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送亲的队伍到了大金,刚好离定下的婚期还有几日,众人住到了大金安排的驿馆,皇太极让人将整个驿馆都布置了一番,里里外外一片喜气洋洋。

大家休整一番后便转眼到了成亲的日子。

婚礼当天,皇太极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驿馆迎亲。

颜华盖着盖头,被吴克善一路背着往外走。

在将她小心放进轿子时,吴克善轻声道:“哈日珠拉,以后照顾好自己!阿哈会努力让科尔沁强大起来,成为你最强的后盾!”

颜华轻轻点了点头。

吴克善眼一酸,转头快步走了。

皇太极从颜华的身影出现后,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脸上满是心满意得的笑容。

迎亲的队伍足足绕了整个盛京一圈,上至亲王下至平民百姓,难得看到四贝勒皇太极这么春风满面的模样。

喜轿过火盆、射箭、下轿……颜华手上被塞了一个宝瓶,跨过了马鞍,宝瓶又换成了一根红绸。和之前不同的是,递红绸过来的手肤色偏黑而且粗大。

几个粗犷的男声紧跟着便起哄起来,纷纷调侃:“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让你这么上心,待会儿让兄弟们好好见一见!”

皇太极骂了一句:“……喝你们的酒去!”

“这么宝贝!总是要见的,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哈哈——”

估计都是他的兄弟,好几个男人闹成一团。每当他们说出什么太赤|裸的话来,颜华便感到手中的红绸紧了紧,仿佛是另一端的皇太极在借此宽慰她。

直至进了正堂,跨过马鞍,颜华被牵着到了某处站定。

只听一男声喊道:“一拜天地!”颜华被扶着转了个面,和边上的身影一起下拜。

“二拜高堂!”努|尔哈赤并没有来,两人对着东边王宫方向下拜。

“夫妻对拜!”颜华面向红绸的另一端,两人缓缓下拜。

“送入洞房——”安静的喜堂瞬间恢复了热闹,一群人哄闹着往洞房涌去。

盖着盖头的颜华一路都被人牵着走,直到进了一个庭院,一根杆子伸了进来,眼前一片红的盖头被缓缓挑起。

眼前,出现了皇太极含笑的脸。

颜华回了一个笑。

皇太极举着秤杆,愣住了。

哈日珠拉变美了。以前偏黄的皮肤如今白皙无暇,两颊红通通的晒伤也彻底没了,反而粉嫩嫩的,白里透红,让人想凑上去咬一口。微微一笑,简直满室生辉。

以前的哈日珠拉身姿矫健,傲骨通透如竹,虽然容貌也是美的,但是是普通姑娘的美,主要胜在气质;而今天的哈日珠拉,仿佛化茧成蝶。气质犹在,容貌胜过无数人。

至少皇太极,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了。

阿敏的眼都直了,喃喃道:“怪不得这么宝贝……”

皇太极终于回过了神,大笑着将红盖头拋上了屋顶,按照习俗,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又摸摸自己的头,寓意这桩婚姻上达天神,从此白头偕老。

完成了这几项仪式,皇太极抛了红绸,大手直接握住了颜华藏在袖子里的手,拉着她走进了洞房。

颜华的手被火热粗糙的手包围着,微微动了动,对方又握紧了一些,颜华不再挣扎,慢慢松开了手掌。

皇太极立刻十指相扣。

洞房里,喜床早就准备好了,床上洒满了红枣、桂圆、花生、栗子,被子正中间还摆放着一个苹果。

两人按照喜娘的安排,男左女右地坐到了床上。人群中出来一位中年妇女,将皇太极的衣襟压到了她的衣襟上,又递过来两杯酒:“喝了交杯酒,祝两位新人长长久久!”

