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第一个进门的顾杰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玄关霎时大亮。

扣着的两只手悄然松开。

四人在玄关换鞋,客厅仍一片漆黑,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大部分落到地板上,几缕落在沙发上,所到之处皆洒下一片冷色,像初冬的霜。

“还是屋里暖和啊……”夏新然第一个换好拖鞋,摸着黑沿着墙壁找客厅灯的开关。

“暖和?晚上你别叫冷就行,”顾杰第二个进入客厅,迈一步上前伸手就准确按亮吊灯,“冉霖现在天天用棉被把自己裹成粽子,白天看剧本都棉被不离身。”

客厅的吊灯是很古早的造型,三朵含苞待放的花,黄白色的磨砂玻璃罩构成花瓣,三个灯泡构成花蕊,灯泡当然已经换成了节能螺旋灯泡,但白光经过磨砂玻璃罩,又成了带着点昏黄色度的光,满是怀旧的年代感。

冉霖第三个进入客厅,于昏黄的灯光下,对着顾杰叹口气:“非抓我当反面典型吗。”

“例子太鲜活了,没办法。”顾杰一边调侃,一边拿过遥控器打开空调,很快,带着点微凉的风就随着嗡嗡声从空调中吹出,没多久,微凉消失,风里渐渐有了温度。

“裹棉被?”陆以尧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站在冉霖身后。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听起来不像和伙伴们聊天,倒像只对着冉霖一个人呢喃。

冉霖耳根发热,也不回头理他,直接问夏新然:“你想睡哪儿?”

吃饭的时候两位新人就明确表达了“低碳环保”的探班路线,所以不定酒店,就和他们一起挤,但到底怎么个挤法,夏新然没细聊,只给了冉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冉霖心里有鬼,自然不好意思再追问,陆以尧是笑而不语,只慢条斯理吃东西,顾杰则是压根儿没觉得这是个问题,还一个劲儿点头,没问题,虽然这天地板太凉,沙发又不够长,客厅完全不能拿来住,但两个卧室床都够大,挤一挤无压力。

但这会儿“如何就寝”的问题已经摆在面前,冉霖索性速战速决。

夏新然不着痕迹瞥他一下,眼神中带着调侃,那意思分明是“明知故问”,瞥完也不需要冉霖回应,直接奔往其中一间卧室,转瞬,就倚靠在了卧室门框上,体贴微笑:“我当然是跟顾杰一间,这么久没见,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聊呢。”

冉霖点点头,眼里闪过些许感激之光,不过闪完,又涌出一丝无奈:“既然想和顾杰好好聊聊,为什么要靠在我的卧室门口?”

正自动自觉往顾杰卧室方向走的陆以尧骤然停下脚步,然后不着痕迹转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夏新然囧,连忙以最快速度奔向顾杰卧室,并在中途与陆以尧擦肩的时候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为什么不提醒我走错了!】

陆以尧挑眉——【门都长得一样谁记得清楚!】

夏新然——【你这样的方向感还谈什么恋爱,就应该吊销恋爱执照!】

陆以尧——【我是谈恋爱又不是开车,要什么方向感!】

夏新然——【不开车?你确定?】

陆以尧——【……晚安。】

视觉上,夏新然如一团小旋风,眨眼就奔进顾杰卧室。

可莫名地,冉霖就觉得他在和陆以尧擦肩的时候,在那个只一瞬的对视里,交换了许多信息……

是错觉吗?

冉霖疑惑皱眉,百思不解。

肩膀忽然传来重量,没等冉霖抬头,连肩膀带人直接被勾到陆以尧怀里。

这人是完全没收敛力道,冉霖只觉得自己被单手揽得紧紧,身体紧贴在陆以尧身侧,脖子和肩膀则被一条胳膊箍得动惮不得。

但在顾杰眼里,这就是一个标准兄弟情深的勾肩搭背,尤其陆以尧还特灿烂地对着他笑,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杰立刻对贴心点头:“懂,难得聚一起,你们哥们儿肯定有很多话聊。”语毕把外套脱到沙发上,下巴往洗手间方向一扬,“那我先冲凉了?”

