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族幼儿,封住倒是不难,”盛灵渊想了想,但他还想知道这些影族到底是哪来的,跟失踪的玉婆婆有什么关系,于是转头问王泽,“可曾婚配?”

王泽乍一听见这么古老的问法,愣了一下。

谷月汐在旁边小声说:“就问你有没有对象。”

“有哇,”王泽张口就说,“遍及中日韩,横跨欧美亚,肥瘦不挑,姐妹都好,全在电视里,你问哪位?我给你介绍。”

宣玑:“意思是他是条老光棍。”

盛灵渊说:“影族没有成人之前,灵智将开未开,要化了形才能把话说清楚,既然你未娶未订,想来家里也没什么麻烦,想不想领个影人回去?”

王泽震惊地指着自己,往左右看了看。

“别看别人啦,”张昭推了他一把,“刚才我们都在里面,就你一个人听见声音,说明人家看上的是你。”

“不是,太突然了吧。”王泽瞠目结舌,“这……这不太好吧,相亲节目还得灭好几轮灯呢,我……我也不能因为工作,就舍身英年早婚啊!”

盛灵渊好几个名词没听懂:“我没有让你娶影奴的意思。”

张昭等人还在旁边起哄:“老大,你刚才不是说还有点小心动吗?”

“像你这样老婆遍布整个地球的,影人要想满足你的幻想,得长成什么十八国混血的绝美脸啊?要不你试试?”

“宣主任不是说影族不化形活不了几年吗,你就当人续命呗。”

王泽忽然注意到,宣玑提起影族的时候,一般会叫“影人”,到了盛灵渊这里,就都是“影奴”了,他怀疑这位薛定谔的“剑灵”可能压根就是把“影族”当做猫狗宠物一类,相当傲慢,很不符合主流价值观。

王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等等,别裹乱,不管怎么说,那我也得负责吧。”

“你不想负责可以上交国家,”谷月汐说,“咱局有‘稀有物种保护基金’,送到局里呗,反正只是借你让影人化个形,我听宣主任的意思,大概就跟捐精差不多,化完以后不一定非得在你身边,人家自己过自由日子也行啊,没准你这‘干闺女’以后还能变成咱们同事呢。”

宣玑沉吟片刻:“这倒还真不一样——你生的后代是独立的,长成什么样都有可能,教育不好,大概率变成你理想的反义词,以后专门坑你。但影人不是,借你化形的影人,一生都会随着你的心意长,不管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王泽问:“我先‘呸呸呸’一下——那假如说,我要是死了呢?”

“影人会跟你一起死,或者变成你的活遗嘱。”

王泽听完,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那意思不就是说,等我死了以后,不管以后环境怎么变,他的思想水平永远停留在我死时的水平?那不就是个‘八十死,八百才埋’的活死人吗?”

“更可能是个偏执狂。”宣玑叹了口气。

正常人的想法其实都是会不断变化的,情随事迁,遇到不同的情境,人们应对起来也会用完全不同的评价标准和思维方式——比如某些人吧,说着“最忌束缚”,后来被人用安全带绑在椅子上,也没见他有什么意见。

可是影人失去主人以后,脑子就成了死水,失去了这种灵活变化的能力,久而久之,这些影人的世界会变得非黑即白,再加上漫长的生命给了他们强大的能力……

宣玑隐晦地看了盛灵渊一眼。

“唔,不错,”盛灵渊点点头,“启正八年开始,主人死,即是影奴死,凡无主的影人,都视作活尸傀儡,着清平司立即处理。”

养得起影人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影族化形后和人没什么不同,被影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主人为了保护他们,往往不会泄露他们的种族,于是时间长了,这些影人身份地位往往会跟着水涨船高。”

杨潮在旁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明白了,史书上说,武帝中后期性情大变,逼死太后和帝师之后,变得格外恐惧多疑,排除异己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手上还有一支密探,每天替他监视着臣子们的一言一行,一旦被他们盯上,立刻会被秘密关押,不判而斩。一度让帝都中人人自危,大臣们每天上朝都像上坟,长达十三年的黑暗统治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秘密清洗,甚至连妇孺也不放过,很多忠烈遗孀也都在死亡名单上……所以这其实是在清洗失去主人的影族?”

“那可不一定,”盛灵渊听完,毫不在意地一笑,“这里头确实也有不少是真‘异己’,一锅烩了。”

杨潮崇拜地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活得长而已,”盛灵渊摆摆手,“罢了,既然不愿意,我想想别的办法。”

说着,他抬腿要往那生祠里走,宣玑立刻跟上,盛灵渊回头一看他警惕的样,就忍不住想逗他,于是低笑了一声:“牙都倒了,这么不放心我?”

宣玑翻了个白眼:“我怕陛下未娶未订,有恃无恐,行了吧——你小心一点,我觉得不对,先是巫人族,然后是高山人,现在又是影人,所有销声匿迹好多年的种族重新现世,再加上最近特能觉醒率突增……我总觉得这其中是有关系的。”

盛灵渊:“嗯?”

宣玑倏地住了嘴。

幕后操纵阴沉祭的人,一定也“活得很长”,长到能知道隐藏在三千年前的真相,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反派早干什么去了?

有拖延症能一拖三千年吗?

