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个修罗场

长明灯忽明忽暗, 玄衣支着下巴，审视着她，长眉狭眼, 幽幽赤眸，沉黯得好似吸纳周遭所有的光芒。

片晌, 他才意味不明地轻轻道：“卞七……可我却听说，你在江州城时, 一直管自己叫‘简禾’。”

简禾：“……！”

艹艹艹艹艹, 玄衣怎么连个都知道！

一瞬间，诸如什么“他在自己身边安眼线”、“他跟贺熠磋商交流”、“他有顺风耳”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冒出来。

系统登时无语, 适时堵住她的脑洞，：“当然不是。宿主，想想江州城。”

简禾一怔，顿时了然。

——某程度上, “卞七”跟贺熠都是“名人”。后者之臭名昭著就不需多阐述了。而前者，本就长了一张让人目难忘的脸。简禾顶着个壳子，在冬江的采莲工人中以真实姓名混过一段时间。而来自于白家的悬赏追杀令，则让她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

样的两个人, 不管走到哪里, 必都有迹可循, 不愁没有线索。

况且, 在【尸魍魉】的副本中, 在她心软放走伤的孟涟、贺熠跟她闹别扭而短暂离开的那段时间里, 她就护送一个迷路的水生魔族小孩儿出城。

区区一个小屁孩都能进来, 可见江州城根本没有拦住魔族人的可靠壁垒。打探消息对玄衣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随便派个部下进城就。

只是, 两个壳子的名字相同又如何？充其量，也只能是佐证，不能是“二人同魂”的铁证。

说起“证据”，简禾一个激灵，连忙点开“掉马进度条”的画面。匆匆一瞥，她随即头大地发现——原本数值为0的第二格，如今已经涨到了5/10。不，属于玄衣的那一格，直至现在也还停留在9/10。

简禾：“……”

四格均有不同程度的填色，难免给她一四面楚歌的凄凉感。

虽然玄衣的掉马条还没满格，但涨到那么高，一有他的理由。说实话，简禾对“能不能过关”不太抱有希望。

系统：“既然决定抵死不认，那就好好演下去吧。不建议中途改口供。”

简禾没打算对玄衣说实话，可也有些好奇：“为什么啊？”

系统：“很多东西你都无法解释。而且，不改看起来更有气节。”

简禾：“……”

罢了，既然【抵死不认】的戏已经开演，未见棺材，又岂能中途认怂。

一串的思绪，不在一瞬间闪现。简禾定神，在心中给自己鼓鼓劲儿，才满不在乎：“个年头，走江湖的人，没个几个化名怎么能行？那个名字是我随便取的，还有十七八个化名呢，张三李四王五……你不知道而已。”

“是么？那可就巧了。”玄衣讶然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认识一个人，她也给自己取一个化名，叫做‘简禾’，跟你的一模一样。”

简禾干笑：“那就是巧上加巧了呗。”

可谓是极好地诠释那句话——油盐不进，死活不认。

玄衣止住了笑。

非但不笑，眼中还笼上一层似雪寒霜。

简禾：“……”

正当她脑海警铃大作之时，围绕在周边的空气蓦然扭曲，滋生出了一缕诡异的黑雾，缠住了她的腰。

魔牵索！

在第一次被搜魂阵逮住时，简禾就领教它的厉害。更何况这一次，它是由玄衣释出的。

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无果，被魔牵索卷着往前送去，直送到了玄衣的座前。

与第一次被逮住时很相似的景，但是，终究是有所不同的。上回，玄衣对待她的动作颇为粗暴，毫不在意地将她扔在了法阵上。而一次——

猝不及防地，托举着简禾的那股无形的力消失了。而在身砸到地上前，倏地多一层缓冲，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地毯上。

简禾：“……”

刚才仗着离得比较远，胡说八道的时候还挺有底气。而此刻，彼此距离之近，已到了伸手可触的地步。

或许她该庆幸这具壳子的心脏是不工作的。否则，它此时一快从嗓子眼跳出去，也必然会被玄衣察觉端倪。

简禾哀叹一声，叫苦不迭，忽然发现自己的膝盖压住了他玄黑的丝质长袍的一角。蔓延向黑暗的长纱微微亮出金红的火光，黑雾冲天。

她立刻退一步。

嗯哼？玄衣不悦地抬了抬眉，倏地，缠在她腰上的魔牵索再次收紧，将她推到了比刚才更近的地方——直接趴在了玄衣的膝上。

简禾：“……”

不愧是大佬的主场，别人根本玩不他啊擦。

玄衣道：“你躲什么？”

简禾嘴硬：“没有躲啊。不是怕压皱了你的衣服嘛。”

