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动物哭泣时/我掩起自己的脸” 第二十五章
科尔洪看起来并不愿意来这里。
“谢谢你过来。”雷布思对他说。
“我也没别的选择。”他找了个律师坐在他身边。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也许也是泰尔福特的人?雷布思一点也不在乎。
“你也许要开始习惯于没有选择,科尔洪博士。你知道今晚还有谁在这儿?汤米·泰尔福特、布莱恩·萨默斯。”
“谁?”
雷布思摇着头。“你的剧本写错了。你认识他们是没关系的,因为我们在坎迪斯面前谈起过他们。”
科尔洪的脸涨得通红。
“你还记得坎迪斯吧?她的真名叫卡丽娜。我以前告诉过你吗?她有个儿子,但他们把他抢走了。也许有一天她能把他找回来,也许不能。”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
“泰尔福特和萨默斯都将在监狱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雷布思坐了回去,“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也有很好的机会把你跟他们关在一起。你觉得这样如何,科尔洪博士?共谋强迫卖淫,诸如此类。”
雷布思能够感觉到自己渐渐放松下来,投入工作中。为了杰克。
律师正淮备说什么,但科尔洪抢在了前面:“这是一个错误。”
“错误?”雷布思冷笑,“我想这样说也没错。”他坐直了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该交代了,科尔洪博士。你知道坦白有什么意义吧……”
布莱思·“靓仔”·萨默斯看起来清白无瑕。
他身边也坐着一个律师——一位上了年纪的高级合伙人,外表像个企业家,对于被晾在这儿长时间地等候表现得非常不满。他们在审讯室的桌边坐下的同时,霍根忙着把磁带放进录音机和录像机里。律师开始陈述他之前的一两个小时在心里淮备好的抗议。
“代表我的客户,警督,我有责任说这我见过的最令人震惊的行为……”
“你以为你见过令人震惊的行为?”雷布思回答,“别逗了,你什么都还没见着呢。”
“听着,我很清楚你……”
雷布思完全无视他,把那个文件夹拍到桌上,推到靓仔面前:“看看。”
靓仔穿着深灰色的西装、紫色的衬衫,领扣敞开,没有墨镜,没有车钥匙。他是被警察从他位于新城区的公寓里直接带过来的。去抓他的一个人这样评论:“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大的音响。这小子还醒着,在聼佩斯蒂·克莱恩的唱片。”
雷布思开始吹口哨:《疯狂》,这吸引到了靓仔的注意,他露出一个狡诈的微笑,但双臂仍然抱在胸前。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你的话会怎样。”雷布思说。
“好了。”霍根说,意思是录音和录像都已经开始了。他们按照流程,陈述了日期、时间、地点及在场各人的身份。雷布思望着律师微笑。他看起来价格不菲。泰尔福特一定会请最好的人,一贯如此。
“你知道埃尔顿·约翰的歌吗,布莱恩?”雷布思问,“他唱过一首歌:《今夜有人救了我的性命》。你看过这个之后,就会对我唱这首歌了。”他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夹,“来吧,你知道这样做是合理的。我没有玩任何把戏,你也不需要说一句话。但你真的应该帮你自己一个忙……”
“我没什么可说的。”雷布思耸耸肩,“你只需要打开文件夹,看一看。”
靓仔看了看律师,律师似乎也不太确定。
“你的客户不会因此自证其罪的。”雷布思解释道,“如果你想先看看里面有什么,没有问题。这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意义,但请便。”
德师打开文件夹,里面有十二张纸。
“如果有什么拼写错误的话,我先道歉。”雷布思说,“我打文件的时候有点儿赶时间。”
靓仔对那些文件看都不看一眼,他始终盯着雷布斯。他的律师翻閲了那些纸张。
“这里的内容,”律师终于开口道,“你一定也意识到它们毫无价值吧?”