宣玑能想得出来的合理解释,只能是跟他自己有关。

三十六根封印赤渊的朱雀骨,因为他看守不力,渐次消耗,至今只剩下一根。最后一根朱雀骨出世不到八十年,宣玑以前不知道,建国前的战乱年代也很难找到靠谱的人口普查记录,可是记忆解封以后,他才发现,这八十年里,特能的出生率明显高于以前,“异常能量事件”发生的规模和频率也明显增加……以至于“清平司”这种已经被历史淘汰的东西,又不得不以“异控局”的方式重现。

理论上说,魔不会死,只会“消失”,就好比是干涸的河道,没水源了,河当然也就没了。可是地质环境不变的话,有一天重新注入新的水源,河流还会重现。

而被封印的赤渊,就是那个“水源”,从阿洛津到微煜王……盛灵渊,人魔也好,天魔也好,他们能轻易被阴沉祭唤醒,都说明赤渊在“渗水”。

阴沉祭的幕后人心心念念想要重燃赤渊,他很有可能也是靠赤渊能量为生的,之所以消停了三千年才开始作妖,是因为赤渊的封印在松动,封不住他了。

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所以他能再一次见到灵渊,根本不算“失而复得”……只是赤渊封印将破的副作用吗?

这些事,宣玑本该在找回记忆的瞬间就明白,可前三十五次,除了记忆只有绝望,唯有这一次不同。

大悲大喜折腾得他心力交瘁,直到这会才稍微冷静下来。

同时,宣玑心里一冷,目光落到盛灵渊的背影上。

陛下可不是恋爱脑,甚至说不定他被阴沉祭唤醒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宣玑的错觉,他忽然发现盛灵渊的脚步有些发沉。

宣玑抓住他:“等等,你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不许瞒我。”

盛灵渊:“唔,你这么一说,还有一件。”

他突然一本正经,宣玑赶紧问:“什么?”

随着他们靠近祠堂和坟地,宣玑已经能感觉到周围活动的小影人。

盛灵渊手心开始浮起黑雾,飘到半空中,凝成纹路复杂的符咒。

“幸亏当年那个影奴化形化到一半,被及时打断了,”盛灵渊说,“我那时没见过你的真身,总觉得这样可爱的人不会太俊俏,否则叫凡夫俗子怎么好?没想到……要是那影奴变成我臆想中的样子,不是唐突佳人了么?难怪当年小鸡那么生气。”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一年到头能有几句正经话?麻烦你珍惜一点!”宣玑一把甩开他,“那事过不去了是吧?”

黑雾上的符咒基本成型,天魔的威压弥漫开,窃窃私语的小影人们全都不敢出声了,周遭一时鸦雀无声。

盛灵渊:“出来!”

黑雾符咒倏地碎成几片,旋风似的钻进祠堂和坟地中间,几声稚拙的尖叫声响起,随后,黑雾当空凝成一个个小笼子,每个小笼子里都困住了一只小影人。

没化形的影人不到两尺高,像珍珠色的液体,不停地变形。有的感觉到强大的外族在附近,试图借用外族化形,胸口刚一闪光,黑雾笼子上立刻冒出鞭子抽了上去,小影人哀哀地惨叫一声,蜷缩成个球,不敢动了。

盛灵渊的目光扫过那一排小影人,声气低沉下去:“我不是有意欺负你,我喜欢看你拈酸。”

宣玑没好气道:“陛下志趣真高雅。”

“彤现在身边亲友成群,花团锦簇,太热闹了,”盛灵渊喃喃地说,优美的侧脸居然有几分落寞,“我想打扰你,让你只看着我,只围着我转,有时忍不住气你一气。”

宣玑的心一瞬间就被他扎透了:“灵渊……”

盛灵渊偏头看过来,目光里的情绪似乎要溢出来,好像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就跟他精心编好骗局,又不知道要坑谁之前一样。

宣玑瞬间清醒过来,青筋暴跳:“少给我来这套,你别想打岔!”

盛灵渊笑了起来,方才装出来的落寞一扫而空,他五指倏地捏紧,关着其中一个小影人的黑雾笼子抽出两个尖刺,刺进了影人身体。

“既然你们都不肯舍身给影人化形,问是问不出了,我搜个魂试试。”

“搜魂”是一种邪术,倒不像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能“随意翻查人的意识”什么的——因为人在极度惊恐和痛苦的时候,意识里除了战或逃,基本是空白一片,把脑子挖出来也搜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是专门用在影人身上的,影人像寄生的藤蔓植物,一切悲喜都来自于别人。对于化形的影人,搜魂能追溯到他的主人,清平司当年秘密拘捕“活死人”的影奴,就是用这个。

没化形的影人头脑更简单,几乎没有自己的想法,像个忠实的镜头,能记录他接触过的所有人和事。

落在大魔头手里的小影人发出一声惨叫,剧烈地挣扎起来。

一些画面在盛灵渊面前展开——异控局外勤闯入、村民祭祖……都是最近发生的事,再往前,是模糊一片。

这说明小影人之前很可能是被封印的,用的是影贩子运货时用的符咒。

紧接着,画面里出现了不同的风物,盛灵渊一愣,他不用问宣玑也能看出来,那画面上的人物年代相当久远,更接近他记忆中三千年前的样子。

没化形的影人寿命总共二三十年,被封印这么久,这些小东西不可能还活着!

盛灵渊眼角一跳,立刻退出搜魂,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画面里突然冒出一个没有脸的人:“恭候多时了,陛下。”

黑雾的笼子同时爆开,与此同时,外勤们的能量检测仪齐声响了一下,爆了表。

符咒反噬回来,盛灵渊倏地退后一步,一直隐隐作痛的朱雀血脉在他胸口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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