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丝, 那附近一定蜘蛛巢,看这可怕的吐丝量,凶手一定是只庞然大物。

只是, 这死状也未免太奇怪了。蜘蛛是肉食性的,食量特别大。而且, 它们在享用猎物时,会先用毒液麻痹猎物的身体, 再融掉猎物的肉, 最后慢慢吸食,总之是半点都不浪费。

这个倒霉的大兄弟从头到脚都见不到一处明显的伤口, 对于蜘蛛来说,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除非,杀人的不是单纯的被动物习性支配的蜘蛛,而是有人性的。

姬钺白眯眼, 很肯定地道:“不是春狩的队伍里的人。”

“也是,穿着粗布衣和草织鞋,应该是珢山附近的村民吧。”乔迩撑膝盖站起身来:“那边脚印!”

估计姬家的年也是发现了这个死状怪异的人,才会特意下马查看, 又不知道因什么动静被引到了前面去, 凶吉未卜。

姬钺白牵住了乔迩的手:“迩迩, 跟紧我。”

乔迩点头。穿过了葱葱郁郁的林野, 可见沿途的树木越来越低矮, 光线也越发昏暗。蜘蛛畏光, 这正是它们最喜欢出没、筑巢的地方。姬家的年们还是有危机意识的, 在一路上留下了只有同道中人才看懂的标记。

这些标记一路延续到了一个藤蔓乱垂的荒山前就戛然而止了。四顾无人,但明显能看到树上打斗痕迹。这时,风中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求救声, 两人一凛,小心地收敛起了气息,拨开了一株带刺的植株,才发现后方别有洞天——竟一个拳头大小的天然洞口,边缘很不整齐,像是被意外冲开的。

乔迩忍不住猫下身去,探头朝里面看,入目一片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到。但耳朵一贴近,那些哭爹喊娘的呼叫声就更加清晰了,还自带回音,这地下的山洞,应该是很大的。

乔迩:“……”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就算真的人在里面,也不会是从这个小口子进去的。姬钺白将她拉了起来:“们要另找入口。”

“说得也……哇啊!”

这一片的土质原本就松软,但乔迩万没想到会这么松,不知踩到了那个旮旯,竟然一整片的泥土都垮了,拳头大小的小洞口一下子就扩大到了半人高。

姬钺白迅速回头,瞳孔一缩:“迩迩!”

二人的手在半空错开了,乔迩睁大眼睛,惊促的尖叫声还没发完,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随着一堆泥土和小石子落了下去。

预想中摔成肉泥的痛楚没有出现,下落到一半,乔迩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上一张横贯的柔软大网。网织很密,但细又黏的蛛丝根本兜不住她的重量,猛地收窄成水滴形,四角就断了。

被拉伸到了极致的雪白蛛丝朝始作俑者飞弹而来,乔迩连忙抱着头,缩成一团。

整个下落的过程不过秒钟,很快,乔迩就撞上了第二张网,第三张……被裹得满身、满发都是蛛丝。被这些东西缠上,别说挣脱自救了,她连眼睛也睁不开。终于在离地五米处,撞上了最大的一张蛛网,没有直接撞到地上,捡回了一条命。

可蛛网毕竟不是钢丝,平衡不过维持了三秒,蛛网已经变形了。千钧一发之际,姬钺白已经踩着石壁落到了地上,失却了平日的风度,不顾一切地冲她跑来。

这山洞的底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还浸着水,在伸出手的一刹那,姬钺白脚下踩的是一块会动的石头,根本没站稳,已经了不好的预感,可他没有犹豫的余地。

一息之后,蛛丝蹦开,黑影当头落下,乔迩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怀里。冲击力连姬钺白也没法站住不动,倒退了小半步,被岩石卡住的那条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撕裂疼痛。

破掉的蛛网晃晃悠悠落下,姬钺白忍痛,抱着乔迩闪到了一块石头后,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地上。乔迩成了个半瞎子,下意识地抓住他修长的手:“姬钺白?”

“是我,们到洞底了。”姬钺白反握住她的手,用袖子擦掉了她眼皮上的蛛丝,担心道:“身上没有哪里疼吗?”

