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松意收回来一看,是一个狗尾巴草做的戒指。

颜色有些枯黄,应该放了有一段日子,但是尾巴上的小绒籽却没掉多少,显然存放得很小心。

简松意突然想起什么。

不等他开口,柏淮就应证了他的想法:“军训时候,你叼的那根。”

果然就是那根。

柏淮当时说要做个小礼物,只是后来没有再提,自己就给忘了。

没想到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简松意冷嗤一声:“幼稚,你以为自己拍琼瑶戏呢,还狗尾巴草戒指,渣男行为。”

然后把渣男戒指塞到了枕头底下。

柏淮深谙别“听简松意说什么,只看简松意做什么”的道理,不和他计较,只是确认了一下:“你这算是收下了?”

“我这算是买的!每天花那么多钱养你,你不该回馈点什么?不过你送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做着好玩儿。”

“好玩个屁。”

“那你还给我?”

“......”

“不还给我,就是收下了,收下了,就别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我高兴着呢,学习使我快乐,学习使我原地升天。”

“升个天给我看看?”

“......”

柏淮轻笑:“行了,不看你升天,不生气就行。”

“还是有点生气,毕竟斥巨资包.养你,就收到这么个玩意儿,真的亏死爸爸了。”简松意高冷地哼了一声,“不过看在你觉悟不错的份上,桌上有个本子,赏你了。”

“谢主隆恩。”

柏淮走到桌边,翻开简松意的那个本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狗爬字。”

“你这人怎么这么肤浅呢?外表重要吗?看内涵!”

内涵确实还不错。

柏淮粗略浏览了一下,都是很精妙的解题思路和一些极难极细的冷门知识点。

简松意学习大多靠的是天赋和感觉,整理笔记这种事儿,应该还是头一次做。

对于柏淮来说,理综中上难度的题已经十拿九稳,他缺少的还是长期解难题的经验和题感,而市面上的参考资料都太基础,对于他想在高难度考试里从280分段稳步到290分段,帮助不大。

所以简松意这个笔记本,既是锦上添花,也是雪中送炭。

他合上本子,走到床边,俯身看向简松意:“对我这么好?要不我先以身相个许?”

简松意直接抬腿踹他一脚:“滚滚滚,拿着朕的赏赐快滚!老子要睡觉了!”

“行吧,既然陛下今夜没有兴致,那我们改天再议。”柏淮笑着帮他把腿塞回去,也没继续闹他,道了晚安,关灯离开。

进出自如,跟自己家似的,也不知道谁给的他勇气,如此不客气。

简松意腹诽了一句。

听见大门被关上,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个狗尾巴草戒指,往自己无名指上套了一下,刚好。

突然想到什么,又摸出手机,打开百度,飞快输入一排字:狗尾巴草的花语是什么。

置顶结果。

——坚韧艰难的爱和暗恋。

——把狗尾巴草戒指送给心爱的人象征着私定终生。

简松意胸口一顿,紧接着面颊就泛起暖意。

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了。

原来在很早之前,柏淮就已经向自己表达过心思,是自己实在太傻,没能领会。

坚韧艰难的爱,不为人所了解的喜欢。

想到这句话,简松意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

自己怎么能舍得让柏淮这朵高岭之花当狗尾巴草。

自己真是太迟钝了,自己到底哪里值得柏淮喜欢,柏淮这人,是不是傻。

连个小戒指都要藏到现在才送,送了又不告诉自己含义,如果不是自己善用百度百度,岂不是又白费他一番心思。

怎么就学不会多哭几句惨,让自己哄哄他呢。

还好自己还算有良心。

如果他喜欢上一个没良心的人,该一个人受多少苦啊。

简松意想到这儿,起床,翻出一个表盒,把那块百达翡丽随手扔进抽屉一个角落,把狗尾巴草戒指放进去,盖上盒子,锁进抽屉。

走到窗边,见对面的灯也熄了,才回到床上,安心睡去。

他向来睡眠不错,睡得沉,也起得晚,所以没能发现,每天凌晨一点才熄灭的那盏灯,在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就已然亮起。