颜华接过,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也含笑看着她。

交臂、一饮而尽……这是皇太极离颜华距离最近的一次,即便喝完了酒,他也没有立刻松开。

周围又起哄起来,皇太极脸皮忒厚,明明听到了,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松手。

颜华脸红了,动了动手臂,瞪了他一眼。

对方这才缓缓放下了手。

两人面前的中年妇女满脸揶揄,憋着笑将一碗饺子递了上来。

颜华第一次经历满人的婚礼,原主也是没有经历过的,一路来见识到了满人的豪放热闹,这次见对方递了吃食来,其实她折腾了一天是不想吃油腻东西的,但不好意思不吃破坏气氛,便实心眼地一口咬了半个,一咬下去,她就立刻觉得不对了,可一嘴的东西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满屋子的人看到她呆滞了一瞬的表情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连皇太极都在边上笑不可抑。

颜华含着那半生不熟的面粉和肉,看着没良心的皇太极。

还是那中年妇女照顾新娘子,连忙伸手让她吐出来。新娘子经不住臊还好说,这面粉裹着半生不熟的肉,吃下去,坏了肚子这洞房可就彻底糟了。

满人都习惯了这风俗,那生饺子是真正的只过了一遍水,一般新娘子也就咬一口半熟的饺子皮,哪知道今儿会有人把里面的生肉也全吃进去了!

颜华哪里能把嘴里的东西吐到一个明显是长辈的人手上,边上那个只顾着笑,她是彻底指望不上,只能自己低头找找身上的帕子。

周围的人还都坏心眼地嚷着让她吃下去,不许喜娘递手帕。

皇太极笑够了,伸出大掌递到她嘴边:“快吐出来。你想给我生儿子也不用这么急啊!”

颜华暗暗瞪他。

皇太极转头瞪了周围这些起哄的兄弟一眼,让喜娘把手帕拿过来,覆在手上。颜华这才把这半个能让她糗一辈子的饺子给吐了出去。

那中年长辈连忙问:“生不生?”

颜华忍着满嘴的腥味,应了一声:“生!”

洞房外的庭院里响起了“合婚歌”,皇太极一直陪着她坐到歌声结束,然后带着这帮兄弟子侄去了前方的酒宴。

而颜华,则要“坐福”也就是坐帐,直到傍晚皇太极回来“洞房”。

一群男人闹哄哄地出去,几个女人都留了下来陪她,几人轮番介绍,原来都是皇太极那些兄弟子侄的嫡福晋或女儿。

众人才互相介绍完,有侍女端了茶水上来,到颜华这边,还有专门让她漱口的。

几个女人都笑了,纷纷调侃:“从没想到八哥会这么细心,真是看不出来啊!”

颜华低头作害羞状,保持了新娘子的内敛羞涩,多听她们说话,不怎么开口。

天色暗下来不久,皇太极便回来了,女人们纷纷说笑着撤退。

皇太极一身酒气地进了屋,但两眼发亮、红光满面,完全没有醉意。

颜华动了动腿:“我能下地了吗?”

皇太极上来扶她:“我让人备了一些吃食,你先吃一点。天晚了,吃多了不舒服。”

颜华点头,这一天,她几乎没吃过东西。

皇太极也陪着她一起用了一些,不过多是看着她吃。用完饭,颜华赶他去洗漱,皇太极虽然觉得她讲究太多,但是还是乐颠颠地去了。

等到他快速洗漱完回来,发现颜华已经更完衣上床了,整个卧室,也只剩下了那对龙凤红烛高高亮着。

颜华躺在床的里边,猛地感到床一沉,被子被掀开一角,皇太极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

“哈日珠拉?”

颜华应了一声。

皇太极还待说什么,颜华突然伸手,在他身上某处一点,皇太极刚抬起的手臂便无力地垂下,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颜华帮他盖好了被子,自己也躺下安然地睡了。

第二日清晨,皇太极一觉醒来,发现昨晚睡得非常舒服,等到睁眼看清了满屋子的红色,这才突然忆起,昨天是他和哈日珠拉的洞房之夜!

他回头看看身边还在安睡的哈日珠拉,拧眉,怎么也想不起昨夜的记忆。他记得,昨晚哈日珠拉先上了床,后来自己也上了,他喊了哈日珠拉,对方回应了他,那时候皇太极记得自己心里还松了一口气,高兴哈日珠拉愿意接受他,怎么后面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皇太极也不是没有经过人事的人,昨晚显然是什么都没做的,可他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皇太极一人在床上想了许久也想不通,颜华在他沉思的时候醒来了。

皇太极立刻注意到了:“醒了?”

颜华揉了揉眼睛:“嗯,今天要去汗宫是吗?”

皇太极帮她掖下撑开的被角:“对,要去给父汗和大妃请安,还要见一见几位叔伯兄弟。”

颜华看了看他:“时辰不早了吧?还不起吗?”