也只有顾杰能管十二月份的洗澡叫冲凉,陆以尧被对方的气魄所震慑,不由自主点头:“请。”

顾杰大踏步进了卫生间,随后把门带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过了两秒,夏新然从顾杰卧室探出头,低声对仍站在客厅中的一对伙伴轻叹口气:“欺骗这么老实的人,我现在有点罪恶感了,怎么办……”

没等陆以尧和冉霖答话,卫生间门忽然又被打开:“对了夏新然——”

顾杰以为夏新然在屋里,所以一嗓子声音很大,结果喊完才发现,正主扒在门框往外探头呢,一脸被吓着的懵逼。

“干嘛?”夏新然总算回过神,抬眼望过去,没好气道。

顾杰笑笑,难得是个相亲相爱的态度:“我这次过来没带仰卧起坐的器械,虽然不用器械也能做,但总感觉没法使全力……”

“所以?”夏新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等会儿你帮我压着点腿呗,”顾杰说,“放心,我不多做,就两组,很快的!”

夏新然:“你不是要洗澡吗?”

顾杰:“洗完做啊。”

夏新然:“谁家洗完澡还运动啊!”

顾杰:“就两组,跟走两步似的,运动量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会出汗。”

夏新然:“可是为什么要在临睡觉的前一秒做运动?”

顾杰:“睡前热身。”

夏新然:“……”

夏新然的罪恶感如肥皂泡般,噗地破裂,只剩下无力吐槽感,恍若空气,如影随形。

冉霖和陆以尧的脑袋随着二人对话,来回转动,最终停在了夏美人“一言难尽”的脸上。

安全起见,陆以尧果断揽着冉霖回房。

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冉霖仿佛听见了夏新然“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房间分配”的真诚呼唤。

冉霖的卧室没开灯,窗帘也挡得严严实实,关上门,阻隔掉客厅光线,世界便重新黑下来。

冉霖眨两下眼睛,可睁眼和闭眼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漆黑一片。

屋里很静,静到只有身边陆以尧的呼吸声。

挎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很重,冉霖没好气道:“喂,可以松……唔!”

冉霖话还没说话,就被一股巨大力量压到了墙上,然后炽热的吻就贴了上来。

起初冉霖还能分心去想,陆以尧是不是带了夜视隐形眼镜,否则怎么就那么准一口咬住他的嘴唇。

可这种煞风景的念头只一瞬,就在陆以尧的攻城略地中,轰然消散。

陆以尧吻得很用力,几乎要咬掉他的嘴唇,冉霖想回应,可对方根本不需要,也没给他任何回应余地,无论他抵抗还是配合,都没办法对正在肆虐的人造成任何干扰或阻碍。

不知吻了多久,冉霖几乎要站不住了,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腿也逐渐发软,如果不是陆以尧压着他,他可能会像一滩果冻从墙上滑下去……

忽地一阵天旋地转。

冉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起来了,可没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经到了床上,陆以尧的身体随之压下来。

他下意识想拥抱对方,一只手腕忽然被擒住压到头顶,随后另外一只也被抓住,最终两手交叠,被压在枕头上方。

冉霖有点不甘心。

因为对方单手就压住了他交叠的双手。

“喂……”冉霖抗议出声,但怕外面听见,刻意压低,于是听起来就毫无气势。

“嘘,”陆以尧以极近的距离,往他脸上吹气,“不许说话。”

冉霖用力挣扎两下,结果手腕被压得更紧,他恨得牙痒痒:“凭什么……”

渐渐适应的黑暗里,陆以尧的桃花眼漫上暧昧情丨欲,声音暗哑性感:“凭你喜欢我。”