“如果这是你的意见,没问题。我并不是要求萨默斯先生承认或否认任何事。正如我所说的,他可以随便装聋作哑,我只需要他用用眼睛。”
靓仔露出傲笑,然后瞥了律师一眼。律师耸耸肩,说这里没什么可害怕的。觏仔又看了雷布思一眼,放下手臂,拿起一页纸开始看。
“考虑到我们正在录音,”雷布思说,“我来陈述一下。萨默斯先生现在正在看我今天早些时候淮备的一份报告的草稿。”雷布思顿了顿,“事实上,应该是昨天了,星期六。他看的是我对最近发生在爱丁堡市内及周边地区的一些事件的解读,这些事件涉及他的雇主,汤米·泰尔福特、一个日本财团——事实上,我个人认为是日本暴力团的掩护机构——以及一位来自纽卡斯尔的名叫詹克·塔拉维茨的先生。”
他顿了顿。律师说:“到目前为止,我同意。”雷布思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我对这些事件的看法是这样的。詹克·塔拉维茨与托马斯·泰尔福特合作,仅仅是因为他想要某些泰尔福特拥有的东西。具体来讲,就是一个能把毒品从境外运至英国而不引起怀疑的行之有效的操作机制。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再过一段时间,等双方的关系稳定之后,塔拉维茨认为他可以插足泰尔福特的地盘。为了尽快达到他的目的,他在泰尔福特和莫里森·杰拉德·卡弗蒂之间制造了一场战争。这一点已经轻而易举地办到了。泰尔福特大张旗鼓地攻击和侵占卡弗蒂的地盘,背后很可能有塔拉维茨的怂恿。塔拉维茨只需确保事件不断升级就行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支使自己的一个手下在泰尔福特的一家夜店门外袭击了一名毒贩,泰尔福特立即将此事怪罪于卡弗蒂。他又派出他的几个手下攻击了泰尔福特位于佩斯利的大本营。与此同时,也发生了针对卡弗蒂的地盘和手下的攻击,这是泰尔福特的复仇行动。”
雷布思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这杯是新倒的,没加糖。
“这些事情听起来耳熟吗,萨默斯先生?”靓仔没有说话,他正忙着看材料。“我猜想,他们根本就没淮备让那些日本人真正参与到他们的组织中来。换句话说,他们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泰尔福特带着他们四处参观,在他们想收购一家乡村俱乐部的时候为他们扫平障碍。同时他也为他们的成员提供休息与娱乐的场所,外加一个绝佳的洗钱途径——比起赌场之类的生意来,不容易引起怀疑。尤其是在那里还要马上新开一家电子器件工厂,这就可以让暴力团的人假扮成普通的日本商人,混入境内。
“我相信塔拉维茨发现这件事之后就开始担心。他不希望在摆脱了汤米·泰尔福特之后,又把这块肥肉让别的竞争者抢去。于是他决定把他们也变为他计划的一部分。他派人跟踪松本,谋杀了他,并且使用巧计把我变成了头号嫌疑犯。为什么呢?有两个理由。第一,汤米·泰尔福特以定我是卡弗蒂的人,所以塔拉维茨陷害我实际就是在陷害卡弗蒂;第二,他想把我踢出局,因为我曾经去过纽卡斯尔,见过他的一个手下,名字叫威廉·‘螃蟹’·科尔顿。我多年之前就认识螃蟹这个人,而塔拉维茨恰好又安排了他来袭击那个毒贩。他不想让我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雷布思又顿了一顿,问:“听起来如何,布莱恩?”
靓仔已经看完了那份文件。他抱起双臂,望着雷布思。
“我们还没有看到任何证据,警督。”律师说。
雷布思耸耸肩。“我不需要证据。是这样的,你眼前的这份文件,我也送了一份给住在‘苏格兰人’宾馆的正田崎治先生。”雷布思看着靓仔的眼皮疾速颤动,“那么,按照我的想法,正田先生一定会有那么一点儿生气。我是说,他原本就是因为生气才来到爱丁堡。他发现泰尔福特搞糟了,所以想过来看看能不能纠正问题。我不认为麦肯林劫案会让他重新产生信心。但他到这里来,同时也是为了了解为什么他的一个手下在此地死于非命,谁又该对此负责。这份报告告诉他,塔拉维茨就是幕后黑手,而如果他选择相信这一点,他就会对塔拉维茨下手。事实上,他昨天晚上就从宾馆退房了——看起来他有点赶时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取道纽卡斯尔回家,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仍然会生气,因为泰尔福特坐视这一切发生。而与此同时,詹克·塔拉维茨则会百般猜测是谁把他出卖给了正田。暴力团可不是好惹的,布莱恩。你们跟他们比起来,只能算是幼儿园水平。”
