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宋轻罗那白的发亮的脸在晚上突然冒出来,还真有点吓人。林半夏把浑身发软的季乐水扶起来,仰着头和宋轻罗打了个招呼。

“宋先生,您在那儿干嘛呢?”林半夏叫道。

宋轻罗说:“抓鬼。”

林半夏道:“你不是说没有鬼吗?”

宋轻罗面无表情:“开玩笑的,我是在非法入侵。”

林半夏:“……”你还不如抓鬼呢,至少抓鬼不犯法。

季乐水被吓的不轻,这会儿脚还软呢,林半夏本来想和宋轻罗多说几句,去见宋轻罗摆了摆手,示意他先把季乐水带回去。林半夏点点头,搀扶着季乐水,顺着小路回去了。

季乐水满脸心悸,直到到了宋轻罗的家里,他脸上紧张的表情才松懈下来。他坐在简陋的沙发上,抱着抱枕,说虽然大佬家里乍看阴森森的,但是只要进来,他就有一种安全感,好似冥冥之中,本能感觉这个屋子是安全的。

“那你休息吧。”林半夏道,“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季乐水没有挽留。

林半夏回到屋子里,简单的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他心里想着刘西的事儿,有点心不在焉。

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宋轻罗回来了,进屋瞧见了林半夏,轻声打了个招呼。

“宋先生。”林半夏叫道。

“叫我名字就行。”宋轻罗说,“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和你请教。”林半夏说。

宋轻罗在他身旁坐下,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林半夏道:“你说死了的人还会动吗?”

宋轻罗道:“看情况。”他说话的时候,慢慢的摩挲着拇指的指腹,好像上面有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东西。

林半夏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把他单位里发生的事情和宋轻罗说了,其实他也不是不想提醒刘西,可是这种事情说出来不被当成精神病就不错了。

宋轻罗起初听的很是漫不经心,直到林半夏说到女人身后的人趴到了她的背上时才来了精神,他抬起眼,说:“你可以联系到她么?”

林半夏道:“谁?那个女的?”

宋轻罗:“嗯。”

林半夏道:“联系是肯定联系不上的,不过殡仪馆应该有她的电话号码,不知道有没有地址……”

宋轻罗说:“有电话就行。”

林半夏道:“我明天就去找找,那我同事怎么办呀?”

宋轻罗说:“你先观察着,别打草惊蛇,把电话号码给我,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会尽快处理。”

林半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安心多了,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班之后,林半夏去了一趟殡仪馆,找熟人要到了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他这才知道,女人的名字叫程玉琉,就住在这附近,

林半夏要到电话之后,给宋轻罗发了过去。

到了单位,林半夏看见刘西姗姗来迟,他本来以为刘西脸色会不太好看,谁知刘西却精神抖擞,满脸都是兴奋,全然没有了前几日的憔悴和消沉。

林半夏试探性的问了句:“哟,今天怎么那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刘西看了林半夏一眼,眼神里居然冒出了警惕和淡淡的敌意,他冷淡的说了句“没什么好事。”便回过头不再理会林半夏。

林半夏愣了愣,还是第一次看到刘西这个态度,他没想明白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给刘西发的信息?

这天下午的时候,林半夏和刘西出了一次活儿,两人去附近的铁路上回收了一具被火车碾压的尸体。通常情况下,这种尸体模样也不大好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模样完整,也轮不到他们出马。

刘西一天心情都不错,却不愿意和林半夏说话,笑嘻嘻的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半夏几次尝试问他点什么,都被他态度很不好的顶了回来,几次之后,林半夏也只能放弃。刘西这个状态,让林半夏感到了严重的不安。下午的时候,林半夏才找到了一个同事,问出了刘西到底怎么了。

“他没和你说啊?”那同事听见林半夏的问题,很是惊讶,毕竟平时刘西和林半夏关系最好,按理说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没呢。”林半夏摇头。

“他买的彩票中奖了呀。”同事说,“今天早晨还在朋友圈晒呢,交了税还有个几十万吧,他中午还笑着说要请客,当时你正巧不在……”

林半夏说:“什么时候中的?”

