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 这样的日子就过了一个多月。

万里无云万里天,一轮曜日悬挂中天,焦黄的草垛耷拉头, 唯有蝉鸣声鼓噪万分。天时越来越热,人也无精打采, 破庙阴凉的天井中,横七竖八倚、趴、躺不少的流浪汉。

简禾坐在石阶上, 被热得蔫儿蔫儿的。

原先以多半个月就能离开, 只是左等右等,还没等到系统修正谬误。甚至, 还由于信号不好,连接时断时有,不是时时刻刻有回复……就好像被遗忘在了一个全然陌生。又真实得可怕的世界里。

这不,现在她就处于与系统失联的状态下, 已经连续七天没回音了。这样下,她要开始怀疑所谓的“游戏设定”是不是自己的臆测了。

唉,创果然是伴随风险的。《仙途》那复杂而高级、掺杂了“人性”的设置固然颖,但同时也伴随难以把握的风险。要是真正面世后还是这种户体验, 迷境公司铁定会收到一堆差评。

简禾正游, 下腹又一阵隐隐作痛, 不由弯下了腰, 团紧了身子。

大概是因近段时间吃了太多野味, 她这种在文明社会生活了十多年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近日, 肚子是不舒服,隐隐坠痛,可又不是闹肚子。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愁上加愁愁更愁。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了“喀拉”一声,一瓣圆滚滚的、碧青色的西瓜被一双修长的手掰开,成了好瓣。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简禾瞬间来了精。昨天,他们在江羱的野郊发现了一片瓜田。一只只黑绿相间的大西瓜看得他们垂涎尺,故而留下了一只肥硕的大野兔,从瓜田抱走了一只西瓜。机会难得,虽然不可能做得出冰镇西瓜,但简禾还是提议先冬江的水浸泡它一段时间,才捞出来吃,风味更佳。

现在在太阳底下,瓜皮上的水珠晶莹闪烁,冒丝丝的凉气,看得人口水直流。

在生津解渴的西瓜面前,那点不足道的腹痛被简禾抛于脑后了。人围坐在一起,捧西瓜吭哧吭哧吃了起来,快就只剩下了一瓜皮。

由于换洗的衣服不多,加上对安全的考虑,他们每日是在午后出发洗衣服、洗澡的。

这日了吃西瓜,他们比平日晚了些许出门。

薄云遮阳。路过一个街角时,简禾忽然一停,好奇道:“等一下,那是什么?”

街角的屋檐下,摆一个小摊子,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架支起了一块微微泛黄的米白色幕布。张长长的木凳堆放在街角下。显然还没开摊。一个头正执细毛笔,专心致志给一张张小棍子支起的小纸片上色。

温若流的眉头不痕迹微微一蹙,道:“还能是什么,皮影戏呗。”

在星际时代,这种文化早就被淘汰了。简禾有点儿走不动了:“不如我们看看呗。”

温若流轻蔑道:“无聊,不看。”

简禾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什么啊?”

“哄小孩子的玩意儿,看了也是浪费时间。”温若流大步向前:“走了。”

“哎,别拖,我这就走了……”简禾只能一步回头被拖远了。

这么专|制……罢了,不看就不看。等以后离开了他,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到时她要一天看十场,看到够本也没人管她。

忿忿想完,简禾就释然了。

来到了方的江边,晒得面白花花的太阳已经乎被乌云挡住了。今日倒是个难得的阴天,连风也没有平时燥热。江水微起波澜,隐现旋涡,鱼儿也一反常态游到了浅水处。江底的泥沙也被扬到了江面,清澈的水变得浑浊了多。

简禾捧起了一捊江水,明智打消了跳下的念头。开什么玩笑——这样的水,洗完上来后,搞不好会被没洗时更脏,甚至连衣服也不想洗了。

不过,这样乘江风还挺凉快的。

温若流撑,在岸边坐下,拾起了一颗小石子,优哉游哉抛了抛,冷不丁朝水面抛,打出了一圈圈的水漂。

石头沉底后,江面缓缓浮出了一条被敲晕了的鱼。温若流伸手一捞,将这鱼抓了上来,扔进了竹篓中,若有所思道:“我忽然觉得,这种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术法……”

简禾道:“这种术法怎么了?”

温若流做了一个隔空扯动的动作,简禾立刻感觉到了一阵不容抵挡的牵引力,被踉踉跄跄拖到了他身前。

“看吧。”温若流乐不可支道:“要是能有一个类似的术法,并且将‘牵制’改成单方面的,那就好玩了。”

简禾:“……”大佬,双向控制已经够鬼畜了,单项控制就更要鬼畜一百倍好吗!

“好不好玩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拿来押送犯人肯定一流。”简禾干笑道:“只是,现在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

“没听说过。”温若流伸了个懒腰,伸出手指,弹了弹竹篓上的水珠,道:“但不代表一直没有。”

“那么,如果有一天,画出了这样的术法,会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还没想到。”

简禾一拍大腿,道:“那正好,我已经替想好了,就叫‘一莲托生’好了。不觉得特别贴切吗?”