能说会道的人从来都占便宜。

放弃挣扎的冉霖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回去之后买本《情话十级——论如何用嘴炮征服你的男朋友》。

房间很冷,没暖气,又挡住了客厅的空调,只冰凉夜风,从四下窜进来。

可房间里又很热,冉霖几乎要咬破嘴唇,才能忍住不出声。

陆以尧似有所觉,便不再压制对方的手腕,改为捂住对方的嘴。

几乎在捂住的一瞬间,陆以尧的另外一只手便毫无顾忌……

咚咚。

大咧咧的敲门声响起。

然后顾杰的声音就透过门板传进来:“我洗好了,你们可以洗了——”

这嗓子犹如盘古开天地,一斧子就劈开混沌,世界清明。

陆以尧虎躯一震。

冉霖热情冻结。

“好——”佯装自然的陆老师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但这种程度的伪装对于顾杰,足够了,收到回应的伙伴转身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下方贴着地板的极细门缝里,一片黑暗,更别说延伸出“为何回房这么久还不开灯”的高端问题。

随着脚步声渐远,陆以尧无奈舒口气,带着点懊恼,带着点绝望。

冉霖把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拿下来,轻轻亲一口,故意问:“还来吗?”

陆以尧没好气拍了他脑门一下:“有能耐就别马后炮,留到下次真枪实弹的时候再挑衅……”陆以尧说着,声音重新低哑下来,凑近冉霖,带着坏笑一字一句道,“我会更兴奋……”

感受到危险即将卷土重来的冉霖,老实闭嘴。

陆以尧鄙视地瞥了黑暗中的恋人一眼,本想吐槽就嘴上能耐,可话到嘴边,又舍不得欺负了,最终凑上去轻啄一口,不带任何情丨欲,只带着重逢的满满欢喜。

身体的热度慢慢平复,心里的热度则被陆以尧压回安全屋。

他确实想尽情地碰冉霖,想让那个人在自己的身下喘息求饶,但越想,越不愿轻举妄动。

起码,不该是这里。

即便没有顾杰敲门,他也没打算做到最后。

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甚至是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希望是温暖的,全然放松的,起码不用担心有人随时会敲门,冉霖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忍着声音。

他想给冉霖最好的,一切。

翻身下床,陆以尧终于开了卧室的灯。

突来的光让冉霖不自觉拿手去挡。

陆以尧重新回到他身边,将人揽进怀里,用身体为他遮光。

冉霖头抵在陆以尧胸口,对方的心跳震得他脑瓜顶都跟着跳。

冉霖不自觉弯了嘴角。

虽然恋人一到亲热的时候就特像身经百战的流氓,可心跳骗不了人。

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都下地一圈开了灯,对方的心跳仍然扑通扑通急促得厉害。

咚咚咚咚!

“陆老师,冉霖,你们要不洗,我就先去洗澡了啊——”这回不是顾杰了,是夏新然。

陆以尧觉得这俩人是故意的,每当气氛好一点,他们就出现……你俩是提醒前方高能的弹幕吗!

“赶紧去洗。”对于知情人,陆老师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打发。

门外的夏新然乐得像只做了坏事的土拨鼠。

浴室距离卧室有一段距离,可没一会儿,哗哗的水声就清晰传递过来。

陆以尧无力叹息:“还真是完全不隔音。”

“说话别太大声就行,”冉霖经验丰富,“只要声音不大,就光能听见在说话,但听不清内容。不然我总和你视频,早露馅了。”

“其实……也未必。”陆以尧心情复杂道。

冉霖脑中出现顾杰那张正直的脸,不由得附和恋人:“的确。”

坏事总要月黑风高做的,这会儿灯光大亮,一室清朗,两个人静静躺在一起,心里也渐渐踏实下来,不再躁动。

“上回我是不是就这么抱着你,聊睡着的?”陆以尧忽然想起惨痛过往。

冉霖忍俊不禁。

“你当时为什么不叫醒我?”陆以尧至今想起,仍怨念。

上次气氛好,环境好,隔音好,床也好,床头柜里还各种贴心小物和道具,简直能把所有想得到的花样都来上一遍。

结果,自己睡着了。

每每想起,捶胸顿足!

