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敬穿上了靛蓝色的知府官服,这颜色十分的挑人,若是皮肤黑一些,人长得苍老一些,看着就会特别的黝黑土气,如果再没有气质压着,就会有一些猥琐气。

章元敬虽然晒黑了一下,但挡不住底子好,这会儿身材长成,又有几分肌肉在,看着倒是真有几分知府的威严在,更难得的是看着还挺俊朗潇洒。

吃完早点,穿戴完毕,章元敬才带着余全溜溜达达的往前面走,虽说衙门和后头的府苑就一墙之隔,但就是这么几步路,偏偏昨日一个人也没过来,章元敬要是还不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那就是傻子了,不过他也不着急就是了。

时辰不算早,前头的衙门去已经忙忙碌碌起来,官差衙役有条不紊的行动着,比起后头的府苑来,衙门倒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常年有人出入。

一开始,还未有人注意到旁门那边进来两个人,但很快的,有人打眼一瞧,赫,穿着靛蓝色的官服,除了传言中昨晚就到了的那位新任知府大人,还能有谁。

几个衙役对视了一眼,上头虽然明摆着不待见这位知府大人,但这位毕竟是知府啊,就算是奈何不得上头那些人,但动动手指作践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么想着,几个衙役客客气气躬身行礼:“见过知府大人,大人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章元敬笑得平易近人,点头说道:“听见前头的动静,就想着你们该开始准备了,就过来看看,本官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多看看也是好的。”

衙役们面面相觑,但也不敢直接把他往外赶,只得说道:“这会儿上头的大人都还未到,大人不如回去再歇一歇,等大人们到了,小的过去禀告?”

章元敬却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回去岂不是更加麻烦,不如这样吧,本官先到处转转,也好熟悉熟悉地方,毕竟以后这就是本官办公的地方了。”

几个衙役似乎不太乐意,但谁也不敢上手来拦着这位新任知府,只能任由章元敬在这地方转来转去,也不知道他能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章元敬看的自然不是自己将来的办公环境,而是这里的人,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几分敬畏,又有几分排斥,却不到完全敌视。

这对于他是好事儿,至少可以预见,关山府衙内的人并没有齐心同力的抗拒知府。

相比起井井有条的工作氛围,不断做事儿的衙役们看着脸色却不大精神,或者说是带着一股子暮气,看着该做的事情确实是都做了,但并不精心,有一种做做表面功夫应付的感觉。

这不该是衙役们该有的精神面貌,章元敬暂且记在了心中,却并未宣之于口。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人急匆匆的从外头赶进来,额头满是大汗,身上穿着正六品的官服,显然就是那位云通判,他一边走,一边带着几分责怪骂道:“那位大人过来了,怎么也不早点来禀告?谁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被骂了几句的衙役低着头,讷讷说道:“这,小的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过来,这一大清早的,谁不想多睡一会儿,不过后头有人跟着,知府大人也就是在里头转悠了一圈儿。”

一边为自己辩解,衙役一边腹诽起来,您老住的那么远,我就是想要去报信也来不及啊。

云通判自然不知道手底下衙役的糊弄,飞快的走进了衙门□□,第一眼就瞧见章元敬正站在院子里头,低头笑着跟身边的衙役说着话,似乎颇为投缘的样子。

云通判眼神微微一黯,微微皱眉,忽然轻咳了一声,脸上带上了几分淡笑走了过去:“下官云青,见过知府大人,不知大人抵达关山,未能远迎实在该死。”

章元敬挑了挑眉头,笑着伸手扶起云通判,客客气气的说道:“云通判何需多礼,这段时间关山府衙杂务,还多亏了云通判料理,本官虽然是远道而来,却不是客,哪里需要你们远远去接,倒是云通判昨日可是未歇息好,看着气色可不大好。”

云通判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却嘀咕起来,这位章大人究竟是软弱的没脾气,就算是被人下马威了也不敢吭声,还是变着话在堵自己呢?

看了看笑容可掬的章元敬,又想到他说自己不是客人,云通判觉得应该是后者。

他正要说一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却听见章元敬继续说道:“公务固然重要,云通判也得好好保重身体啊,若是你病倒了,关山府可不得乱了?”

