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喜的官差,看热闹的百姓,直接将小小的院子堵得严严实实,章元敬还沉浸在中第的喜悦之中,嘴角也忍不住咧开来,不怪他不稳重,从三岁下定了目标,但现在快要十五年了,每天都钻在书堆里头容易吗,这还不容易才算是熬出头了。

这可是会元啊,会试的第一名,除非到了殿试的时候皇帝看他十分不顺眼,才有可能从一甲二甲落下来,但看那一日小皇帝对他的态度就知道,只要他不在大殿上自己作死,那就妥妥的能中进士,而中了进士,混的再差那也能得一个官儿了。

章元敬高兴,余全看着简直就像是要乐疯了,一个劲的给周围的衙役塞红包,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中第的人是他呢。

好容易送走了围观的人,章元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忍不住说道:“真的中了。”

余全一听,忙不迭的说道:“我就说了,少爷您才华出众,怎么可能不中,老太太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章元敬也笑了起来,估计若是祖母知道的话,这会儿就得开始给他祖父和亲爹上香了,每次他但凡出点成绩,家里头总会如此,光耀门楣这个词他体会的更深。

相比起章元敬的高兴,朱举人看着有些失落,刚刚重病了一场,他看着脸色还有些惨白,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恭喜:“章老弟,恭喜恭喜。”

章元敬心中也是高兴,但想到他家出门看榜单的小厮一直没回来,但是不能表现的太过,委婉的说道:“谢谢朱兄,朱兄,外头天气冷,不如咱们还是进屋等吧。”

朱举人也是体虚,听了这话从善如流的进了屋子,满口说道:“哎,我早就看出来了,章老弟你非池中之物,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一下子就中了会元,哎,这么说来,你这不是中了五元了,若是到时候高中状元,这可就是六元及第啊,历朝历代都少有的事儿。”

六元及第吗?章元敬恍惚了一些,随即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虽说高中六元的名头好听,挺吉利,但殿试的时候皇帝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文家雷家以及顾家,一个状元郎,说不定还能拉拢一个家族!

来到京城这段时间,足够章元敬感受朝廷的暗涛汹涌,老皇帝一死,能够压制那些内阁大臣的所在就消失了,小皇帝年幼,还没有一个撑得住的外家,这会儿被欺负也不奇怪。

偏偏这位小皇帝是老皇帝一手教导出来的,颇有几分主见,他在朝堂上与文阁老政见不合的消息,就是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可见矛盾之深,距离老皇帝过世这可才半年。

章元敬不知道小皇帝与文阁老的矛盾会不会激化,但随着小皇帝一日日长大,文阁老一日日老去,如今文阁老一手遮天的状况肯定会有所变化。

但是目前来看,小皇帝并不是文阁老的对手,虽然天然地位占据了优势,但他的话显然没有文阁老的好使,而马上的,文家小姐就要嫁入皇家。

天下人都知道,小皇帝未来的皇后是文家小姐,这是先帝临死之前定下的,原本年前就会大婚,但不知为何一直拖到了现在。

很多人错误的以为,会试一结束,榜单一出,接着就是殿试了,其实这个误会大了去了,殿试那是要进宫的,自古以来,皇宫都不是那么好进的。

通过殿试之后,这些板上钉钉的考生们还需要先复试,这个复试倒是不难,其实大体是用来检查会试有没有人舞弊,以免丢脸丢到了皇帝面前。

接下来,就是针对考生们进宫的礼仪培训了,这才是重头戏,御前失仪可是大罪名。

一般殿试不黜落贡士,只是重新分定出等第名次,殿试考试时间在会试发榜后进行,以清朝来说,清初二月会试,三月发榜,四月初殿试,后又改为三月会试,四月发榜,五月初殿试。大兴王朝与此大致相同,不过发榜时间赶了一些,殿试通常也放在四月初。

所以通常而言,会试与殿试之间相差一个月时间,而这一个月的时间,考生们紧锣密鼓的接受着进宫的各种培训,将各种各样的礼仪记在心中。

这其实也是百官入职之前的培训了,不然新科进士哪能一个个都知道礼仪呢!