“看你睡那么香,没舍得。”冉霖小声咕哝。

陆以尧没料到是这么个回答,心头一软,把人又搂得紧了紧。

其实那一晚,冉霖有偷偷掐过陆以尧两下的,结果这人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这话不能和陆以尧说,不然显得自己多不矜持。

所以冉霖决定把“温柔体贴”的人设坚持到底。

“你叫夏新然陪着一起过来的?”聊着聊着,冉霖忽然想起之前一直惦记的问题。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新然的说法是他俩都想来探班,结果一拍即合。

这话也就顾杰信。

果然,陆以尧直接承认:“嗯,我也只是想试试,问一下他有没有时间,愿不愿意,结果他一口答应,而且看起来比我还着急。”

冉霖完全可以想象。

因为夏新然既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也是那种特别够朋友的人,虽然外人看见的总是前一条属性的光芒,很容易忽略后面一条属性,但作为朋友,才最有发言权。

“该好好谢他。”冉霖真心道。

“不用替他担心,”陆以尧说,“来之前,他已经把报酬谈好了。”

冉霖囧:“什么报酬?”

陆以尧:“不可说。”

冉霖:“……”

为什么总有一种陆以尧签订了不平等条约的不祥感?

“其实就算他不答应,我自己一个人也要过来的,”陆以尧把背靠在自己怀里的人转过来,变成面对面躺着,定定看进冉霖的眼睛,“我没办法等那么久,我杀青回来之后,就天天都想着见你。”

“我也想你。”冉霖眼睛有点发酸,四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相思之苦。

陆以尧也回给他四个字:“没看出来。”

冉霖黑线,眼底刚起来点的热气,生生又被压了回去。

陆老师还在控诉:“拍《裂月》的时候,你也不说来探班,到后期联系都少了,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

冉霖无语:“我能恋谁?”

陆以尧早有黑名单:“唐晓遇。”

冉霖:“……”

陆以尧:“你和他一起拍了《落花一剑》游戏的广告,然后就开始各种微博互动……”

冉霖:“陆老师,你确定真的在全情投入拍电影吗?”

陆以尧:“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冉霖:“所以你就天天窥屏我微博?”

陆以尧:“是‘爱的暗中观察’。”

冉霖:“……”

显然,在分开的漫长岁月里,恋人积压了无穷怨念。

冉霖没好气握住陆以尧的手,放到嘴边:“你听好了……”

“我,冉霖,就喜欢陆以尧一个。”

说完,嘴唇贴到陆以尧手上,算是亲一口。

然后继续——

“在我眼里,陆以尧自恋,闷骚,脑补太多,说得太少,天天内心小剧场,还无聊到自制表情包……”

“等等,”陆以尧咽了下口水,诚恳提醒,“如果你后面有但是,我就继续听,如果没有,我能申请提前结束这个话题吗?”

冉霖莞尔,故意拖长音:“但是——”

陆以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他认真……”

亲一口手。

“他敬业……”

再亲一口。

“他对人对己都负责。”

“他未必对谁都热心,但绝不会落井下石。”

“他或许会为一些现实妥协,但他永远都有自己的底线。”

每说一句,冉霖就亲一口对方的手掌。

直到最后一句,他把吻轻轻印在了对方的唇——

“他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

……

简单冲一下就出来的夏新然,已经悄悄蹲在门口偷听了半天,然而预期中的天雷地火全然没有,从头到尾都在说话,还声音特别小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你们两个是来探讨人生的吗!

关起门来就上啊!