云通判已经判定了章元敬是个面善心毒的,听了这话便冷笑着说道:“章大人且放心吧,下官的身体好得很,我是土生土长的关山人,特别适合此地气候。”

章元敬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是吗,那倒是我的担心多余了,说起来关山气候确实是不错,这会儿本该是炎炎夏日,在关山却还能穿着外裳,分外养人。”

云通判不知道他这东拉西扯的是什么意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大人喜欢就好。”

章元敬笑了笑,又说道:“我自然是喜欢的,云通判既然来了,不知能否带我熟悉一番?”

云通判眼皮子微微一跳,倒是也没有拒绝,笑着说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通判既然这么说了,章元敬倒是真不客气的问起他来,两人一边往内堂走,一边说着话,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上下同心其乐融融。

然而事实上,章元敬深深感觉到这位云通判对自己的敌意,而云通判呢,看似恭顺,实际上说的话里头就没有一句实在的。

比如现在,章元敬翻了翻文案,抬头问了一句:“这就是这些年关山的记载?”

云通判笑了笑,看似恭敬的躬身说道:“不错,这些事经过府衙的案例,其余的,都在王府典薄手中,大人也知道的,关山是镇北王爷的属地,有些事情并不需要通过府衙。”

章元敬挑了挑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就像是关山府衙在关山是可有可无的,许多事情都是镇北王爷府做主,作为知府,他也无能为力?

这话是想让他对镇北王爷心生不满,还是让他知难而退,章元敬看了云通判一眼,又继续问道:“也对,镇北王爷为人正直,有他的管辖,王爷府处理政务必定也是公道的。”

听了这话,云通判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口中却笑着说道:“大人说的是。”

章元敬也不管他怎么看待自己,继续问道:“近几年关山的税收呢,方才我找了一圈儿,怎么也没有看到成档的记载?”

云通判又低下头,笑了笑说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作为镇北王爷府的属地,关山的税收自然都是直接递给王爷府的,咱们知府衙门虽然是朝廷派遣的,但也不能越过了这事儿不是,所以这些记载,也都在王爷府内呢。”

章元敬笑了,反问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税收不过府衙,难道民生如何也不过了吗,百姓收成如何,每年可有灾祸,这些原本也该是府衙要做的事情。昨日我见云通判审案,还以为通判大人必定是对民生关注非常的。”

云通判抬眼看着章元敬,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对自己的讽刺,再开口的时候也带上了几分不客气:“民生固然重要,但下官只是个小小的通判,哪里管得了这种事情,知府大人若想知道关山一地的民生,不如走一趟镇北王府,那边的典薄都比下官清楚明白。”

章元敬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云通判无需动气,民生越过不提,我看这段时间,云通判倒是判定了许多案子,不如与我说说这些案子如何?”

就像他当初猜测的那般,这位云通判判案的时候十分随性,几乎都是穷人得张义,富人被惩罚,这原本不算是坏事儿,但坏就坏在,许多案子一看就有问题。

云通判看了他一眼,倒是带着几分得意说道:“知府大人想必已经翻阅过了,下官别的不成,却有一腔为国为民奉献终身的心,决不允许在关山的地界上,发生任何恃强凌弱,以权谋私的事情,将一切罪恶扼杀在摇篮之中。”

章元敬听的有些牙疼,又问了一句:“开堂断案,难道镇北王爷府不管不问?”

云通判看了一眼章元敬,以为他已经对镇北王心生不满,心中十分得意,一脸委屈说道:“大人也知道的,这种微末小事儿,王爷府不想管也不乐意管,这才都压在了府衙这边。”

章元敬听完,也没发表意见,看了一眼他说道:“知道了,这样吧,本官再看看这些文案,随后往镇北王爷府送上拜贴,作为关山知府,自然也得先见过王爷再说。”

云通判低下头暗笑起来,口中却说:“大人说的是,只是王爷事忙,也不知有没有空面见,幸亏离得近,多等些许时日总会有机会的。”

说完,云通判抬头去看章元敬的脸色,却见他但笑不语,一双眼中带着透彻,似乎把他的底细看的明明白白,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这位新来的关山知府,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样子,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在关山,一切还不是王爷府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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