玄衣深深地看她一眼。

在她醒来之前，短短的几个昼夜，他已经探过她的身体。在那血肉之中，真的有一条活人蛊虫。

魔族人虽然一直被视作邪恶的代表，可他们天性傲慢，自命不凡，对人类钻研出的一些邪门歪、让人作呕的玩意儿，其实是看不上眼，也不屑去学的。玄衣亦然。

不，虽然没有豢养过蛊虫，他也对这玩意人略有耳闻——它需要主人每个月释出一碗心头血来滋养，否则，就会带着寄宿的尸身一起枯萎消亡。

“卞七”几天都没动静，无呼吸无心跳，却仍然维持着“保鲜”的状态，大概是因为还没到给蛊虫喂血的限期，它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矛盾的地方就出在这。

当年，移魂阵之前，玄衣在她身上留下一缕魔气。

魔气只能附着在活物身上。若身死，魔气也将逸散。就是凭借它，他才会通新凝聚的魔气，察觉到“封妩”一死、“卞七”就复活的事实。而如今，她明明看着是死人，可身上的那缕魔气却仍然是凝聚状态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

若她还活着，怎可能让蛊虫附身？

若她已经死了，魔气又怎可能不逸散？

……

——么想的玄衣，自然没有猜到，贺熠并不是这条蛊虫的第一手主人，喂血间歇也不是一个月一次。也料不到，简禾会有个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的系统。

说到底，个壳子能完好保存至今，全赖它如今处于被简禾控制的状态下，是个半死半活的状态，故而活人死人的两边的便宜全占。

要不是这样，贺熠消失了数日、蛊虫饿几天，个壳子早就报废。

望着简禾苍白无血色的后颈半晌，玄衣出了会儿神，忽然换了个话题，敲了敲椅子，：“先前，在村子里时，你好像问过一句我是谁。”

简禾倏地抬头，心：“糟，要来了。”

玄衣一顿，声音转厉：“卞七，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认识么？那么，你为什么要在贺熠偷袭的时候喝止他？为什么要保护一个来截杀你的陌生人？”

简禾握紧拳头，：“那是因为……！”

玄衣步步紧逼：“因为什么？”

“因为……”简禾急中生智道：“因为你很凶！”

玄衣：“……”

简禾硬着头皮编：“你看起来很不好惹。那时，们都被你的部下包围了，如果贺熠刺伤你，们两个肯定会更加倒霉、更加吃不兜着走。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刺伤你，还不是自寻死路？”

……

不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但却是情急之下，能想出来最合乎情理的。

纵然是玄衣，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出人意料地，玄衣听到这里，盯着她看许久，似是终于有些失望，没有继续逼问下去。

简禾松了口气，但也觉得颇为怪异：“地狱bug条还居高不下，玄衣会么轻易被糊弄去？”

然而，在这一次无果的对峙后，依照系统的提示，也主要是没别的选择，简禾在蚀月境中住下来。可自那天起，她再也没有见玄衣，所以，也没机会去看看他的态度。

玄衣并没有禁她的足。毕竟，有一次被闯入的经历，如今的蚀月境已非往日那么容易进入。她又无法打开边界，就算随意在里面溜达，也出不去。

住了几天，她才发现这地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阴森。湖泽、山川、幽谷，应有尽有，风光绝美。且还有不少的魔族小孩儿在这里生活。

简禾见不到玄衣，闲着没事干，也跟他们玩几次，似乎也悟到了为何些魔族人愿意追随着玄衣。

在玄衣出现之前，魔族人大多都要东躲西藏地生活，若运气不好，便会落得一个跟觅隐村一样的下场——遭到仙门宗派屠戮。蚀月境在某程度上，是一片难能可贵的净土。

天，简禾刚与几个魔族小朋友玩完，在树林中的一架秋千上睡着。

不知过多久，有人推她的肩膀一下，动作很温柔，声音却很傲慢：“都天黑，还在这里睡？”

简禾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前方立着一个瘦削的黑衣少年。

青涩的面容，倨傲的表情，并不崭新、却洗得很干净的衣裳。

是十年前，仅有十五六岁的玄衣。

简禾愣住，缓缓：“……玄衣？”

什么况？

“怎么你，睡傻了？”玄衣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可等一会儿，简禾都还是那副愣愣的表情，他终于微微蹙眉，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严肃：“你不舒服？”

简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四周的景色终于清晰了起来。

她身处在一片惬意的小桥流水人家前，对岸是熙熙攘攘的大街。

里，是她初到这个世界时，获得的第一个奖励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　　睡神来袭，冲刺5000字大肥章失败_(:з」∠)_岂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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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猫整天喵喵喵、小思緒、Aggg、清水汀、素锦绛、一只土土文哟、ooooooops、九天姬罗姑娘们的地雷，感谢肖歪歪。姑娘的手榴弹、你有猫饼吗姑娘的地雷和手榴弹，么么哒(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