雷布思靠回到椅背上。“最后一点。”他说,“塔拉维茨的大本营在纽卡斯尔。我敢打赌他在爱丁堡布有眼线。事实上,我明确知道他有。我刚跟科尔洪博士谈了一下。你还记得他吧,布莱恩?你从林兹那儿听说过他。之后,当塔拉维茨提出可以提供东欧女孩子来卖淫时,你就想到也许汤米需要学几句外语备用。科尔洪负责了这个教学工作。你告诉了他关于塔拉维茨和波斯尼亚的故事。妙的是,他是附近唯一懂这门外语的人,所以当我们把坎迪斯带回警察局时,我们也找了他来做翻译。科尔洪很快就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确定他是否需要担心,因为他以前并没有见过她,而她的回答又很模糊,令人放心——或者他是故意这样翻译给我们的。不管怎样,他向你求助。你的解决方法是:把坎迪斯送去法夫,然后把她抓走,并且把科尔洪转移,直到风声都过去。”
雷布思微笑起来:“他告诉了你法夫的事,但带走坎迪斯的人是塔拉维茨。我想汤米会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吗?所以,现在我们就坐在了这里。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只要一跨出警察局,你就被人盯上了。可能是暴力团,可能是卡弗蒂,可能是你自己的老板,也可能是塔拉维茨本人。你根本没有朋友,也不会再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雷布思顿了顿,“除非我们帮助你。我已经跟沃森总警司谈过了,他同意给你证人保护的待遇。新身份,随便你挑。也许需要服一小段时间的刑——这样看上去比较可信——但会给你优待:单人间,不让其他犯人靠近你身边。在那之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是我们给出的优厚条件,因此我们也需要你给予充分而彻底的合作。我们需要知道一切。”雷布思掰着手指数着,“运送毒品的细节、跟卡弗蒂的战争、跟纽卡斯尔的勾结、暴力团、卖淫。”他又顿了顿,喝光了杯中的茶,“要求很苛刻,我知道。你的老板发展得非常快,布莱恩,而且他差一点儿就要成功了。但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开口交代,要不然,你就等着吃子弹或者大砍刀……”
律师刚要开口抗议,雷布思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我们需要知道所有的事,布莱恩。包括林兹的事。”
“林兹。”靓仔轻蔑地说,“林兹算个屁。”
“那说了又何妨?”
靓仔的目光中混合着愤怒,恐惧和迷茫。雷布思站起身来。
“我要再去弄杯饮料。你们几位要什么?”
“咖啡,”律师说,“不加奶、不加糖。”
靓仔迟疑了一下,说:“给我一罐可乐。”就在那一刻——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雷布思知道交易有可能达成了。他中断了讯问,霍根把录音机和录像机都关掉,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审讯室。霍根拍了拍他的后背。
法梅尔·沃森正沿着走廊走向他们。雷布思转而迎上去,带着他们离开门边。
“我想我们应该很有机会,长官。”雷布思说,“他一定会试着改变交易的内容,不会把我们想要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但我想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沃森面露喜色。雷布思靠在牆上,闭起双眼:“我感觉我有一百岁那么老了。”
“经验之谈。”霍根说。
雷布思朝他哼了一声,然后两人一同去买饮料。
“萨默斯先生,”那个律师说,一边接过雷布思递过来的杯子,“愿意把他和约瑟夫·林兹交往的情况告诉你们。但首先,我们需要一些保证。”
“我刚才提到的其他事情呢?”
“那些都可以协商。”
雷布思望着靓仔。“你不相信我?”
靓仔拿起面前的可乐罐,说:“不信。”然后喝了起来。
“行。”雷布思走到牆边,“这样的话,你可以走了。”他看了看手表,“我希望你一喝完饮料就马上离开。今天晚上审讯室很抢手。霍根警督,请你给磁带和录像带都写上标签,好吗?”
霍根把磁带和录像带都取出来。雷布思坐在他的身边,两人开始谈论工作,仿佛已经把靓仔完全置之脑后。霍根拿起一张纸研究着,看接下来要讯问谁。
雷布思从眼角的余光看到靓仔倾身靠到律师身边,耳语了几句。他转向他们。
“你们可以出去谈吗?我们需要把这个房间腾出来。”
靓仔知道雷布思是在虚张声势……知道警察需要他。但他同时也意识到,雷布思所说的把文件给了正田的事情并非虚张声势,而他也够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害怕。他没有动,并且伸手抓住律师的胳膊,好让他也坐在原地听着。最后,律师清了清嗓子。
“警督,萨默斯先生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所有的问题?”
