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差点打起来,乐知时想都没想直接站起来挡在宋煜前面,好在秦彦、沈密和其他男生及时拉住起冲突的两人,才没真动起手来。

在篮球队这么久,宋煜一直都像个幽灵,如果没有秦彦,他可能永远都游离在众人之外,不说话也不社交,除了训练和比赛再无交集。尽管冷漠,也从来没有和其他队员发生过冲突。

这次爆发太不像他的作风,所以很多人都觉得讶异。当然,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备受秦彦照顾的混血学弟,竟然是宋煜的弟弟。

“好了好了,这才是第一天,不要伤了和气。”秦彦在中间调节,他拍了拍王志的肩,“志哥,人小朋友说了不能喝酒真不是骗你的。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一个高中的,乐乐开学典礼上过敏发病,差点休克,可吓人了,得亏他哥在才捡回一条小命。你说本来咱们吃饭是图个开心,万一真弄出点事儿,算谁的啊?”

他这一番话绵里藏针,明里暗里提点王志,转头又对其他队员说,“今天的酒我一个人买单,请大家喝,想喝多少喝多少,不想喝的也不用硬撑,我一会儿叫服务生拿点可乐雪碧,大家好好吃。”

“买什么可乐?”南嘉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带着点置气的意思,“我之前买的奶茶没人要喝是吗?都这么喜欢喝酒,那以后我再也不给大家带奶茶了,白费心思还没人领情。”

王志的脸色变了变,本来梗着的那张脸此刻更是不舒服,但又似乎想开口点什么。其他男生听了,更是立刻说“怎么会呢,我就爱喝奶茶,不爱喝酒”这样的话。

“我真的很不喜欢男生在饭桌上劝酒,无论是劝男生还是女生,都是违背他人意愿。”南嘉看向王志,“你也是学法的,应该知道有多少民事纠纷都是喝酒喝出来的吧。”

尽管不情愿,但南嘉都这么说话了,王志还是有些烦躁地让了步,“行行行,都他妈是我找事儿。”

“好了好了,咱们就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吧。”秦彦看了眼沈密,笑起来,“你们看小沈都上头了,吹了大半瓶脸通红。”

秦彦一边说场面话圆气氛,一边拿手攥着宋煜的胳膊,像是生怕他甩脸色跑掉似的,也给宋煜递眼神,“别气了别气了。”

宋煜还是冷着一张脸,懒得和他们多说一句话,瞥了乐知时一眼,“坐我旁边去。”

“嗯。”刚刚还惊魂未定,生怕哥哥跟这个王志打起来,这一刻乐知时又开心起来,心满意足地跟在宋煜后头。原本坐在宋煜旁边的那个问题很多的学弟,一听说可以换到南嘉学姐身边,疯狂傻笑,简直求之不得。

“果然学长再有魅力也比不过学姐啊。”秦彦坐下来感叹,看到乐知时,又忍不住笑,“乐乐一过来整个人都活了,在那边的时候我瞟了你几眼,跟被人抽了筋似的。”

“我想跟你们坐一起。”乐知时稍微有一点不诚实,其实他就是想和宋煜坐一起,所以他又很快转移话题,试图减轻自己说谎的罪恶感,“秦彦学长,你们点了什么?我想吃烤青椒。”

“点了,都是你爱吃的。”秦彦瞅了瞅一言不发的宋煜,趴在桌上对乐知时说,“你多大面子啊,你哥来球队这么多次,就几乎没来聚过餐,还不是因为你在才来的。这也是头一回点菜,平常就是个甩手掌柜,啥也不管的。”

说完他又看向宋煜,“嗐,甭跟王志置气,他那个混不吝出去了迟早惹事儿,没必要跟他掰扯,传出去不好听。”劝完他又拿肩膀轻轻碰了下宋煜的,笑嘻嘻说,“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原以为宋煜不会搭理,谁知他竟来了句,“是吗?那我前脚刚走,是谁立马找了个替我的?”

“哎,你这小气劲儿。”秦彦笑得不行,“乐乐你看看你哥!快给我主持一下公道!”