同事道:“就昨天晚上啊。”

林半夏爱:“……”

同事:“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他误解了什么,拍拍林半夏的肩膀,说,“你别放心上了,他拿了奖金,这工作估计也做不久的……和这种人交朋友,没啥意思。”

林半夏说:“好。”

后半夜值班,平时无精打采的刘西却精神奕奕,坐在办公室里高兴的哼着歌儿,林半夏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直快下班了,林半夏才委婉道:“刘西,你昨天真的没有遇到什么事吗?”

刘西看了他一眼,干脆道:“没有。”

林半夏沉默片刻,低声说:“那个女人……有问题,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了。”

刘西嗤笑一声,没有理会林半夏,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林半夏瞧着他的背影,陷入沉默。

其他同事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过来安慰了林半夏几句,林半夏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的确没把刘西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担心刘西是不是被那个女人影响了。如此想着,林半夏走进了更衣室,换下了工作服也打算下班走人。

然而当他离开更衣室重新回到办公后,居然看到刘西居然回来了,还是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低着头正在看什么。

林半夏有些讶异他怎么又回来了,走到刘西的身边,正打算问一句,忽的注意到了什么。这个刘西,和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似乎有些不同,他的高矮胖瘦和刘西差不多,穿着一套全黑的衣服,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好似僵直的木偶。林半夏假装系鞋带,半蹲下来,余光瞧见了“刘西”垂着的脸,那张脸白的好似死人一般,眼睛睁着,却没有黑色的瞳孔,而是惨白一片,只能看到眼白。

这要是常人见了,估计能当场叫出声,好在是林半夏,所以他只是平静的收回了目光,站起来,假装无事发生似得走了出去。

深沉的夜色中,林半夏独自一人回了家。

今天下班早,他到家时也才凌晨三点,本来以为宋轻罗已经睡了,谁知打开门,却看见他坐在屋子里看电视。

林半夏进屋后,好奇道:“你不睡觉吗?”

宋轻罗说:“睡啊,不过有点事,所以在等你回来。”

林半夏说:“是不是那个女人的事?我也有事想和你说——”他本来有些累,这会儿立马来了精神,聚精会神的把刘西的情况同宋轻罗说了一遍。

宋轻罗听完,点点头,道:“我约了程玉琉明天见面。”

“她同意了?”林半夏略微有些惊讶。

“嗯。”宋轻罗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林半夏有些迟疑:“我去了能帮上忙吗?”

宋轻罗道:“或许呢。”

“那就去吧。”林半夏同意了,他也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在下午,林半夏还能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会儿,他简单的冲了澡,便去睡觉了。

今天的柜子也不太安静,声音甚至比平时还要大一点,然而林半夏本来就困的不行,对于这些动静完全无动于衷,眼睛一闭腿一蹬,睡的像个死人。而一个劲折腾的柜子仿佛面对无能丈夫的怨念妻子,又是开又是关,来来回回搞了好几次,最后倒是把客厅里的宋轻罗弄烦了,冷冷的来了句:“再折腾我就帮他还房贷了。”

屋子一秒钟安静,甚至还体贴的帮宋轻罗关上了窗。

林半夏一夜无梦,睡的很舒服,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和宋轻罗一起吃了个简单的午饭,两人准时出发。

宋轻罗和女人约定的地点,是离住所不远处的一处公园。

今天天气一般,公园也不热闹,林半夏随口道了句:“这真是个聊天的好地方,比咖啡厅好多了。”

宋轻罗道:“好在哪里?”