又坚持几分钟,见“夜谈会”没有结束的趋势,怨念满满的单身夏同学终于直起酸疼的腿,悻悻回屋。

至于冉霖和陆以尧,则把攒了多时的甜言蜜语都倾诉得差不多,这才恋恋不舍分开,依次去洗漱。

陆以尧先洗的,回来之后,立刻钻到被子里,用体温给冰冷的被窝预预热。

冉霖重新上床的时候,被子底下已经很暖和了。

他乖乖躺进去,八爪鱼似的抱到陆以尧身上,于是暖和变成了热乎。

冉霖已经有点困了,但他舍不得睡,陆以尧就过来三天,能单独相处的只有晚上,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睡眠里。

相比冉霖,陆以尧想的事情却复杂得多。

他本是想今天就解相思之苦,亲热亲热,真正的事情放到明天再说。可现在,夜深人静,他忽然藏不住话了。

倾诉的冲动来得突然又迅猛,几乎再不能多等一分钟,他想现在,立刻,就把所有想法讲给冉霖听。

眉头忽然被人按住,往两边抹平。

陆以尧回过神,正对上冉霖哭笑不得的脸:“你如果真不喜欢我这么搂着你,我就不搂了,你不用忍得这么苦大仇深。”

陆以尧把被子拉紧一点,把冉霖捂得更严实,才轻声道:“我想自己开公司了。”

话题忽然变得很正经,冉霖有一刹那的错愣,过两秒,才从陆以尧身上下来,让彼此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方便对视:“你本来不就是自己开工作室吗?”

被子因为冉霖的移动重新有了空隙,冷风咻地便钻进来。

陆以尧立刻上手把空隙重新压实,才解释道:“不是工作室,是娱乐公司,我想转型做老板了。”

“……”信息量不大,但事情太大,冉霖一时有点懵。

陆以尧伸手捏了一把恋人的脸。

无论冉霖懵逼几次,再懵逼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可爱至极。

“不演戏了?”冉霖总算在兵荒马乱的脑袋里挑出一个问题,也是最直观的问题。

“应该不了。”陆以尧想得很清楚,所以没需要思考太久。

“友情客串呢?”冉霖问完,才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傻,而且根本不是重点!

陆以尧却觉得新鲜,这是从他决定转行开始,听见过的最有趣的问题,难得认真考虑了一下,良久,回答道:“不一定,得看交情够不够深。”

冉霖没想到他竟然认真琢磨了,终于有了一点“恋人要转行”的真实感。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疑问:“为什么不想做演员了?”

“做老板不好吗?”陆以尧莞尔,“同在娱乐圈,我这算阶级地位三连跳。”

冉霖混乱的脑袋慢慢捋顺一些,当老板自然是好的,无论从收益还是从个体感受上,都比演员好太多,如果娱乐圈是一个金字塔,那有资金有话语权的老板肯定在上层。

但——

“不可惜吗,你演了这么久的戏,就这么放弃?”冉霖没有质疑或者反对的意思,只是从自身角度考虑,如果换成他,他会觉得很可惜,不,他可能根本就舍不得改行。

“如果我说我不觉得可惜,并且我很庆幸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陆以尧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事业太儿戏?”

陆以尧的声音缓而坚定,可冉霖还是听出了一丝忐忑。

这不是陆以尧对重新选择的前路的忐忑,是对恋人能否接受这样一个轻易改换方向的自己的忐忑。

可是真的轻易就换了方向吗?

冉霖不这么觉得。

自己的男朋友,没人比自己更了解——陆以尧从来都不是一个草率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在说和做之前,都已经把要负的责任想清楚了,担得起,才会去说,去做。

“什么时候决定的?”冉霖没回答陆以尧的问题,反而重新问了一个。

陆以尧实话实说:“拍《裂月》之前。”

冉霖:“和红姐说过吗?”

