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一从导演那边回房间的时候,原野正在收拾箱子,他明天下午的飞机。吉小涛在他旁边帮着收,拿了卷内裤递过来,原野看了眼说:“那你哥的。”

“哦。”吉小涛拿回去,又拿了另外一卷,“这个?”

原野看了看:“也是你哥的,行了你不用管内裤的事儿。”

男人之间没那么多计较,吉小涛和他们这关系拿个内裤还不算什么。吉小涛把原野一件衣服叠起来递过去,笑着说:“还真是挺久没跟着出来了,现在连我哥内裤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这话要让人听见了那不得是助理又要逼宫?”原野笑着说他。

“逼什么宫?”方绍一走进来,刚好听见他们说到这句。

“我,小涛子,逼野妃宫,以后他退位了我就是涛妃娘娘。”吉小涛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绍一听他说这一堆不太想接话,问原野,“都收拾完了没有。”

“马上,我反正也没多点东西。”原野跟他说完转头又跟吉小涛说,“还涛妃,你看你长妃子样了?”

吉小涛嘻嘻笑着说:“我还不稀罕!就你长了!你当吧!”方绍一都回来了,他说完这句麻溜溜就走了,可懂事儿了。

方绍一跟原野说:“你们天天都说点什么东西。”

“瞎扯淡呗,”原野拉上箱子,拖到墙角放着,回头冲他一笑,“来,过来抱一下。”

方绍一于是走过去抱了下,在他脸上亲了亲,说:“明早起来我就去拍戏,你也别来跟我说了,直接走就行了,别让我看见。”

这话明显就是撒娇的,原野嗤嗤地耸着肩膀乐,抬起手胡撸胡撸方绍一的头发,点头说:“行,那我就不去片场看你了啊。”

“嗯。”方绍一说,“走你的。”

这对话仿佛两个刚谈恋爱的小孩子,让人听了都头疼。但原野临走之前还真没去看方绍一,方绍一在村里拍戏来着,这两天拍的都是室内戏。原野也没想让人看见,他拖着行李箱去了那棵树那儿,趁人不注意,猫着腰跑过去,几步就窜了上去。

他来之前从道具组偷了条红布,戏里两人定情之后时常往树上挂红布条,原野临走之前也得浪这一下,非要跟人用布条传个情,骚兮兮的。到时候方绍一过来跟树“谈恋爱”的时候,抬头一瞅,有个小布条迎风忽闪着,这不挺好的。

片场里,方绍一刚下了一条戏,导演正给搭戏的男演员说戏,方绍一看了眼时间,转头去问吉小涛:“你野哥走了没有?”

吉小涛看眼手机,之后说:“这时间应该走了,我问问他?”

方绍一“嗯”了声,导演那边讲完戏,演员又得回去再走一条。吉小涛打了电话原野没接,估计是在路上了。他于是给原野发了条微信:野哥你到机场了告诉我一声哈。

微信也没回,不过原野经常不回他消息,吉小涛已经麻木了。

然而方绍一一条戏还没拍完,导演就喊了停,演员看过来,吉小涛眉头皱得死紧,正跟方绍一招着手让他过来。方绍一走过来,导演和他说:“你的戏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赶紧去看看。”

方绍一问:“我看什么?”

旁边一个不知道哪个组的小助理,抖着嗓子跟方绍一说:“方老师,您快去看看原老师吧,他摔了……”

“谁摔了?原老师?”方绍一挑眉,“原野?”

小助理点头说“是”:“原野老师。”

方绍一皱着眉说了句:“不可能。”

方绍一是真的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他就没信。一是这个时间原野应该已经走了,现在还没走飞机都快赶不上了。再说谁摔了原野也不会摔,这人摔了爬起来就得跑,还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来找他?

“什么不可能啊!”吉小涛都无奈了,想要晃晃方绍一脑袋看他想什么呢,“你想啥呢哥!真是我野哥摔了,他从树上掉下来了!”

方绍一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就迈步跑了出去。他想起原野总躺树上眯盹儿,万一真睡着了没当心那不是没可能。方绍一脸都黑了,原野这些年也没摔过,方绍一也没担过这心。

他过去的时候原野还真在树根儿底下坐着,穿着连帽卫衣和黑牛仔裤,身上还背了个书包。他一条腿曲起来,胳膊搭在膝盖上,脸枕着胳膊,一脸无言面对世界的表情。另外一条腿在地上伸直着。身边有人弯腰跟他说话,原野捂着半张脸说:“不用管我,等会儿方老师来了再说吧。”

他手挥了挥,撵他们:“去,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别在我这儿看我。原老师自尊心已经全线崩塌了,别再踩着它跳舞了兄弟们,去吧。”

身边本来也没有几个人,估计都让原野撵走了。

有人看见方绍一,说了句:“方老师来了!”

原野抬头看过来,一脸苦笑。方绍一看他这状态应该是还行,脸色也还成,那就没大事儿。方绍一松了口气,走过去蹲在原野旁边,问他:“摔着哪儿了?”

原野指了指自己伸着的那只脚。

方绍一给他解了鞋带脱了鞋,动作很轻,但原野还是稍微有点皱眉,他叹了口气说:“没折,别看了。”

方绍一摸了摸他脚踝,问他:“疼?”