在秋冬的凉夜里,独自生辉,清冷可戚。

高三的日子,说慢,也慢,实在难熬,可是说快,也的确很快,小练周考刷题讲题,翻来覆去,日子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只是突然有一天,看见日历,才恍然大悟,啊,原来十一月都已经过了大半了。

冬天也快到了。

秋暮冬初的南城,湿冷得紧,总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欲断不断,惹人烦。

简松意怕冷,一到这个季节,人就开始倦怠起来,加上冬日天亮得晚,往往到了七八点,才透进一些光,于是简松意愈发惫懒,赖床更加厉害。

基本上每天早上都要柏淮连哄带亲的,才能不情不愿地被拽出来,勉勉强强赶在第一节课上课铃响之前进教室。

柏淮觉得简松意,实在是像极了一只猫。

漂亮,傲娇,可爱,懒。

他一边煮着一杯极苦的黑咖,一边想着今天该换个什么法子把简松意哄起床,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

然后带着愉悦的心情,坐回桌边,习惯性地想翻出笔记本再复习复习,却发现昨天晚上忘记带回家。

今天上午考理综,还有一个类型题没来得及看完,虽然是竞赛题,但南外平时考试总是喜欢在最后一道大题安排些超纲知识点,如果考到了,自己理综分数肯定不如简松意。

柏淮想了想,收拾好东西,叫了个车,往学校去了。

凌晨六点多的南外,安静得可怕,保安室和走廊的灯光在暗淡天色里显得冷冷清清。

柏淮走到北楼外的时候,却发现一班的教室居然亮着灯,疑惑地挑了一下眉,推门进去。

教室后排,杨岳搬了把椅子坐在俞子国旁边,正拿着笔写写画画,像是在讲题。

柏淮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六点二十二。

早自习是七点二十开始。

而教室里的两个人,看见他,明显也很惊讶:“柏爷?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松哥呢?”

“我忘带东西,他在家睡觉。”柏淮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偏头看向他俩,“怎么这么早?”

俞子国挠挠头:“因为我期中考试到不了年级划的一本线的话,可能就要被退回去了。”

南外划的一本线是年级前百分之九十。

听上去不算难,但俞子国基础很差,第一次摸底考只在二本线上一点儿。

柏淮看向杨岳:“你也一直陪他这么早来。”

“也不是,前两个星期才发现的。”杨岳帮俞子国划着重点,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傻子,自己每天晚上在教室呆到十一点半才走,早上五点半就来,闷头死学。旁边就坐着年级前三,也不知道开口问问。”

俞子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

手上和耳廓,隐隐可见冻疮。

柏淮心细,问道:“天这么冷,怎么不在家学。”

问出来就后悔了。

不过俞子国却似乎根本不介意,大咧咧道:“没办法,我家就一间卧室,会吵到爷爷休息的,而且开灯很费电。”

因为相关部门只承担精培生的学费和学杂费,不承担住宿费,所以俞子国没有选择住校,而他家到学校,还需要骑半个小时自行车。

这么冷的天,实在是不容易。

柏淮觉得自己的那些辛苦,其实一点也不辛苦,都是在良好富裕的生活里,强说愁。像俞子国这样真的过得苦的人,反而会因为一丁点好,而觉得生活甜。

柏淮想起自己曾经给王山王海的父母说过,自己有一个朋友,家境艰辛,但自己相信他以后会过得好。

那时候更多是感性之言,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说对了。

淡淡“嗯”了一声:“加油。”

“谢谢柏爷!”虽然听上去很冷淡,但是柏淮能主动对简松意以外的人说句话,实在难得,俞子国开心得有些激动,一开心,话就多了起来,“不过柏爷,你到底忘带了什么东西啊?这么着急来?”

“笔记本,想在考试之前看完。”

“哇!你们学霸也这么拼吗?你都考年级第一了,你还要怎样?”

“我和一个人做了约定,我理综必须一直保持年级第一,不然就要重新回北城复读文科。”

“啊......那假如考了第二呢?”