林半夏认真的回答:“不用花钱。”

宋轻罗:“……”他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去公园门口,给林半夏买了三根烤肠,给自己买了瓶肥宅快乐水。

林半夏吃着烤肠,心情马上起飞,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难过,心想我本来可以过的很快乐,都是房贷害了我。

接下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抓着烤肠,一人喝着可乐,坐在公园里静静的等着,气氛很是和谐。

林半夏啃了两根烤肠,正准备啃第三根的时候,注意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的朝这里移动,他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在殡仪馆见过的,名叫程玉琉的女人。和几天前相比,她的模样变得更加可怖,脸上的肉所剩无几,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眼眶深陷,乍看上去简直好似一个骷髅,只是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而那个原本趴在她肩膀上的东西,此时已经几乎和她融为一体,只留下了一些躯干,如同蜘蛛的脚,张牙舞爪的在她身后支着,那个脑袋也已经融掉了大半个,唯独剩下一双惨白的眼睛,在肩膀的位置阴森的打量着四周。

以林半夏的角度看来,这已经不算在人类的范畴里了。

程玉琉走到了林半夏和宋轻罗的面前,她认出了林半夏,冷冷道:“是你?”

宋轻罗道:“不,是我。”

程玉琉眼里流露出狐疑:“你说的是真的?”

宋轻罗双手交叉叠起来放在膝盖上,态度十分冷漠,他说:“那得先看你的诚意。”

程玉琉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她伸出舌头,微微舔舐了一下画着浓妆的红唇,竟是笑了:“跟我来,这里不方便,还是去我家细说吧。”说着也不管林半夏和宋轻罗有没有同意,就这么自顾自的往外走,显然笃定两人一定会跟上来。

林半夏和宋轻罗对视一眼,默契的站起来,跟着女人往外走。

林半夏啃掉了最后一口烤肠,把竹签扔进了垃圾桶,小声的对着宋轻罗道:“真要跟着她回去?”

宋轻罗说:“去看看也无妨。”

林半夏:“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安?”

宋轻罗瞥了他一眼,把手里喝了一半的可乐递给了林半夏,林半夏默默的接过来,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充斥着口腔,糖分分泌出的多巴胺让人感到了安心,林半夏道:“好多了。”

宋轻罗一脸对吧的表情。

女人步子走的很快,一路上一言不发,周围的人被她的模样吓到,纷纷朝着旁边躲避,她也浑然不觉。离开公园后,三人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那门口的保安显然是认识女人的,看见她连忙开了门,连一句话都没敢多问。

宋轻罗和林半夏跟在后面也走进了小区。

这个小区林半夏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有名的富人区,里面全是几百平米的大平层,房价千万以上,能住得起这房子的,都不是普通人。

女人径直的走到了某栋楼里,在电梯里刷了房卡。

林半夏看着电梯里显示出数字十八,随后电梯缓缓上升,叮的一声,到达了指定的楼层。

这是电梯入户的户型,楼层一开门,就是女人的屋子。

林半夏还是第一次来这么昂贵的房子,好奇的四处打量,倒是宋轻罗没什么兴趣,跟着女人进了屋子,连鞋都没有换。好在女人也不在意这些,她到了家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点上了几只蜡烛。

明明是白天,可所有的窗户都拉着厚厚的窗帘,因此屋内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闪烁的烛光,为空旷的房间提供了一点微弱的光源。

女人在沙发上坐定,就着烛火点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随后拿起另外一盒烟,微笑着问他们需不需要。

林半夏和宋轻罗都拒绝了。

按理说,女人已经瘦成了这副模样,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应该是可怖的,但林半夏却从她抽烟的神情里品出一种诡谲的媚态,让他想起了民间故事里的狐仙。但没有哪个狐仙,会让自己变成如此狼狈的样子。

“你能让死人复活?”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女人眯着眼,单刀直入的询问。

“可以。”宋轻罗说,“但是你得告诉我刘西怎么了。”

女人道:“你知道了多少?”

宋轻罗说:“一些。”

“那就是还知道的不全吧。”女人翘起腿,微笑道,“那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让他们恢复原状,我就告诉你刘西怎么了。”

宋轻罗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女人道:“不过什么?”

宋轻罗道:“不过,我得先听听你的故事。”他慢慢的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双黑色的手套,将手指一根根的戴入,垂着眼眸,“我想那个故事一定很精彩。”

程玉琉冷冷道:“我的诚意是我的故事,那你的诚意呢?”