乐知时原本咬着筷子头,听了也跟着笑起来,望着宋煜的侧脸,“谁让你要走的呀。”

宋煜扭头,不大高兴地看了乐知时一眼。乐知时立刻抬手摸摸他的手臂,一副讨好的小表情小声说错啦错啦,哄了两下,宋煜这才扭头回去,闷不做声的地喝了一口白开水。

烧烤一份接着一份上上来,孜然辣椒的气味很能勾起食欲,乐知时拿起铁签子串成的串,全用筷子撸到碗里,把签子放到一边,然后自己拿筷子慢慢吃。

“你们这次野外作业怎么样啊?”秦彦边吃边聊,“我听说你们还睡了帐篷,真的假的。”

“嗯。”宋煜说去的那个山区地势特殊,村子都在山下,人烟稀少。

“你应该去学个攀岩啊野外求生啥的,万一有个好歹……”秦彦的玩笑话没有说完,就被宋煜拿手肘撞了撞,后头的话都撞回肚子里。秦彦一开始还以为宋煜开不起玩笑,但很快反应过来,隔着宋煜瞅了眼乐知时。

宋煜也看过去,好在乐知时吃饭的时候是真的很认真,好像正在和一个烤鸡爪较劲,没有听见秦彦的话。

他转了话题,声音大了点,“火日立你不仗义,外出作业也算出远门吧,都不给我带点儿特产啥的。”

吃完鸡爪的乐知时正巧听见秦彦的话,“他没给你带礼物吗?”

宋煜扭头瞥了眼乐知时,像是在告诫他不要说,但乐知时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想法,只顾着向秦彦炫耀,“哥哥给我带了。”

“果然,不能跟死弟控做朋友。”秦彦吐槽。

说着乐知时万分积极地从口袋里摸出那块小石头,伸长手臂隔着宋煜递给秦彦,“你看!”

秦彦看到那石头的第一瞬间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甚至都没拿手接,“这什么啊,我以为是啥好东西呢,就给你捡了个黑不溜秋的石头回来。”

“不是的!”乐知时对秦彦的说法很是不满,想跟他解释,但隔在他们之中的宋煜把乐知时的手拽过去,可乐知时十分倔强,被扯开之后又从后面包抄,强行拽着秦彦给他看另一面,“学长你看这边,外面看起来很普通,但是里面很漂亮。”

“啊……”秦彦这下才看见,“里头是蓝色的欸。”不过他的新奇也不过几秒,“可这不还是石头嘛。”

乐知时感觉自己说不过,明明就是很珍贵的石头,秦彦却不当一回事。

发觉乐知时的失落,宋煜扭头,假装不经意对秦彦道:“这是绿松石。”

秦彦也是有家底的,看原料看不出,一听名字自然就知道了,“真的假的,绿松石?这个市价多少?”

宋煜淡淡道,“高瓷高蓝的几千块一克,这块高瓷天蓝,你自己估吧。”

“卧槽。”秦彦立刻变了脸,“煜哥你牛逼啊,捡石头都能发家了,还有吗给我来点儿,那太小了有没有西瓜大小的?”

宋煜不再搭理他,自己默默吃饭。

“原来这么贵啊。”乐知时靠宋煜很近,几乎要贴上他手臂,“你真的是捡的吗?”

“不然呢?”宋煜给他夹了一筷子烤青椒,“别看了,吃饭。”

乐知时乖乖听了话,一顿饭吃下来,他发现其实大部分的队员人都不错,说话也很幽默风趣。

不过大家对乐知时的外表和他与宋煜的兄弟关系多少都有些好奇,这都是人之常情,乐知时也习惯了。

他不习惯的是宋煜现在会开始解释,说他们不是亲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他以前几乎不会这么说,无所谓其他人怎么理解,只要不会提及乐知时离世的父母。

所以现在听到宋煜亲口承认,乐知时感觉有些陌生,不是为他们不是亲生兄弟而惋惜,而是说不出的一种情绪。

仿佛宋煜一面公开承认他们的关系,又在默默抵触兄弟这个定义,很矛盾。

局散了,大家都各回各的宿舍,南嘉说沈密好像是醉了,提出跟另一个法学院的男生一起送他回去。

“南嘉跟那个新来的沈密说不定有戏诶。”秦彦八卦地开着玩笑,“我感觉他们看着还蛮般配的。”

乐知时想,可能并不是这样。

“有戏就好了。”宋煜声音很低,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含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乐知时跟着秦彦和宋煜溜达,校园很大,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瞎转。

“你女朋友呢?”