“不能吃劲儿,你这么摸不疼。”原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说了没折,就是崴了一下。我有……三十年没崴过了……”

方绍一问他:“怎么摔的?”

原野脸又枕在了胳膊上,虚弱地说了句:“不知道,那是我未知的动作轨迹。不愿回想,你也别问。”

方绍一其实挺担心,但看他没事儿,这会儿又突然有点想笑。但好歹也得顾忌着原野老师的尊严,收住了没笑。原野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了,两只鞋的鞋带系一起,他从中间拎着,然后跟方绍一说:“背我回去吧,不然他们一直看着我。”

周围人一听这个就散了,赶紧走了。

方绍一先把他扶起来站着,然后弯下.身子背起人,原野趴在他耳边说:“我老了,不服是不是不行啊?”

他的语气多多少少都有点悲伤了,方绍一实在是没忍住,轻笑了声,说他:“以后是不是不能上树了。”

原野没说话,乌云罩顶。

其实这也不能说原野就是老了,不能玩儿了。当时也就是一个寸劲儿,他系完布条要下来的时候,一只脚没落好点,有点踩空了。但这事儿在以前也的确是不能发生,真踩空了胳膊也能抓住,落地也能尽量让自己不疼。这次他也没想到能崴着,有点狼狈。

走肯定是走不了了,飞机都飞了。方绍一带他去医院拍了个片,确实没伤着骨头,伤的是筋和韧带。也没严重到没法走路,但头几天确实不该多走,得养。脚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肿起来,看着还挺吓人。

原野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得需要养脚,这有点太打击野猴子了,这称号他都没脸要了。

方绍一身上穿的始终还是戏服,白衬衫蓝裤子,一双旧皮鞋,连衣服都没分出心去换。去医院的时候有没有人拍照也没顾得上注意。吉小涛跟在后面也没让他俩管这些,帽子口罩都没带,拍就拍吧。

晚上回去方绍一给他做冰敷,用毛巾裹着冰块敷着他的脚,原野躺在那儿玩手机。方绍一说他:“别躺着看手机,眼睛难受。”

“我回个消息,”原野说,“我得跟冯雷子他们说一声啊,我这都放人鸽子了。”

“嗯,”方绍一轻声问他,“脚还疼不疼?”

“不疼,”原野不太在意地摇了下头说,“麻了。”

“过两天就该疼了,”方绍一看着他,和他说,“好好养,恢复不好以后经常要崴。”

原野说:“不能。”

方绍一是经常受伤的,像现在这样要养伤的时候很多。原野以前总是伺候病号,这是方绍一头一回把原野当个病人去照顾。剧组兴师动众地来看他,看望病人一样的,还有送红包的,都让原野撵出去了,给红包的拿果篮的都撵走,哪来了回哪儿去。这简直是要命一样在臊原野的脸。

这搁正常人心里都得想:没事儿你上树?那你不是有病吗?

没摔怎么都行,真摔了想想也的确是挺有病的。

浴室里没浴缸,原野洗澡只能单脚踩着。方绍一就给他拿了个凳子让他坐,自己站旁边给他洗。原野低头笑着说:“真不用,我自己能洗。”

方绍一在他头上搓泡沫,说:“我就想给你洗。”

“那我也用不着洗头啊,”原野还是笑,“我也没头发啊,我这点头发洗脸的时候带一把就行了。”

方绍一“啧”了声,用力晃了他脑袋一下,问他:“你哪那么多话?”

原野乐着,认方绍一拿个喷头给他洗澡,这感觉还挺美妙,洗着洗着还有点想那什么。但是脚都这样了也不太方便,转来转去的脚不能吃劲儿还怪别扭的,所以也没法真那什么。

方绍一问他:“脑子里想什么东西呢?”

原野闭眼放肆一笑:“我想什么你没看见啊?”

方绍一在他头顶弹了下,说他:“时时刻刻你那脑子都不带消停一会儿的。”

浴室里简单发生过点什么就不用说了,那是必然的结果。躺回去之后原野睡得一派安然,方绍一又回浴室洗了个澡。

其实原野嘴上没说,但这事儿多多少少都有点伤感,方绍一明白。对于原野来说,上个树掉下来把脚崴了,这就像住海边的渔儿子呛了水。第一反应是可笑,第二反应其实会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真的就莫名其妙地老了,再怎么踩空再怎么是意外,放从前可能都不会发生。

原野看着自己的脚嗤嗤儿乐的时候,方绍一有点心疼。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原野睡得无声无息的,方绍一关了灯,走过去躺在他旁边。原野的脚已经给他垫起来了,这会儿也好端端摆着,还挺老实。

方绍一轻声问了句:“睡着了?”

原野竟然也开口回他:“没有,哈哈。”

“没睡着你装什么?”方绍一伸手过去轻轻扯了下他的耳朵。

原野说:“我回味刚才呢。”

方绍一笑他:“这不知道的以为我天天饿着你不让你吃饱。”

“我今天吃了?”原野转过上半身,“我吃啥了?”

方绍一拿他没办法,笑着说:“你闭嘴,睡你的吧。”

原野“嘿”了两声,在黑暗里闭上眼,嘴角挂了点浅浅的笑,手伸过去轻轻抓了抓方绍一的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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