律师点点头:“但我必须坚持了解更多关于你所提出的‘交易’的情况。”
雷布思看了看霍根。“去把警司找来。”
霍根离开之后,雷布思走出审讯室,站在走廊里,向路过的一个警察要了根烟。他刚把烟点上,法梅尔·沃森就急匆匆地向他走来。霍根跟在他身后,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绑在沃森身上一样。
“这里不能抽烟,约翰,你知道的。”
“是,长官。”雷布思说着,掐灭了烟头,“我只是帮霍根警督拿着而已。”
沃森朝审讯室点点头。“他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说起过豁免的可能性。最起码,他会想要一个短暂的刑期,在安全的环境里,之后还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沃森沉思着。“其他人都拒绝开口。这倒也不是多重要,我们是在作案现场把他们抓获的,此外泰尔福特的话也被录在了磁带上。”
“萨姆斯是一个真正的内部人员,对泰尔福特的组织非常了解。”
“那么他怎么会愿意和盘托出?”
“因为他很害怕,而他的害怕已经压过了他的忠诚。我并不是说我们可以从他嘴里获得全部的细节,但很可能得到足够的情报以起诉团伙的其他成员。一旦知道有人交代了,他们都会想要达成交易的。”
“他的律师怎么样?”
“很贵。”
“那就没什么好浪费时间的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淮确的表达,长官。”
警司挺起肩膀。“好,让我们去做个交易。”
“你第一次遇见约瑟夫·林兹是什么时候?”
靓仔的手臂不再抱于胸前。他把肘部搁在桌上,双手托着头。他的头发垂到额前,使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大概是六个月前。在此之前,我们通过电话。”
“他是一个客户?”
“是的。”
“具体是什么意思?”
靓仔看了看转动的磁带。“你想要我把这些解释给所有的听众?”
“没错。”
“约瑟夫·林兹是我工作的一家陪伴服务公司的一个客人。”
“继续,布莱恩。你不止是个小工吧。你是经营者,不是吗?”
“随你怎么说。”
“你如果想走的话,布莱恩……”
靓仔眼冒怒火:“好,是我为我的雇主而经营的。”
“林玄先生打电话来是想要陪伴服务?”
“他想要我们派个姑娘去他家。”
“然后呢?”
“然后就是这样。他就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半个小时。”
“两个人都衣着整齐?”
“是的。”
“没有别的了?”
“一开始是这样。”
“啊。”雷布思顿了顿,“你一定很好奇。”
靓仔耸耸肩。“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是吗?”
“我想是吧。那么,你们的业务关系是怎么发展的?”
“嗯,在这样的情况下,总要有人陪在边上的。”
“你自己?”
“对。”
“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了?”
靓仔又耸耸肩。“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那个地址:赫里奥特道。”
“林兹先生……很上档次?”
“档次这个字眼简直从内往外冒。我是说,我见过的老家伙也够多的了,公司老板想在宾馆里打上一炮什么的,但是林兹跟他们完全不同。”
“他只想看着那些姑娘。”
“没错。而且他那栋巨大的房子……”
“你进去过?你不是只在车里等着?”
“我跟他说这是公司的规定。”靓仔微笑,“其实是我想进去看看。”
“你跟他谈过话吗?”
“后来谈过。”
“你们成了朋友?”
“谈不上……也许吧。他知道很多事,知识很渊博。”
“你对他的评价很好。”
靓仔点点头。是的,雷布思可以想象。在那之前,他的人生楷模一直是汤米·泰尔福特。但靓仔是个有抱负的人,他想要上档次;他想让人们认可他的想法。雷布思知道林兹讲起故事来具有多么大的诱惑性。靓仔还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其他的吸引力?
“后来发生了什么?”
靓仔扭了扭身体:“他的口味变了。”
“或者说他真正的口味开始显现了?”
“我也这么怀疑过。”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那些姑娘……他有那种很长的绳子……他会结一个绳圈。”靓仔吞了一下口水,他的律师已经停下笔,专注地听着。“他要姑娘们把头伸进绳圈里,然后躺在地上,假装成死人。”
“穿不穿衣服?”
“不穿。”
“然后呢?”
“然后……他会坐在椅子上手淫。有些姑娘不愿意配合。他要求她们做足全套:眼睛凸出,舌头伸在外面,脖子扭到一边……”靓仔伸手揉了揉头发。
“你们谈起过这些事吗?”
