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过去,章元敬也从小萝卜头长成了小少年,三年的时光像是一把尺子,一寸寸的丈量着少年人的身高,曾经看着自家姐姐也得仰望的章元敬,在他捏着鼻子喝羊奶的日子下,也日渐挺拔起来,只是长得太快了,以至于看着瘦的成了竹竿。

章元敬倒是一点儿不嫌弃自己的模样,虽说瘦了一些,但挡不住身材高啊,也幸亏他爹祖上是北方人,不然就他娘这身高,拉一个平均值也是矮个儿。

为了将来能够成为翩翩君子,他对自己的身体可在意着呢,饮食睡眠注意不说,每天必定得抽出时间来锻炼,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他鲜少生病的。

章铃兰已经在两年前出嫁,章家的人却越发多了起来,首先是老太太身边到底是添了一个小丫头,原本门房的红婆婆去了内宅,又买了一对中年夫妻,好歹有个照应了。

原本姜氏打算再给孙子买一个丫头伺候,那些大户人家不都使唤丫头吗,不过章元敬坚定的拒绝了,他可没有使唤小萝莉的爱好,再说了,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接到李子俊来信的时候,章元敬正在收拾给小外甥的玩具,是的,章铃兰嫁过去之后一年就生了丁家的嫡长子,取名为丁智,如今这孩子将将要满周岁,作为亲舅舅,章元敬自然是要表示一番的,他对那个粉嫩嫩的小外甥也上心的很。

要说当年丁家来提亲,多多少少是看在章铃兰有一个出息的弟弟份上,那么如今儿子一生,章铃兰才算是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丁地主有孙子万事好,甚至在觉得儿子扶不起来的时候,暗地里慢慢教导儿媳妇料理家事,章铃兰不爱读书,这事儿却是一点就通,如今已是丁家的掌事人。

算算时间,丁智的周岁正巧跟秋闱碰在一起,时隔五年,章元敬已经定了要参加这一年的秋闱,到时候倒是不能亲至,所以在礼物上便分外用心些。

李子俊的信是携着喜讯而来的,拆开信封一看,章元敬倒是乐呵起来,笑道:“师嫂有孕了,看来明年我又得多一个小侄子。”

姜氏孙氏正巧在一边,听见这话倒是也高兴,姜氏还说道:“可算有了,这都快三年了吧,再没有的话那边可得着急了。”

孙氏也说道:“可不是吗,上次去李家,子俊他娘可是话里话外的担心。”

章元敬无奈一笑,李子俊当年顺风顺水,直接娶了座师的孙女为妻,也算是春风得意,谁知道之后却样样不如意,先是到了翰林院备受排挤,只能郁郁寡欢,再来就是妻子多年不孕,以至于钱氏次次去信都是不满,也幸亏分隔两地才好一些。

如今喜讯传来,章元敬心中自然为了师兄高兴,只是想到他的仕途难免有些担忧。当初李子俊一路进了翰林院,他还觉得不错,随后才从老师口中得知,李子俊的夫人出自礼部员外郎徐家,徐家家主徐进乃是铁杆保皇派,但从如今李子俊的情况不难看出,老皇帝已经控制不了朝堂的趋向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他钦点的探花坐冷板凳。

看着随信而来的一叠书报,章元敬心中有几分感动,李子俊境况不好还惦记着自己这一次的乡试,这一份从小到大的情谊他铭记在心。

章元敬笑了笑,说道:“老师知道了怕也高兴的很。”

姜氏笑了笑,看着愈发沉稳的孩子,似乎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但最后却没有行动,只是说道:“也不知道奶奶等不等得到抱曾孙的那一天。”

章元敬一听,连忙说道:“奶奶,你还年轻着呢,别说曾孙了,曾曾孙都能抱到。”

姜氏顿时被逗得大笑,忍不住说道:“那你奶奶不成了老妖精了。”

孙氏也在旁边逗趣道:“娘,你肯定能长命百岁,以后咱元敬生个十个八个的,让你抱都抱不过来,到时候烦的不行。”

章元敬忍不住想要吐血,这是把他未来媳妇当母猪的架势啊,倒是姜氏似乎看见了那样的场景,高兴的不行,还谦虚的说了一句:“也不需要十个八个,跟隔壁似得确实也烦心,能有个五个六个就得了,足够喽。”

章元敬抹了一把额头,岔开这个揪心的话题:“奶奶,娘,乡试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明日我就启程了,到时候又得一个多月。”