宋煜已经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你怎么一直关心我老婆啊?”秦彦完全没有get到宋煜的意思,“她今天去隔壁找闺蜜玩了,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丢下。”

假模假式地抽泣了几下,秦彦又揽住宋煜的肩,“善良如我,哪怕被你放了这么多年的鸽子,都不会抛弃你的,还有你可爱的弟弟。”

乐知时很直接地说,“我可以不用你陪的,秦彦学长。”

“你这孩子咋回事儿?”秦彦气笑了,吓唬他,“我给你把小石头卖了啊。”

几个人快走到靠近东湖的侧门,起了阵风,潮湿的空气扑在脸上。秦彦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像是他女朋友的,乐知时发现他平时虽然痞里痞气很爱开玩笑,但每次跟女朋友说话都特别温柔,细声细语的。

“啊,你去了吗?你别自己过去,等着我啊,你一个人会被欺负的,行,我马上到。”

看秦彦挂了电话,宋煜抬了抬眉,“怎么?你女朋友去斗殴了?”

“开什么玩笑。”秦彦装好手机,“她要考研了不想在宿舍住,我这不也想着实习面试的吗?就说在外面租个房子,这样也方便。”

乐知时非常好奇,“你们要住一起吗?”

“那是,不然我俩一人租一间啊。”秦彦笑了,“她刚刚说她回来的路上约了看房,之前在网上看好了的,我现在去陪她。对不起了小宋同志,这次终于轮到哥们儿我鸽你了。”

宋煜求之不得,顺道问了一句,“哪个小区?房子好吗?”

“还凑合,一个loft,上下两层,看着挺温馨的。主要是她喜欢落地窗,可以看看湖。”

秦彦走之前宋煜又说,“拍个视频,我回头看看。”

“你也要出去住啊?”秦彦说,“你不是已经保研了,差不多都定下来了吧。”

乐知时有些惊讶,这些事宋煜都没跟他说过。

“随便看看。”宋煜没说太多,匆匆打发他走了。

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乐知时想说话,宋煜的眼神往远处望了望,“去那边吧,你应该还没来过。”

乐知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看向宋煜说得那个方向,人还不少,来来往往的,“那是哪里?”

“凌波门。”

宋煜带着乐知时过去,一出去,视野内便是一大片微波荡漾的湖水,豁然开朗。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日头落尽了,只剩下暗蓝色的、与湖水接连的天空。

凌波门外的这片湖上有许多窄而迂回的栈桥,交错在湖面。乐知时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这里要叫凌波门,涨起的湖水离栈桥的桥面也只有几十公分,许多学生和游人在栈桥上站着,仿佛真的行于水面,凌波微步。

“我们也上去吧。”他拉着宋煜的手腕跑过去,才发现这些栈桥比想象中还要窄,大约只有半米宽,细细长长。栈桥石廊也没有任何扶栏,支撑点是许多根扎入湖水的石柱,每隔半米一根,撑起宛转迂回的栈道。

乐知时第一次走,还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掉下去,两手不自觉伸开打平衡,他一边往前,一边频频回头,“我不会掉下去吧,我好久没有游泳了,这个球衣我才穿了一次。”

果然是惜命。宋煜嫌他吵闹,抓住了他的手,“掉不下去。”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牵着手往湖的深处走去,在某一个转角,乐知时停了下来,“我想坐在这里。”

和许多在凌波门的人一样,他们就地在栈桥坐了下来。天又沉了些许,暗蓝色变得更浓,九月的风掺着湖水的湿润气味,柔柔地扑在脸上,遥远的湖对岸亮起了灯,灯火璀璨温柔。

乐知时晃荡了一下腿,又往宋煜那边挪了挪,“哥哥,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

宋煜望着远方,摇了摇头,“我只在岸上的长椅上坐过,第一次上栈桥来。”

乐知时觉得不可思议,“这里这么漂亮,你为什么不上来?”