“说过了,她已经不再帮我接新的合同了。”陆以尧说,“我妈和我妹那边也讲了,没问题,而且我家里本来就希望我能做生意,我爸那边还没说,但我觉得知道那天,他能乐得唱京剧。”

冉霖发现了,陆以尧一有机会就要黑上自己亲爹两句。

“如果这才是你想要做的事情,”莞尔之后,冉霖正色起来,“那你终于找到了,我替你开心。我不觉得你对事业儿戏,而且我相信你不管是演戏还是开公司,都会做得很好……”

“但是?”陆以尧已经可以预见后面的转折了。

冉霖被抢答了个正着,刚严肃没两秒的表情破了功,没好气白他一眼:“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契机,你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坐在那儿一琢磨,就忽然找到想奋斗的人生路了吧?”

陆以尧目不转睛看他:“如果我说那个契机是你呢?”

冉霖愣住,好半天,才艰难道:“我担不起……”

陆以尧凑近他,近到几乎能看清他睫毛的抖动:“我迟早都会找到这条路,只是你帮我提前找到了,所以你不需要承担任何东西,这是我的人生,我的路,我自己担着就行。”

冉霖抬眼,半信半疑地看他。

陆以尧再接再厉:“合同到了就别续了,我签你。”

“……”半信半疑,变成了完全的怀疑,冉霖黑线下来,“所以你根本还是为了我。”

陆以尧不疾不徐,只道:“那如果我说,即便没有你,未来的某天,我也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发现原来自己想做的不是娱乐圈的演员,而是娱乐圈的生意,你感觉如何?”

冉霖:“……”

这个问题是个坑,因为他真的光是想一想就很不爽啊!

如果陆以尧命中注定要改行,那契机还是放自己身上吧,起码显得自己还挺重要……

“你可能真的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冉霖不甘心地瞪陆以尧一眼,“巧舌如簧。”

陆以尧一颗心落了地,眉宇间不自觉舒展:“那就这么说定了。”

冉霖懵逼地眨眨眼:“说定……什么?”

陆以尧:“合同到期就签我公司啊。”

冉霖:“这是下一话题!”

陆以尧:“……”

浑水摸鱼失败,陆以尧几不可闻叹口气,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

重新把冉霖搂进怀里,采取温柔攻势:“你想啊,我要把公司做大做强,那除了要有好的投资眼光,确保投资的项目盈利多,亏损少,还需要我旗下的艺人扶得起,立得住。好项目好艺人,是娱乐公司成功的两个最重要支柱。好眼光我负责,好艺人就有风险了,我当然要签知根知底而且前途光明的……”

明知道这是糖衣炮弹,应该躲开,可从肉体到灵魂,都被砸得特开心,只剩下大脑还有一丝理智,但连一根手指头都指挥不动。

“你不是也不想和你们公司续约了吗,反正都要跳槽,干嘛不往自己家跳……”

“到我这边来之后,不会有人再逼你演不喜欢的本子,前途也好,人气也好,市场反应也好,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只要专心演好戏就行……”

“而且我更倾向于自己独资出剧,出精品剧,打造好项目,所以这些项目里,如果有适合你演的,或者你有冲动想演的,那没别人,就是你了,不过你不能因为自己是老板娘,就不敬业……”

“什么?”静听半天的冉霖忽然出声,“你刚说什么?”

陆以尧吓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说错话了,毕竟刚才一连串说太多,保不齐哪句踩雷:“……不敬业?”

冉霖皱眉:“再往前。”

陆以尧绞尽脑汁回忆:“没别人了……就是你?”

冉霖瞪他:“再往后。”

陆以尧的主板都快烧了,总算找出来嫌疑对象,试探性地说:“老板娘?”

冉霖忽然扯过被子,蒙住脸,开始满床翻滚。

莫名暴露在冷空气中,陆以尧瞬间打了个喷嚏,然后看着滚来滚去的“被子团”,想要猛虎扑食的心痒简直难以自抑……

下回一定要找个可以随便折腾的二人世界!

……

翌日清晨,冉霖在久违的温暖中醒来,一睁眼,就见陆以尧正拿着自己手机摆弄。

冉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你是在查我有没有不正常的同性关系吗?”