大难不死,必后福。乔迩摇头如拨浪鼓,还心开玩笑:“当然——没事。万能的姬二公子在,怎么可能会问题嘛。”

姬钺白怔了一下,柔和地弯了弯唇:“是啊。”

好在,乔迩身上的蛛丝虽多,却都很细,用身上带的火折子一烧,就都断了,很容易就撕下来了。乔迩重获自由,但最外层的那件衣服也被烫得出现了穿了个小洞,肯定是不能要了。

忙完了自己的,们才注意到了洞中的声音。

“是少主和夫人!”

“看到少主来了!”

“主,救们哇啊啊啊啊!”

这是个大概三四十米高的山洞。循着声音,迎光一看,前方的山壁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十六七米的出入口,微微朝外倾斜,下缘离地面也个三四米,简直是个天然的陷阱。洞口边缘充满了茂密的植被。如果山上的人不留神,脚一滑就会摔到里面来。

这洞口前就织了一张巨型的蜘蛛网,和乔迩撞上的那些不同,每一根蜘蛛丝都是螺旋绞起的,最细的也成年人的大拇指粗,紧紧攀在岩石上的接口更是可以与孩儿臂媲美,纹路对称规整又复杂美丽。

只是,一想到日常见到的蜘蛛网在放大千百倍以后,居然连人类都可以轻易捕食,就让人不寒而栗,欣赏不下去了。在这张网上,此刻零散地粘住了十二三个少年,既有姬家的门生,更多的是穿其它家族校服的弟子,还一只仙宠被缠住了,武器也都被蛛丝挂在了半空,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在林中碰上,结伴同行了一段路,被引到了这个山洞里,一个拉一个地落到了网上,越挣扎就被缠越紧,鬼哭狼嚎了半天,都绝望地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就在大家都有点口干的时候,一个女人从天而降,在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四五张蜘蛛网都砸穿了。

紧接,真正的救星姬钺白也出现了。这可真是天绝人之路!

乔迩揉着肩膀,仰起头叹道:“你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怕把蜘蛛引过来啊。”

“照你这么说,横竖也是死,还不如挣扎一下。”

“况且,们进来这么久,连一只小蜘蛛的影子都没见到。”

乔迩摸着下巴,心道:“那只是因为你们好运,估计这里的蜘蛛是夜行性的,天黑了就出来觅食了。”

火折子不多了,两人在洞中找到了没湿的木头,用火把将蛛丝灼烧融化。那蛛丝太粗,很难融化,过了好久,才听见“咚”的一声,一个少年掉下来了,摔眼冒金星。可他没时间休息,一股脑就爬了起来,立即寻找另外的木头,帮忙灼烧蛛丝。

等把十个人全解救下来,并互相挣脱掉身上的蛛丝后,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了。武器都还挂在上面。乔迩烧累了,坐在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歇息。耳膜忽然捕捉到了一阵类似于树皮摩擦的声音。

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听见了。

“你们听见了吗?那是什么声音?”

“东西过来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望被破烂的蛛网阻拦的出口,大多数人又没有武器在身,姬钺白当机立断,让他们藏身到了一个凹进去的位置中,探出脑袋往外看。

不一会儿,们便看见了密集翻滚的黑色潮涌正沿丝线往这边爬来。最巨型的一只蜘蛛,长满锐利毛刺的腿甚至有三四米高,猩红的腹部,背后没绒毛,却长了一个类似于畸形人脸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乔迩在外疆还真没见过这东西,正百思不其解时,姬钺白俯下身,嘴唇贴近了她的耳边,目视前方,一边凝重道:“丑蛛。”

因为藏身的洞穴比较昏暗,湿热的气息一直在轻轻地搔她耳后细嫩的肌肤,乔迩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用气音和窃窃私语:“这是什么东西?魍魉?”