“如果第二,也是我输了。”

“嘶——”俞子国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变态约定,虽然柏爷你确实很厉害,但是你学理综的时间不太长吧,而且松哥他理科是真的很牛批啊。”

杨岳补充道:“我理综巅峰时期,也没有和松哥同分过。他最高记录,拉了理综第二将近三十分,柏爷,你这不现实。”

“那我应该可以当和简松意同分的第一个人,挺好的。”语气轻描淡写,分外笃定。

杨岳欲言又止。

俞子国却攥紧拳头:“嗯!我相信柏爷你可以的!柏爷加油啊!”

“嗯,继续复习吧。”

“嗯嗯!”

冬日凌晨的教室里,恢复了平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音和偶尔的低语,不同的少年为了不同的目标做着不同的努力,却是同样的笃定坚持。

柏淮知道,柏寒当时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肯定是了解过各方面情况后,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以退为进。

然而柏淮现在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做不到。

十八岁的年纪,实在还不够强大,能做到的实在太少,在所谓的成人面前,筹码少到可怜,可是我们总是会努力做到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好。

或许这就是我们会在十八岁,爱上彼此的原因。

大概是简松意送给他的葡萄石手链,实在很灵。

柏淮觉得自己的运气,在十八岁这年,确实好了起来。

好巧不巧,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真的超纲了,恰好就是柏淮凌晨赶到教室,看完的那个题型。

十一月二十二号,成绩出来那天,全年级哗然。

一班那个精培生,居然从倒数第一,一跃进入了年级前百分之八十,如果保持,一本就稳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难到变态的年级组组长命题的考试里,居然出现了两个理综满分。

一个是简松意,大家习惯他的变态,不稀奇。

另一个却是文转理还不到半年的柏淮。

而柏淮的语文,还比简松意高三分。

同时,也只高三分。

这意味着,语文成绩一直徘徊中上的简松意,突破瓶颈,跻身一线水平,实现质的飞跃。

距离上次月考,还不到两个月。

所以这特么是都吃激素了么?怎么就蹭蹭蹭涨这么快?还给不给其他人活路?

南外的这群天之骄子,突然一点儿都不骄了。

人间处处有变态,今年变态特别帅。

佛系,微笑,释然。

经过一轮创伤后,就连中学生涯的最后一次艺术节,都无法抚慰他们备受打击的心灵。

而期中考成绩出来的当天早上,简松意和柏淮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二十分钟,整个校园安静又空荡。

柏淮却不着急,一定要拉着简松意在光荣榜前驻足停顿,细细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我觉得,我的证件照也挺帅的。”

“呵。”

“和你帅得旗鼓相当。”

“呵。”

“你看看,是不是很配。”

“呵。”

“你先别急着呵,我就是想提醒你,你还记得你在这个神圣的光荣榜前立下的赌约么。”

“......”

柏淮双手插兜,看着简松意,挑了一下唇:“该履约了。”

“......”

简松意攥紧拳头,“可不可以先欠着,等下次月考,你输了,我们再抵消。”

柏淮摇头微笑:“不太可以。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十二月要去北城参加竞赛集训,不参加月考。”

“......”

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简松意只能换了个理由,“这是在学校,你放尊重点!”

“意思是晚上回家就可以?”

“你想得美!”

“那就是说话不算数,打算耍赖?”

“屁!”

“输不起?”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输不起了?”

“那就是愿赌服输了?”

“......”

柏淮把脸凑近了点,眯着眼,声音压得极低,轻飘飘的,听上去格外挑衅:“没关系,我很大度,你真说话不算数,我也不会生你的气。毕竟我们松哥害羞,我也是知道的,人都有弱点,偶尔犯个怂,耍个赖,人之常情......”

简松意越听耳根子越红,他觉得柏淮最近实在得寸进尺,自己有必要让他端正一下态度,直接拽住他的胳膊,拐进楼梯口隐蔽的地方,“咚”的一声,用力把他抵进墙角。

咬牙切齿:“亲就亲,谁怕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十一点才回家。

这章是过渡章,又写得实在不顺,拖得太晚了,对不起。

不过可以预告一下,大概就在这两天,临时标记,就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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