陆以尧看都没看他一眼,仍在跟手机奋斗,只是声音好像带着点咬牙切齿:“我在关某人设置的令人发指的八个闹钟。”

“对啊,闹钟怎么没响?”冉霖终于觉出不对。

“谁说没响,”陆以尧终于关掉最后一个闹钟,顶着黑眼圈转过头,“响一声我就醒了。”

冉霖:“然后你就愤而关掉所有闹钟以示报复?”

陆以尧:“我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冉霖:“……”

陆以尧:“如果你不过来亲我一下,场面会有点冷。”

头回见占便宜占这么坦荡的。

冉霖翻着白眼给了恋人一个早安吻,也算别有情趣。

昨夜太晚,聊到后面,就自然而然休息了,而且陆以尧光惦记着向冉霖说改行的事,光想着怎么把人拉过来,却没想过反方向的问题。

此刻看着正在往身上套衣服的恋人,他毫无预警开了口:“要是我公司做的不好,没真正捧到你,反而把你之前积累的人气拖垮了,怎么办?”

冉霖套上卫衣,穿戴整齐,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看陆以尧:“那能怎么办?我是老板,当然与公司共存亡。”

陆以尧歪头蹙眉:“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老板娘吧……”

冉霖走过来,拍拍恋人□□的肩膀,让手心的热度实实在在传递过去:“你就是记错了。”

陆以尧望着一溜烟出去洗漱的身影,哭笑不得。

不心虚你跑什么!

跑到卫生间的冉霖其实心里也不平静。

因为陆以尧的问题也给他提了醒——如果他拖累了陆以尧公司怎么办?

陆以尧想给他遮风挡雨,他却更希望陆以尧能以他为荣。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更加努力,做一棵不畏风雨的,傲立霜雪的,五大三粗的摇钱树!

“刷个牙不用这么气势汹汹吧?”同样进来洗漱的夏新然被冉霖吓着了。

咕咚咚漱了口,冉霖才对友人摇摇头:“你不懂。”

“怎么不懂,”夏新然撇撇嘴,虽然昨天没等到干货,但想一想也知道,“不就是擦出火了又没办法真刀真枪吗。”

冉霖:“……”

自己刚才想的和友人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冉霖心里嘀咕,也有点不确定了。

“什么擦出火?”顾杰正好从卫生间前面经过,随口问道。

冉霖怔住。

夏新然也一时无话。

顾杰忽地无师自通:“啊,在回忆三亚钻木取火那事儿是吧,那期还真是坑,摩擦到最后也没见着火。”

冉霖:“……”

夏新然:“……”

“都聚在这儿聊什么呢?”陆以尧一出卧室,就好奇凑过来。

“早啊,”顾杰热情洋溢和伙伴打招呼,“聊三亚那期漂流记呢。”

陆以尧纳闷儿:“怎么忽然聊这个了?”

顾杰摊手,看向冉霖和夏新然:“那你得问他俩。”

陆以尧疑惑看过去。

冉霖:“就……”

夏新然:“心血来潮!”

……

三天一晃而过,随着探班的友人离开,日子也好像更快起来。

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冉霖需要回去准备《凛冬记》了,顾杰没通告,所以想继续住一段日子。

临离开武汉之前,冉霖跟顾杰还有何导一起吃了顿饭。这回是何导请客,去的市中心的酒楼,一水正宗武汉菜。

还是只喝茶,但这一次聊天的话题没限制在《染火》,而是天南海北随便聊,甚至何导还无意中透露了一些圈内秘闻。

临散席的时候,冉霖以茶代酒,还是敬了何导一杯。

何导难得接了,并拉起顾杰陪一下。

三个茶杯碰到一起——

“四月见!”

四月还很远,一月却很近,回到北京没多久,冉霖刚从不修边幅小青年变回白白净净男艺人——影版《凛冬记》就开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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