“跟他?没有,从来没有。”
“那么你们都谈些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事。”靓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大笑,“他有一次跟我说,他相信上帝。但他说问题在于,他不确定上帝是不是相信他。当时这话听越来很聪明……他总是有办法让我陷入深思。而正是这个人,对着脖子上拴着绳子的尸体打手枪。”
“你对他投入了那么多私人的关注,”雷布思说,“因为你在掂他的分量,是吗·”
靓仔望着自己的大腿,点点头。
“我们在录音,请说出来。”
“汤米总想知道我们的客人值不值得挤挤油水。”
“后来呢?”
靓仔耸耸肩。“我们发现了那些纳粹的事,意识到我们已经无法对他造成比他已经受到的更严重的伤害了。整件事变成了一个笑话。我们还想着要拿曝光他是个变态的事来威胁他,而与此同时,报纸上都在说他是个杀人狂。”他又大笑起来。
“所以你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是的。”
“但他还是付了五千英镑·”雷布思诱导道。
靓仔舔了舔嘴唇:“他想吊死自已。他自己跟我说的。把绳子挂在楼梯扶手上,一蹬腿就行。但没弄成。楼梯扶手断了,他摔了个半死。”
雷布思想起了断裂的楼梯扶手。
雷布思想起了林兹脖子上戴着围巾,声音嘶哑,告诉雷布思说他嗓子发炎了。
“他告诉你的?”
“他打电话到办公室来,说我们得见一面。这很反常。他通常是从公用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我以前老是想,他是个谨慎的老东西。但那次,他是从家里直接打到办公室来的。”
“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在一家饭店里。他请我吃了午饭。”那个年轻女子……“告诉我他试图自杀,但办不到。他反复地说,他证明了自己是个‘道德上的懦夫’,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么他想要你做什么呢?”
靓仔直视着雷布思。“他想找个人帮忙。”
“你?”靓仔耸耸肩。
“价钱合适吗?”
“没什么可讨价还价的。他希望在沃利斯顿墓园做这件事。”
“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
“我知道他喜欢那个地方。我们在他家里见面,时间非常早。我开车把他带到那儿。他看起来跟平常也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他不停地感谢我的‘决心’。我不确定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决心’是你一夜无眠之后才能获得的。”
雷布思微笑着,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反应。“继续说。”他说。
“没什么可多说的了,不是吗?他自己把绳圈挂在脖子上。我最后还努力了一次,想劝他别这样,但那个老东西决心已定。这不是谋杀吧?协助自杀而已。在很多地方,这都是合法的。”
“他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比我想象的要重。第一次,我把他拉上去,结果绳子断了,他摔了下来,狠狠地把脸摔在地上了。”
鲍比·霍根清了清嗓子:“布莱恩,他说了什么没有……就在最后时刻?”
“你是说那个着名的临终遗言?”靓仔摇摇头,“他只说了一句‘谢谢’。可怜的老东西。不过有一点,他把这些事都写下来了。”
“什么?”
“关于我帮他的事。算是某种保险吧,以防万一有人把我和他联系到一起。信里说他付钱给我,请我帮助他。”
“这信在哪儿?”
“在一个保险箱里。我可以拿给你们。”
雷布思点点头,抻了抻背放松身体。“你们有没有谈起过弗朗什镇的事?”
“谈到过一点点,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说报纸和电视上的那些东西如何骚扰他,让他无法找到人……陪伴。”
“但没有谈到过大屠杀的事?”
靓仔摇摇头:“你知道吗,就算他真的跟我谈起过,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雷布思拿笔敲着桌面。他知道林兹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鲍比·霍根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们终于知道了秘密,知道了林兹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知道他曾经受过老鼠线的帮助,但他们永远也无法知道他是不是约瑟夫·林兹特克。间接证据非常充分,但与此同时,林兹被间接谋杀的证据也同样充分。他是在他们对他提出指控之后,才开始要求陪伴女郎在脖子上挂绳圈的。
霍根迎上了雷布思的目光,耸耸肩,等于在说:这有什么关系?雷布思点点头作为回复。他心里有点想休息一下,但靓仔现在刚打开话匣子,让他接着说很重要。
“谢谢你的坦白,萨默斯先生。如果我们再想起什么事来,可能还会再问关于林兹先生的问题。但现在,让我们现在转向托马斯·泰尔福特和詹克·塔拉维茨的关系上吧。”
靓仔扭了扭身子,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那得花点时间了。”他说。
“想花多久就花多久。”雷布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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