“不是。是一种从外蛮之地流传来的东西,以前见过一次它的尸身。不过,这一只的体型比见到的那只大多。这东西可以喷毒。不光外形怪异,还格外喜欢将健壮的青年男人抓回巢穴中交尾。猜之前的村夫,就是前一个被抓住的人。”

交尾?还是和这只恶心的东西?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换了是她就自裁了。乔迩脸都要裂了,往身后的胸膛里拱了拱:“这也太惨了吧……”

“嘘,别说话了。”姬钺白突然勒住了乔迩的细腰,将她拖进了双腿之间,往更深处藏了藏,同时示意其他还在嘀嘀咕咕的年不要说话。

蜘蛛乎可以算是瞎子,也没有嗅觉,不过,碍不它们有非常灵敏的听觉。小小的一只也能听见米外的声音,遑论是这么巨型的。

月色之中,那只丑陋的东西悉悉索索地往蛛网爬去。某个少年的那只被捆在上面、来不及放下来的仙宠,半个人那么高,都被丑蛛衬成了小玩意儿,三两下就被拆吃入腹了。那些还悬挂在上面的刀剑,也被它的腿绞微微弯曲。

年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幸好这些蜘蛛没有智商,网被破坏成这样,也没发现是有人闯进来了,纷纷闷着头补织丝网。才一会儿的功夫,空荡荡的山洞里就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丝线,比之前更复杂、更密集,把们的去路都拦得结结实实的。

光靠姬钺白一人硬闯,是无法应对铺天盖地的对手的,就好比老虎敌不过成群的蚂蚁过境。“悄悄逃跑”,听上去是很没面子,却是唯一一个让所人活下来的办法。脸色难看的众人只能在这个躲藏点待一个晚上,当然,乎没人敢睡觉,生怕睡熟了发出点什么而不该有的声音,为同伴惹来杀身之祸。再加上这地方虽然容下那么多人,但是底下都是嶙峋的石头,磕屁股生疼,也就只有坐在人肉靠垫上的乔迩最舒服了。

月色从云后露出了一线光,姬钺白的腿犹在隐隐作痛。眼中的血丝因瞳色过于浅淡而更加明显。乔迩以为他是累了,抓过的手,在黑暗中一笔一划写了句话:“你睡觉,看风。”

姬钺白心里一暖,将她的手包住,推回了她那边去,意思是“你先睡”。

乔迩执拗地摇头,又低头写道:“一人一半。”

似乎在玩秘密的小游戏,姬钺白的手指在她手心划来划去,痒痒的:“你先。”

这么坚持,乔迩也不和争了,老神在在地勾住了的小手指晃了晃,抬头龇了龇白牙,意思是“成交了”。

姬钺白往外一看,那丑蛛吃完了东西,还盘在了那张巨网上。看样子今晚是不会走的了。将乔迩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用手遮住了光。睡觉的时间不多,乔迩不跟客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姬钺白中途根本没把她叫醒。

因为蜘蛛网变比昨日更密集了,所以光线昏暗了不,但起码是天亮了。那些手掌大小的小蜘蛛都不见了,而那只丑蛛却还盘在了洞穴最高处的一张巨网上,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睡觉。

大家都饿了一天肚子,现在是所人体力最好的时机,再拖一段时间,只会越来越差。虽然那东西还在上面,但现在他们已经能看清路上的每一根丝线了。只要小心点,别发出声音,也被碰到蜘蛛网,就不会惊动到它。

为了钻过蛛网,这些年做了这辈子都没做过的高难度动作,匍匐前进、被石子磕脸色铁青的,大鹏展翅、单脚独立的,还柔韧十足的下腰和翻身,跟耍杂技似的。

如果是平时,乔迩一定会笑出声来。但是蛛网交通相连,一旦震动,牵一发动全身,只能死忍。

好不容易来到了山壁下,众人开始小心翼翼地踩不会陷落的石头往上攀爬。为了不互相碰撞到,每一次都只上两个人。这些年不愧是修仙多年,每个动作都极为矫健灵敏,半点声音也没发出,一个接一个顺利地翻出去了。

为了看好这些小辈,姬钺白是留在了最后的。让乔迩先上去,乔迩这一次怎么也不听他的话了,望天望地,就是不动,姬钺白只好作罢。等所人都出去后,两人才一上一下地往上爬。

天不遂人愿,差不多爬到了一半的时候,一块被多次踩踏的石头遽然松动,一只脚踩在上面的乔迩猝不及防地踩空了!她脸色大变,硬生生地忍住了惊呼的冲动,身体不稳,撞到了石壁上。姬钺白就在她的下方,在关键时刻,把惊魂未定的乔迩的衣领给抓住了。

同时,的右脚受到了两个人的体重的再一次突然压迫,终于掩饰不住了,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冷汗直冒。

能接住一个人,却没三头六臂去拦住那块松动的石头。石头砸到了一根蛛丝上,乔迩心脏骤然停跳。

蛛网震颤,那头沉睡的丑蛛迅速睁开了幽幽发黄的眼珠,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从远方冲着们的方向爬来!