宋轻罗十指交叠,少见的笑了:“先把你冰箱里关着的东西放出来吧,我可以先展示一部分。”

女人重重的舔唇,声音嘶哑的跟着发出笑声,她站起来,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林半夏疑惑的小声问道:“冰箱里什么东西?”

宋轻罗轻声道:“就是丢掉的东西。”

林半夏微微一愣,还在想什么丢掉的东西,宋轻罗却已起身也去了女人去的方向,林半夏只好快步跟在他的后面。

刚朝着厨房靠近,林半夏便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黏腻,柔软,好似一团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蠕动,他走到宋轻罗的身后,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声音的来源。在这一刻,他才明白,宋轻罗说的丢掉的东西是什么——他指的是,殡仪馆丢掉的尸体。

林半夏或许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场景了,原本早该火化的尸体此时正瘫软的趴在地上,但因为骨肉碎裂,几乎难以名状,甚至无法用人类的他来代指。他……不,应该是它,此时正趴在程玉琉的小腿上,贪婪的乞讨着食物,程玉琉手里拿着一个罐子,罐子里装着碎肉模样的东西,此时正满脸温柔的投喂着那东西。

也不知道这东西来这里多久了,厨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即便是林半夏这种从事特殊工作的,也不由的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程玉琉却浑然不觉,弯下腰,轻柔的抚摸着那团碎肉,随后看向宋轻罗,道:“来吧,你的诚意。”

宋轻罗走上前去,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箱子。那个箱子和林半夏见过的一样,只是小了一些,他花了一些时间,打开了箱子的锁,随后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卷保鲜膜样的东西。不,那就是保鲜膜,当宋轻罗撕开一个开口时,林半夏才确定。

程玉琉见到宋轻罗手里的东西,也愣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发问,便看到宋轻罗扯出一段保鲜膜,将底下的肉块包裹了一部分。变化几乎是在瞬间发生的,被保鲜膜包裹起来的东西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复原了,那似乎是一段手臂的部位,甚至连每个指甲都重新生长了出来。

程玉琉见到此景,眼神里流露出狂喜之色,她道:“我要这个,给我!”

宋轻罗直起腰,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把手里的保鲜膜重新放回了箱子里。

程玉琉道:“条件?”

宋轻罗说:“条件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程玉琉思考了片刻,忽的道:“你们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宋轻罗摇头,林半夏也说不用了。

“那茶?还是酒?”程玉琉态度变得十分热切。

宋轻罗说:“有可乐吗?”

程玉琉愣了片刻,有点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可乐?”

“没有就算了。”宋轻罗抬手看表,“时间宝贵,先说说你的故事吧。”

女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在她那张只剩下皮的脸,着实有些可怖,她说:“这套房子一千四百万,我全款买下来的。”她说着话,仿佛换了个人似得,一脚将刚才还温柔对待的肉块,踢到了旁边,像一只轻盈的蝶,在空旷的房间里跳动,一旁放置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面容,衬托的更加鬼魅。

“光是装修就花了四百万,这地板,这沙发,全是用的最好的材料。”女人幸福的说着,“我还买了车,法拉利,兰博基尼,什么贵买什么,没有贷一分钱,全是现款——”

林半夏听的差点流出了羡慕的泪水,宋轻罗默默的递给他一张纸巾,低声说别哭,待会儿给你买烤肠。

程玉琉说:“可是就在三年前,我还是个一贫如洗的穷鬼,不敢打车,连菜都是买的最便宜的,有时候太难了,就只能去菜市场捡些别人不要的烂菜。”她声音渐冷,“那时候,想吃个三块五的小块蛋糕,都得精打细算,我受够了——你们也该知道穷的滋味吧!!!那样的日子,谁还想过!!!”

林半夏本来想弱弱的点下头的,但碍于旁边宋轻罗的眼神不妙,忍住了。

“只是三年时间,你们猜,我是怎么变得这么富有的?”女人微笑道,“这……就是我的秘密。”

接着,她的笑容渐渐淡去,直至消失:“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半夏:可是宋轻罗,富有的代价是什么?

宋轻罗:屁股疼?

林半夏: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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