情侣啊……”

突然有点怀念她和先生谈恋爱的时候。

相比起大部分吃瓜群众，简导还算是比较矜持的了，言初音就听到对面几个熊孩子在起哄，要他们“亲一个”，言初音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拿着手机对他们拍的一群年轻人，看年纪像是高中生大学生，脸上带着言初音熟悉的八卦和兴奋。

也是沈嘉瑞来的不是时候，平日里村子比较安宁，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老人和小孩当然没那么八卦。可是这次遇上国庆长假，在外面工作的、学习的年轻人，有些都回了老家，看到这一幕他们当然很兴奋了。

言初音不由瞥了沈嘉瑞一眼，刚想问他怎么处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里面出来了，齐助理远远的和言初音打招呼，然后就笑眯眯的对村民道：“麻烦大家一下，别拍照了……”

见齐助理在善后，言初音也就放心了，和一旁的简导打了招呼，便带着沈嘉瑞去她的住处，既然沈嘉瑞来了，两个人总要单独谈一谈。

过去的路上，言初音已经抽出了手，问清楚了沈嘉瑞是怎么过来的，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告诉过沈嘉瑞，这次取景的地址，不过重名的村子也不少，就算知道地名，沈嘉瑞又怎么能确定就是这里？

沈嘉瑞确实不确定，所以他找了帝都卫视的人打听，底下的安排和计划，台里都有审批记录，一查就清楚了。

言初音：……

天王就是不一样啊，想打听点什么都易如反掌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沈嘉瑞小心翼翼看着言初音的脸色，她离开时的状态，和这几天拒接电话的举动，都让沈嘉瑞陷入了煎熬和不安中。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打算，她想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沈嘉瑞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心情，他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需要重新考虑的。

既然她这么介意沐菲，这个工作他不接就是了，反正孙叔的电影从来不缺人写歌作曲，比起失去一个机会，他更害怕的是失去她。

一走进言初音的房间，沈嘉瑞就卸下了伪装，紧紧抱住了言初音，“对不起，这一次相信我好吗？孙叔那边我已经提了解约，你不喜欢沐菲，我以后不会在任何场合见她了……我可以退圈，转幕后工作，我们结婚……”

“别说了。”言初音忍不住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因为她不高兴，他就退圈，放弃自己的事业和梦想，这样的委曲求全，又何必呢？

沈嘉瑞却以为她是彻底不想和他一起了，心口蓦地一疼，脸色苍白的看着她：“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言初音眨去眼底的泪意，怔怔的看着他：“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我？

“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