已经暴露了,就无须再小心行了!姬钺白指骨发白,当机立断地把乔迩往上一推,喝道:“快爬!”

乔迩喘气,手脚并用地朝上爬去。后方一片银色辉光闪烁,森寒的剑气溢满了半空。柔软的蜘蛛丝仿佛被一把形的大刀斩断了,绷得紧紧的网倏地松塌,那只丑蛛爬过来的通道没了,随着一堆凌乱的蛛丝摔了下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这一次的攻击,已经给两人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用来捕食猎物的蛛丝成了它作茧自缚的东西,好不容易才从蛛丝中钻出来,怒不可遏地冲着两人窜去。

乔迩被洞口少年们七手八脚地拖了上去:“夫人,快走远一点!”

姬钺白随后一跃而上。一个少年指后面叫道:“快看后面!”

丑蛛张开了口器,一口咬住了姬钺白的一条腿,死命将往下拽去,剑光嗖嗖地斩断了它的鳌爪。丑蛛一痛,疯狂摆头,洞口的泥石被拖松动了起来。离得最近的乔迩见势不妙,想也不想就扑上前去,活生生地将自己的手送进了丑蛛的口器中!

她浸泡的药只能让蛊虫远离她,让她不惧蛊毒,但是对剧毒的变种蜘蛛,或许并没有防御力——在做这个动作时,她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支配了,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这个重点。

电光火石间,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入肉声,软剑听见了诏令,飞快地将它的上下牙卡住了,使其没法合上口器。但是这个动作是有代价的,乔迩的手它完好的粗粝带刺的螯爪狠狠一刮,直接带下了两条肉,悲鸣了一声。

见红的那一刻,乔迩猛地清醒了过来,脑海里只剩下了四个崩溃的字:“完蛋了!”

姬钺白心脏一颤,但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将丑蛛的口器中的一个喷毒的毒囊硬生生地扯了出来。金戈嗡鸣不断,转瞬,丑蛛的两条粗壮的前腿继而被削掉了,终于抓不住山壁,狼狈地朝下滚去。

惊魂未定又手寸铁的年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将二人搀扶了起来,远离了那片空地,一路跑到了拴马的地方去。

乔迩靠树坐,手臂一阵麻痹,双眼无神。好在,隔了一会儿,都没出现蜘蛛毒攻上心脏的火烧感,反而麻痹感似乎在慢慢消退。难道说,她身体里的血又救了她一命?

姬钺白给她止了血,把身上的解毒丸喂给了她,焦急地捧着她的脸,哑声道:“迩迩?”

乔迩不太有精神地掀了掀眼皮,些失神。

唉,现在平静下来,才觉自己真是傻子,明明准备任务完成了就跑掉的,还不知死活地去救一个和自己后半生没关系的人。要不是恰好她体质特殊,她现在早就死了。

以前听说过很多痴男怨女的故,都觉书中的们动不动就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的行为太傻了。但轮到了自己,才发现根本没抉择的机会,已经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她没喜欢过什么人,但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喜欢。

如果她能早点意识到这份感情该有多好,那就能仗假扮他妻子的身份多占点便宜了,最好歹也混个吻啊。在分别前才发现喜欢,已经晚了,她又不可能真的为他留下。

一旦活动起来,血液运行快,毒液就跑更快,年们都懂这个道理,完全不敢动他们两人。再加上身上的信号烟花已经用完了,们纷纷取过马匹,冲回大本营报信,的则直冲药方取解毒药。

那阵麻痹感终于消失了,乔迩恢复了手臂的知觉。姬钺白见她精神点了,没有恶化的迹象,那濒临爆发的情绪终于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了。