“‘一莲托生’,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成画出这个术法的人?”温若流啼笑皆非:“又是家祖传的算卦术告诉的吗?”

“这次不是。”简禾摇头,清亮的双目一眨不眨看他:“是我个人对有信心。”

生平首次,有人当面对自己说这种充满了期许和善意的,温若流心脏一跳,竟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被人骂“野种”,跟对方痛痛快快打上一架,也比面对这种陌生的、不知所措的感觉要好。平时能说会道的舌头,此刻像是被猫叼走了,温若流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是吗……”

“真的,我对特别有信心,如果做不到,那天底下肯定没人能做到。”简禾不知他想什么,挪近了些,笑眯眯道:“所以呢,等画出来以后,就给这个术法安上‘一莲托生’的名字,就像咱们的暗号,那我即使了远远的方,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术法,就可以知道成功了。”

温若流僵了僵,刚刚升起的那种有点儿飘飘然、又有些不可思议的好心情一挥而散,皱眉看简禾,脱口道:“哪?”

现在还不知道系统会将她扔到哪,不过,不管哪里,肯定不会是温若流身边。简禾托腮道:“我还没想好。应该……”

“算了,我不关心。”温若流撇开头,打断道:“与我无关。”

简禾悻悻然,住了嘴。

算了,本来也是她想多了,还以大家以后能当个偶尔写写信、交流交流的朋友。

温若流深吸口气,调整好了刚才那丝莫名其妙的心情,提起了竹篓,道:“走了。已经坐得够久了。”

“哦……”简禾爬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泥沙,却忽然触到了些粘腻的液体。她眉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飞快后转一看。

她的裙子染红了。

简禾:“……”

她如遭雷击。

《仙途》是个游戏,还是一个专门瞄准女性客户的游戏,必然不会丧心病狂到让玩家带卫生巾进游戏中。故而,在全息的时候,绝无“大姨妈”造访一说,非常人性化。

难道系统不但失联,还不稳定到连这个功能也消失了吗?!

温若流见她不动,讶异回过身来。

简禾心虚,被他吓了一跳,瞬间蹲了下来。

温若流眉头微拧,不解道:“怎么了?”

简禾欲哭无泪,尴尬万分支吾道:“我……我腿麻。”

“腿麻还蹲?”温若流见她情闪烁,疑虑顿生,回走两步,将她藏在背后的手拉了出来。十指相触,他不可思议望见自己的手心染上了点点猩红的液体……

简禾:“……”

脸皮厚如她,此刻也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找个洞钻进。

虽然从未碰过,但温若流此人向来聪明,怔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何。一瞬间,他的手好似被火舌烧到了,哑然道:“……”

这时,忽然有些湿润的东西落在了简禾的唇上。

是一滴雨。

两人同时一愣。

天边响起了一阵闷雷声。须臾,一场久违了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势若万钧,冲刷掉了集聚在这片大上的燥热,浸润了九州的每一寸土。

冬江波澜起伏,鱼跃出水面。江羱城中,乎所有百姓不敢置信走出了屋子,奔走相告,兴奋得近乎癫狂在雨中打滚。有的则将家中所有的木盆木桶拿了出来,朝上空接雨。

“下雨了!”

“终于降雨了!”

……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防备不及时的二人被浇成了落汤鸡。好在,一百多米远的方就有一个桥洞。温若流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二不说,将简禾背进了桥底下避雨。

雨水已经冲掉了沾到手上的血,但裙子上的那滩红色还是太过明显了。吃冰冻西瓜的后劲儿终于上来了,刚在桥洞里坐下,腹痛翻江倒海袭来,简禾冷汗直冒,蜷成了一只虾米,不知何时,她昏了过。

醒来的时候,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雨后泥土的香气。

简禾已经回到了破庙中,躺在了温若流的木板床上了,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

简禾眨了眨眼睛,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下,发现自己腿间已经放了柔软的布条了:“……”

系统:“宿,您好。请不必担心,这是温若流请了一位大娘您换的。”

简禾松了口气。

侧过头来,温若流正倚在墙边,歪头闭目养。

阿廉正坐在她脚边玩儿,听见动静,旋即瞪大双眼,大叫道:“哥哥!她活过来了!”

简禾:“……”

呸呸呸,什么乌鸦嘴。谁会因一次痛经就嗝屁啊!

温若流浅眠,一喊就醒了。

彼此对视了片晌,温若流嘴唇动了动:“既然肚子痛,什么不告诉我?”

被这么折腾过,简禾那点羞耻心已经跳不动了,气若游丝道:“我也没猜到……如果我早知道,我肯定不会提议吃冰镇西瓜的。”

温若流冷哼道:“下不例。要是劳烦我背回来,我就砍掉的手。”

“知道了……”简禾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却不含糊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是大佬,也曾有过纯情的少年心(。

补完啦~

P.S.术法【一莲托生】在前文出现过的哟。

——

感谢不要葱谢谢、素锦绛、Beillschmidt、阿言姑娘们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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