就是因为很美,才想把第一次的经历留到你来的时候。

不只是凌波门的栈桥,还有每周五会放映露天电影的梅园小操场,早春时节樱花漫烂的樱顶,映着远山中灿金银杏海的老斋舍拱门,到了冬天会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行政楼操场……

太多地方,宋煜都一个人默默走过,但从不停留,仿佛多停一会儿,下次陪他来看,就不那么好看了。

哪怕那个时候,他都觉得乐知时不一定会来这所学校。

宋煜沉默了片刻,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的提问,“因为我不想坐在地上,太脏了。”

乐知时觉得很好笑,虽然这符合一个洁癖的画风,“那你现在不是也坐上来了吗?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你在这儿。”宋煜看向他,一本正经道,“我要是不上来,万一你掉下去我怎么跟我妈交代?”

说得也有道理。

“好吧。”乐知时晃荡着他的长腿,正要说话,隔了几米的地方一个男生直接从栈道跳了下去,溅了乐知时一身的水,也吓了他一跳,他立刻想起来,又被宋煜给拽住。

“很正常。”宋煜还拉着他的手,“你看下面还有不少人游泳。”

乐知时这才发现,果然在不远处的湖里有一撮人在游泳,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夏天的时候还有跳东湖的活动,各种方式往下跳。”宋煜凝视着湖面,像是在回忆,“有的骑着自行车直接下去,有的会带一个跳板,还有情侣抱着一起跳。”

在灯火的微光里,乐知时望着宋煜的侧脸,感觉他说话很温柔,放空的眼神也是,仿佛这些他都亲眼见过,来过这里很多次,看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他好奇宋煜是自己来的,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但乐知时一旦想象那副画面,想到宋煜独自一人坐在岸边长椅的样子,就觉得很难过。他不太能接受宋煜形单影只的落寞样子,会替他感到难过。

但乐知时仿佛更加无法幻想宋煜和别人一起来,一起坐在那个长椅上,他会替自己感到难过。

这样矛盾的情绪像是慢性作用的药物,一点点侵蚀着乐知时的心。起初他感觉不到,但渐渐的,这些感觉越来越强烈,时不时就会发作,让他没来由地陷入消极的幻想中。

“这里有时候可以坐船。”宋煜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下次可以碰碰运气。”

“嗯。”乐知时应了一声,“这里看夕阳肯定很好看,是吧。下次我们一起来看夕阳好吗?你不忙的时候。”

宋煜点了点头。

他想到秦彦租房的事,于是随口说了一句,“我也很喜欢看湖,这里风景真好。”

“我们家虽然很大,但是只能看到小区的绿化,能从阳台看到湖应该很棒吧。”

想象一下就觉得很满意,乐知时四处打量,发现在刚刚跳湖的那个栈桥拐角又上来了新的人,也是两个男生,不过他们靠得比宋煜和他还要近,头和头几乎重叠在一起。

乐知时有些好奇,于是多望了一会儿,他惊讶地发现他们是牵着手的,而且是十指相扣。

这让他心里涌现出一种道不明的情绪,下一秒,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右边的那个男孩子转过头,很短促地吻了吻他旁边的人,很快的,因为这个大胆地举动,他的脸上泛起羞涩又可爱的笑。

天完全地黑下来了,湖面波光粼粼,那些隐秘的情感被风吹散,散落在这些闪光的碎片里,溶进湖水中。

“在看什么?”宋煜下意识往乐知时视线方向望去,也发现了那一对,但他没有多说话。

乐知时把脸转过来,垂着头,手掌撑着栈道的石面,不安地晃了晃悬着的腿,“没什么。”

虽然这么说了,但乐知时依旧不习惯对宋煜藏着掖着。于是过了两秒,他转过来对宋煜说,“他们刚刚接吻,我看到了。”

宋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讶异,一脸平静地说“是吗”。乐知时冲他点头,“他们还牵手了。”

乐知时很迟钝地发现,他竟然没有因为两个男生的接吻联想到之前初中毕业时不小心被迫看到的那种画面,相反的是,他觉得这很纯洁,尤其是那个主动的男孩儿脸上的笑。

多可爱啊,应该很喜欢他的男朋友吧。

见乐知时不说话,宋煜想着要不要说点别的,但没想到,乐知时竟然抬头问他,“哥哥,你会觉得他们接吻很奇怪吗?”