在扯出毒囊的时候,不免吸入了些许毒雾,虽然不会当场死掉,但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感觉到自己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了。

由于这次意外,们没能坚守到春狩的最后一天,待身体稳定后,就先回到了蝶泽修养。姬钺白的身体还必须调养数日。乔迩的伤势看起来更可怕,进毒也更多,大家都以为她连床也下不了,乔迩也没有过多解释,就让们继续误会,这样才能放松对她的警惕。

终于……她的使命快结束了。

这段时间,两人是分房而睡的。在回到岁邪台的第三个晚上,乔迩换上了夜行衣,顺利而敏捷地摸到了羁押卫襄的牢室,拿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血蛊母虫,将它装进了随身的小匣子中,并牵出了早已备好了的马匹,打算到了没人的地方,就换回自己从外疆带来的那匹通灵性的马。

趁夜色走出了岁邪台,乔迩压抑自己难受的心情,忍不住在半山腰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岁邪台上的火光。

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今后还会再回来吗?

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乔迩将马拴在了林间,原路折返。跑到了那片梅林时,她站喘了一会儿气,清冷的空气钻入了肺腑,一下子就让她发热的头脑降下温来了。

姬钺白警觉性这么高的人,她贸贸然地跑进去,一定会吵醒。届时,她该怎么解释自己活蹦乱跳还要今夜逃跑的实?

乔迩的手指抓挠了一下树干,刚要下定决心时,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迩迩?”

乔迩一僵,转过了头去。

雪白的花海中,姬钺白披着披风,长发散落,于月下翩然而至。

回来三天,身体未愈,但极其痛恨只能躺的日子,所以干脆在今夜出来散散步。

此时,那双向来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眸子,正盛满了惊讶,隔花海,愣愣地看站在几米之外的,背好包袱,还穿着一身夜行衣的乔迩。

惊讶是肯定的,因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她现在还处于“卧病在床”的状态。

而她此时此地的这副装束,明显就是要赶路了。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不对劲。姬钺白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上前一步:“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许动,就站在那里。”乔迩的双腿有点打颤,可是她掩饰很好,深吸口气,指道:“不然,就什么都不说,马上转身跑掉。你余毒未清,贸然跟来,不但会死得很快,也根本抓不住我。”

“……” 姬钺白果然顿住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要去哪里?”

“没错,是要离开岁邪台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要去哪里。”乔迩撇开头,低声道:“也该让真正的乔小姐归位了。”

可能上天安排她今晚遇到姬钺白,就是为了让她和清清楚楚地告别一次吧。

姬钺白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可抑制的错愕。

“姬钺白,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被毒液害不能动的人只有你,根本就不怕被蜘蛛咬,只是为了让你对我死心塌地,才假装救你。回到岁邪台后,为了不让人提防我,才会顺水推舟地装作完全动不了。”乔迩把心一横,故意挑了些难听的话来说:“不光是今天,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在骗你,一直都在骗你!根本就不是那个从小和你婚约的玉柝乔家小姐!也不是金枝玉叶!从出生起,就只是个臭乞丐,行乞一天也要不到一个钱的那种。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到最后,乔迩已经不敢直视姬钺白受伤又震怒的表情了,心口也堵得难受。

诋毁这段关系时,受到伤害的人不仅是她一个,还同样袒露出了真心的姬钺白。只是她必须这样说。

既然决定了要走,那就不要做出一副被迫无奈的深情嘴脸,让姬钺白对她念念不忘——那样她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真正的玉柝乔迩,在遇袭的那天晚上已经在马车里被人杀死了,脸被划面目全非的姑娘才是她!只不过是恰好路过那里,又爱慕虚荣、贪图享乐,想过上被人服侍的好日子,才会动歪脑筋,冒充成她嫁给你。”乔迩握紧了包袱的带子,盯着地面,飞快地道:“可我发现我根本过不惯这样的日子,也不想再骗人了……我帮过你,你也救了,就算两清了。就这样吧。”

最后的句话,她以最大的意志力说完,就转身飞奔离开了。

姬钺白似乎还在消化她说的话,并没来追她。

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一路跑到了拴马的密林中,双腿才被抽掉了所的力气,跪在了地上。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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