皇太极“哦”了一声,连忙起身。

一个早上,颜华更衣梳妆,皇太极都在她后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颜华若无其事,当做没有注意到。

直到出门前,皇太极试探地开口问道:“我……昨晚……那个……是不是喝得有点多?”

颜华抿嘴,忍下了笑意,点头:“进门就是一身酒气,饮酒过量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少喝点。”

皇太极尴尬地点点头,仔细观察了颜华的表情,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模样,这才咳了几声,带着她出门了。

颜华跟着皇太极拜见了努|尔哈赤和大妃阿巴亥,也见过了包括多尔衮、多铎在内的皇太极所有叔伯兄弟。

昨日还只是远远地看见,今日近距离面对面,多尔衮和多铎看到保养回来的颜华,全都一副震惊的模样。

“原来你也不丑啊!”多铎直接道。

颜华暗暗给了他一个眼刀。原主本来就容貌出色,只不过是她之前没时间好好保养罢了。

多铎回了一个鬼脸,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从汗宫回到四贝勒府,颜华作为大福晋,府上的几位侧福晋、庶福晋要来请安。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颜华的姑姑,哲哲。

颜华拉住皇太极:“我满语不太好,得罪了你的福晋们可就不好了,你陪我去见?”

皇太极好笑道:“你的满语还不好?”

颜华一脸无辜样:“是啊,咱们蒙古人直来直往,我怕引起误会。到时候心疼的不就是你了?”

皇太极不知道她又在卖什么关子,不过看她说酸话心里却有些高兴。

等到几位福晋进了正堂,见到的便是皇太极和颜华一左一右坐在正座,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都面带笑意。

颜华充分发挥了“满语不好”的技能,除了彼此介绍问好,其余她一概都“听不懂”。言语和气的她就和气地应和,说话带刺的她就看向皇太极,表示“你家福晋说了什么?”

皇太极积威甚重,哪怕他表现得和善时,脸上的威严也是很难散开的,也就是颜华本身不惧怕,一般的人在他的气场下很难不心生胆怯。尤其他常年征战在外,后宅女人虽说是他妻妾,但是对他多是敬畏,少有敢和他平等对话的。

这种情况下,本来就很少有人敢出头了,偶尔几句还全被颜华转到了皇太极头上,两三句下来,没人想说话了。

也就哲哲,最后离开时笑着叮嘱她:“……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姑姑这里坐坐……初来乍到,不习惯的可以和姑姑说……”

颜华应了,但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等人都走了,皇太极摇着头指了指她:“你倒是会狐假虎威……”

颜华哼了一声:“没有这些女人,我连狐假虎威都不用……”

皇太极立刻止了话头,再说下去,又得提到两人的争执点了。

到了晚上,皇太极有了前车之鉴,特意在晚膳的时候滴酒不沾,而且不用颜华说,自己便提前沐浴洗漱好了,动作太快,颜华都还没有卸妆更衣,皇太极只好躺在床上看着她坐在镜前慢慢卸妆,心里像有个猫爪子在挠一样。

可等颜华换了寝衣走到床边的时候,皇太极又已经睡着了。

颜华看着他的睡容笑了笑,挥落帐帘再次安然入睡。

连续几天,不管皇太极做足了多少准备,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有一次他都已经翻身到了颜华身上,结果,记忆就在那里断了。

一天两天还好说,可能是他喝醉了,太累了,但是次数多了,皇太极就发现不对劲了。

几天后,颜华醒来便没看到皇太极人影。

更衣的时候,乌兰轻声和她说:“……贝勒爷一早起来就不高兴了……”

颜华看看院里院外的仆从,发现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果然气氛和前几日大不一样。

颜华也没去管他,自顾自练完了一套剑,满脸汗水地回屋时,发现皇太极正黑着脸坐在屋里,瞪着她。

满屋子的人连呼吸声都快没了。

颜华边擦脸上的汗边笑了一声,走过去:“怎么了?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皇太极手握成拳,许久,吐出两个字:“下去!”

伺候的侍女仆从仿佛得了赦令般,快速地退了下去。

颜华坐到他边上,翻出两个茶碗,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皇太极看她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怒火高炽,被愚弄的愤怒,满心欢喜被一盆冷水浇灭的恼怒,各种情绪混在一起,让他几乎马上就要爆发,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有着浓浓的失落甚至一丝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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