说话的时候,乐知时撑在栈道的手跟着动了动,指尖碰到了宋煜的,有些凉。宋煜看着乐知时,又漫不经心似的撇开了眼,语气平淡,“有什么奇怪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仿佛不是反问,只是简单的陈述。

“所以你可以接受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吗?”

面对乐知时的提问,宋煜陷入一种僵局。他不想给出任何引导,但也不想说出违心的话。

“轮不到我接不接受,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太冷酷,于是宋煜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是真心喜欢,都没有错。”

“对啊。”乐知时轻声附和,像是在自我说服。

宋煜发觉他的心真的很硬。哪怕喜欢的人就在眼前,问着他可以借机将暗恋大白于天下的问题,他依旧什么都没做,因为他是一个哥哥。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触即破的泡沫,乐知时可以肆无忌惮,但他必须小心翼翼,承担所有后果。

他希望自己真的是一块顽石,没有知觉,可以顽固下去,不会软弱。

风凉下来,乐知时贴紧宋煜的手臂,像是企图从他身上获取一些温暖,他又闻到宋煜身上好闻的味道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拥抱宋煜,想占有他一个人,在得知他曾经有过那么多自己不曾参与的记忆,乐知时会觉得无力。

他像是生了场大病,原以为自己可以不求回报地追逐一个人,但他其实没那么伟大。

他需要回报,需要一个完完整整只属于自己的宋煜。

这种有些病态的占有欲就快把乐知时的心吞噬了。

他无法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吸了吸鼻子,换了一个新的。

“哥哥,下次外出作业是什么时候?”乐知时问。

宋煜说不太清楚,乐知时又问自己是不是可以跟去,宋煜拒绝了,“有点危险。”

乐知时很懂事地妥协了,“那你会给我带石头的吧。”

他侧过脸看向宋煜,“只给我一个人带。”

“会给你带。”宋煜给了他确切的承诺,“但这些石头也没有用,你不研究这些,其实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

“那送给别人会更有意义吗?”

面对乐知时突如其来的发问,宋煜皱了皱眉,“为什么要这么说?”

乐知时一时语塞,没有给他答案。

他忽然很缺乏安全感,在各个方面。害怕出现那么一个让宋煜更在意的人,然后就没有他的位置,更害怕宋煜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从此再也回不来。

“我就是不想你给其他人,不给可以吗?”

宋煜敏锐地察觉到乐知时的变化,很快心软了,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乐知时的发顶,“可以的。”

他不想让乐知时失望,“我会尽可能给你找不同的纪念品,可能不是每次都这么值钱,你别抱太高期待。”

乐知时拿出他送的绿松石,自己低头凝视着那个散发着瓷光的蓝色切面,“好啊。不管你给我什么,我都很开心。”

这些跋山涉水的礼物,他都会好好保管。

“为什么?”宋煜忽然想问,于是脱口而出。

这一次乐知时很坦诚,“因为知道你回来的时候会给我礼物,我就会比较容易接受你走。”

听到他的这句话,宋煜才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乐知时听到饭桌上秦彦说的话了,那个让他学习攀岩以备不测的玩笑话。他只是装作没有听到,假装自己在认真吃饭,不想让他们在饭桌上因他尴尬。

他也忽然发觉,其实很多时候的乐知时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迟钝,那样好骗。

他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哥哥,”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可以去很远的地方,或者很危险的地方,如果你真的喜欢。”

乐知时的手攥得很紧,他其实不是非要纪念品不可,没那么幼稚,哪怕出现会让石头变得更有意义的接收者,也没关系。

“但你不要忘记,我还在等着你的礼物。”

乐知时只是想要宋煜的一个承诺,一个习惯。让他时时刻刻记得保护自己,有人在等他。

他看向宋煜,湖畔的风吹开他额发,露出漂亮的眉眼,他开口,语气是很罕见的平静。

“我那时候太小了,没有挽留的能力,他们一去不回,我也只能被迫接受。但现在我长大了,我不想接受类似的事了。”

“不要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乐知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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