另一头,这个月中,朝廷和大兴也有一件大事儿要发生,就在会试和殿试之间,皇帝的大婚在此进行,远离朝政的章元敬不知道,为何去年的大婚拖到了现在,而为何又突然急匆匆的要在两次考试之间举办。

唯一可以预见的是,礼部的人恐怕已经忙成狗了,会试得他们操办,殿试得他们盯着,皇帝皇后的大婚更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样样都是掉脑袋的时候。

听说礼部尚书已经把礼部当做自己家,连续一个月都没回去睡小妾,忙的原本鼓起的太师肚都瘦了回去,脸色就跟刷了□□似得。

不管礼部多么为难,三月十五的时候,皇帝皇后的大婚如期举行,据说这一日是钦天监选出来的,这一年之中最好的日子,倒是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婚匆匆定了时间。

小皇帝大婚这一日,章元敬也忙中偷闲出去看了看,从文家往皇宫的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围观的老百姓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嫁妆的场面。

宫门正门难得的敞开,除了皇后之外,以后所有的嫔妃,即使是同样从宫外直接嫁娶进宫内的,也不可能再走这条路了。

第一抬嫁妆出门的时候,百姓们的惊呼声就没有停歇过,纷纷心道文家不愧是三朝元老,钟鸣鼎食之家,光是嫁妆就看得出内蕴来。

一抬抬嫁妆接二连三的出门,第一抬进了宫门,最后一抬还未出文家,虽然也有文家距离宫门不远的关系,但也足以看出文家对这次嫁女的重视程度。

十里红妆不是虚言,就是章元敬也觉得大长见识,要知道当初章铃兰出嫁,他们家准备的不错,但是统共加起来也就三十六抬,这在民间已经算是不得了了。

这会儿数一数,这位文小姐,未来的文皇后,从文家带到皇宫之中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台,这是大兴王朝女子所能带的嫁妆的极限。

一般而言,民间能有十二台已经算不错了,二十四台那就是小富之家,像是章家那般,愿意给女儿三十六台的,算是疼女儿的。

再往上那就是官绅阶级,嫁妆也不是娘家愿意给多少就能给多少的,律法有定制,像是没有功名的,三十六抬已经是极限,一些商户有钱,那也只能硬塞进去,或者私底下补贴,明面上肯定是不能超过的,不然就是违制。

而官员按照各自的品阶不同,嫁女儿,娶媳妇,从四十六抬到九十六抬不等,再往上,那就是皇家才能达到的范围了,甭管你多有权有势,都是不能超过的。

多少郡主县主,过的还不如大臣家的女儿富裕,但嫁妆这一项却能盖过他们的风头,道理就在于此,而跟文小姐这般的一百二十八抬,确实是世间少见。

这一场盛世婚礼深深的镌刻在许多人的脑海之中,此后许多年过去,也再没有超越这一场婚礼的,但这会儿谁都不会想到,这场热闹而盛大的婚礼,最后会以那么不堪的方式收尾,甚至因此给整一个大兴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

将来会成为风暴中心一员的章元敬这会儿也正在看热闹,一边感叹文家的豪奢,一边隐隐竟有些期待起自己未来的婚礼来,等他过了殿试,婚礼也就不远了吧。

一直到夜幕降临,街头的喜气似乎还没有散去,去年老皇帝驾崩的阴影似乎已经一扫而空,章元敬带着余全在街头吃了一顿热馄饨,这才慢悠悠的回去了。

皇帝的婚姻大事,似乎影响着整一个大兴的喜气,连着好几日,章元敬出门的时候都觉得老百姓都是喜气洋洋的,热闹的很。

当然,也可能是皇帝大婚,百姓们确实是得了实惠,别的不说,免掉的税收就是大收入。

就是余全也觉得这场婚礼热闹的很,回到家还说道:“我可算是长了见识了,皇帝陛下成亲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文娘娘的嫁妆都能盖住整个京城了。以前我觉得小姐出嫁的时候已经够风光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章元敬听完,笑着说道:“呦,现在还会说成语了。”

余全摸了摸脑袋,又说道:“哎,这辈子能看见这么大的排场,也算是没白活了。”

章元敬噗嗤一笑,说道:“场面确实是宏大,但也不至于如此吧,我看你是被喜饼甜了嘴,满口子都是好话,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这个天分。”

余全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皇帝家的喜饼确实是好吃,都是白面儿做的呢,再说了,最好的还是不要钱,可惜皇帝没大赦天下。”

一提这个,章元敬心中也是可惜,若是大赦天下的话,说不准他家师兄能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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