一听乡试,姜氏和孙氏也不畅想七个葫芦娃了,忙不迭的收拾起来,看的章元敬十分无奈,又得劝说他们少带一些东西。

章元敬却不知道,远在京城的李子俊夫人徐氏有孕,倒是让李家闹了一场,原因自然是钱氏一知道消息就想要上京去照顾媳妇,但熟知她性子的章氏如何能答应。

钱氏自认为儿子出息了,颇有几分不把婆母看在眼中,两人很是闹了一场,最后以李承业狠狠训了一顿妻子,责令她在家孝顺父母作为结局,但也可见李家内宅不太平。

李家闹起来的时候,章元敬已经踏上了去府城的客船,陪着他出门的还是章明林,虽然章元敬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用人陪,但章家显然是不放心。

为此就是章家族长还特意来了一趟,话里话外他要是不放心章明林的话,族里头也可以派一个人出来,可见对他的重视,相比之下,章元敬自然更喜欢自家林二叔一些。

章明林外粗内细,一路上安排的妥妥帖帖,自从章元敬考出了成绩,他便不再把这孩子当做孩子看待,反倒是愿意听他的话,这一点倒是比其他人强一些。

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原本作为运河末支的青州也变得热闹非凡,商船都不知道多了几许,章元敬站在船头,颇有几分感慨:“有时候不出来走走,就不知道外头变得怎么样了。”

章明林在旁边听着,倒是笑道:“可不是吗,咱青州的变化已经算大了,但外头的变化更大,也幸亏这几年风调雨顺,这河道才能热闹起来。”

章元敬眼睛微微一动,又问道:“林二叔,明湖的变化大不大?”

章明林常在这边走动,想了一下倒是说道:“比起青州来倒是不大,明湖府原本就热闹,再热闹能热闹到哪里去,不过听说换了一任知府大人,这位大人有些严苛。”

章明林没有直说,但关于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章元敬也多少知道一些,严苛对于一位官员来说是中性词,但放到这位大人身上绝对不是好意。

当初的知府大人在时,明湖还算发展迅速,结果一换届,这位吴知府一上台就变了,这位大人倒是也清正严明,但却有些严明过了头,对于明湖府这样的商业大府来说,这位吴青天的到来简直是要人命,这几年别说小商小户了,就是大商人也不好过。

商人们的愤怒无处可诉,这位吴大人可不是无根基的小人物,他与太子妃乃是嫡亲的兄妹,当今皇太孙嫡嫡亲的舅舅,就是皇帝也高看他一分。

这次会把他下放到明湖府这样富裕的地方,可见这位吴大人简在帝心,别管他有多少毛病,只要不是大错就动摇不了知府大人的位置。

章元敬烦恼的自然不是商人的处境,而是听闻这位大人的风格十分严谨,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这次的乡试造成影响。

虽说主考官是皇帝派下来的,但作为知府大人,明湖府的乡试就在吴大人眼皮子底下进行,就跟当年县试似得,多少会有一些妨碍的。

看着青州的河水,章元敬深深吐出一口气,左右他年纪还小,如今都做好了准备,若是不行的话再来一届就是了,科举科举,考的不只是学识还有运气。

这么一想,原本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顿时散去,章元敬倒是有心情看风景了。

从青州到明湖只需要三日,就是行船慢一些也就五日,除非是台风天气,不然这一段湖面平稳,几乎不成出过大波澜。

偏偏章元敬这一次的运气不大好,出发第二天就开始下雨,秋高气爽天干物燥的季节,偏偏雨越下越大,弄得船家频频皱眉,走走停停生怕出事。

等到第二天夜里,天气突然狂风暴雨起来,船只不得不停靠在岸不敢前行,章元敬躲在舱内,听着外头的雨声敲打也有几分担心。

倒是章明林十分镇定,安慰道:“平安,且放心,咱们的船大,如今靠边停着,就算是出事也不会有大事儿,以前跑商的时候再大的风雨也见过。”

章元敬这才安心了一些,笑着问起:“是吗,林二叔与我说说看。”

章明林见他是真的感兴趣,于是便绘声绘色的说起来,他口齿清晰,颇有几分说书人的天分,不只是章元敬,就是一向木讷的余全也听得津津有味。

有章明林在,等待大雨过去的时间也并不难熬,一直到狂风渐歇,船家才终于再次上路,章元敬打开窗户一看倒是乐了:“这湖面上是什么啊。”

原来大雨过后,运河湖面上多了许多杂物,树叶枯枝不说,居然还有人的衣服,或者木盆家什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被风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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