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阳子若无其事,就好像抑郁症已经完全治愈了一样。

“喂?辉子吗?是我,阳子!你好吗?你家老兄怎么样?”她这样问道。

“我们很好,你好像也不错啊!抑郁症痊愈了吗?”我说。

“已经全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阳子满不在乎地说,“那个,辉子,你有穿旧的衣服吗?我没有可穿的衣服了,送给我吧!”

她居然像乞丐一样,开始说出这样的话来。

“穿旧的衣服?我的?”

“是啊,你穿旧的衣服。有吗?”

“噢,倒是有……”

阳子立刻像以前那样,用鼻子发出一种令人厌恶的甜腻腻的声音。

“送给我呗,辉子,把那些衣服送给我呗……”

我只要一听到她那种用鼻子发出的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啊?啊!我找一找,我找一找。什么款式的都可以吗?”

“可以呀!我可以改一下穿嘛!”

接着就像往常一样,她用风尘女子的那种傲慢口气,黏糊地说:

“噢,真的,我简直是个神!自己都认为自己了不起,堪称主妇的典范。对自己一分钱也不花,都用在孩子和男人身上……”

我呆若木鸡。阳子总算说出了心里话。神对待自己的男人如同对待垃圾吗?神把自己的男人当做谋求一栋住房的工具吗?这等于说她对自己的奢靡懒惰视而不见,却把吝啬刻薄当成美德。

“那就拜托了!辉子。还有,你给我打回来,我要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回见!”

于是我立刻兴冲冲地给她打回去。看到她给我打电话讨要旧衣服,还真多多少少地让我的心情变得愉快了。

铃声响了一次,阳子立刻就接了,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打回去一样。一想到这些我就有些不高兴。

“辉子?我已经不行了,受不了了!”阳子冷不丁又发出那种肉麻的鼻音。

“怎么受不了了?”我问。

可能是这一天我的心情也不太好,从阳子的声音里,总觉得她正满意地在微笑,就是那种努力克制,但仍然咧开了嘴的窃笑。有什么好事吧?于是我故意打回去。我要像她经常在我说话时把电话挂掉那样,这次我也要如法炮制,在阳子自吹自擂时挂断电话。

“哎,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代,有一个叫津本的男生吗?”

她突然这么问。转眼之间,我要挂断电话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说起津本治,那可是高中时代的我们女生的憧憬对象。高中一年级时,他和我同一个班,高中二年级时,他和阳子同一个班。到高中三年级的时候,我和阳子是同一个班,而津本治就在我们隔壁的班级。对于津本,阳子使出了强烈的热情。例如,在各班合并上体育大课的时候,阳子对女老师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总是直勾勾地望着在操场另一侧踢足球的津本治。

在校庆等庆典活动上,阳子也表现活跃,最后和津本治一起拍子纪念合影。不知她从哪里得知了津本的生日,亲手制作了礼物给他。我猜他们还曾一起看过电影。毕业时她挖空心思弄到了津本的签名,据说还握了手。阳子这样的女人,总能力拔头筹。

话虽如此,但最初为此坐立不安的却是我。因为一年级时,我们在同一个班。对数学和物理我头痛得要死,而那帅哥对此却十分擅长。而且,他高高的个子,各项体育运动都得心应手。这样的人的确让女孩子安不下心来。

津本似乎对我也很在意。校内文艺汇演时,在校庆的准备时,我们都在教室里忙来忙去——只有我们两人留到最后,他曾特地绕道把我送回家。

我们都内向腼腆,又只不过是农村高中的一年级学生,所以连手也没有拉过。但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特别有好感。他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一本加缪的《局外人》,吞吞吐吐地要我一定读完。那时,我明显感觉到自己也很喜欢他,心里常想有朝一日能和他结婚。他的确是第一个让我幻想着和他结婚的男人。

不,也许可以说,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遇到我现在的丈夫时,他是医生,工作很体面,而我已到这般年纪,父母也很着急,等等诸如此类的因素的确压过了一切情感。

我现在的丈夫的外表,和我想象中的帅男人相去甚远,但是我想,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只有那些不成熟的小姑娘才注重男人的外表。我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回忆我和津本治的高中时代,加缪的《局外人》、文艺汇演和校庆的准备,他两次送我回家——这就是所有了,没有更多。

不,那些活动完全是以津本和我为中心进行的,所以也可以说,所有这些活动也应该包含在高中的回忆里。

津本成绩优异,深孚众望,但有些孤僻。所以,把津本的想法向众人传达,设法统一意见成了我的工作。津本的确需要我。

就在这时,阳子插了进来。在为校庆作准备,我们留在教室里的时候,作为初中时代的朋友,阳子来找我,结果“咔嚓”一下就看上了旁边的津本,接着就把我当成了情敌。

幸运陪伴着她,到二年级的时候,津本和她被编到了同一个班。津本被推选为班级委员,每当举办重大活动都成为中心人物。阳子虽然讨厌学习,但这时以津本为榜样,也开始刻苦努力了。她之所以那样,是为了向我这个朋友挑战吧?我不知道这个因素占了多大成分。

总之,阳子努力学习,以应对考试,在校庆时,也和津本一起留下来做准备工作。然后,她向津本发起了猛烈进攻。

我在内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无法安心学习。而阳子却到我家来,若无其事地告诉我“我和津本拉过手啦”,或者“我和津本说了,下周日去看007电影”。

简直是恬不知耻。她一边说还一边偷偷观察我的脸色。如果我很生气,有吃醋的表示,她肯定会说:“啊?辉子,你也喜欢津本吗?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不好意思啊!”

这样的话她早就预备好了。我深知这一点,所以只好装作坦然冷静,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即使已经分开两年,每当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我仍然清楚地感觉到津本对我的倾慕,当然,我也同样倾心于他,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怎样上前搭讪,或者星期日在街上的咖啡屋意外相逢。

但那样的机会不会有了。我们上了三年级,都将面对灰暗的高考。我和阳子分到同一个班,都没能和津本同班。得到这个消息时,阳子和我十指相扣,全身都散发出喜悦——“哇!我们好不容易分到一起啦!真幸运!”

但是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思忖,和阳子一个班,唉,也可以吧。仅此而已。

可是,女人之间的关系真是不可思议。即使阳子是那副德行,但我们之间仍旧需要彼此,就像现在我仍旧多多少少地需要阳子一样。在高中时代,朋友可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现在我写出这样那样的回忆,似乎让人觉得那都是些令人厌恶的故事。事实上,阳子也有相当优秀诚挚的一面。每到我的生日,她从来不会忘记赠送我礼物,如果她出门旅游,肯定会为我带回一些纪念品,如果我在班组内显得孤立,她总是勇敢地站到我这一边。我们志同道合,同时又是竞争对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唉!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吧!

那大概是暑假时候的事,隔壁班级的津本治要报考京都大学的消息传到我们班来了。据说,这不仅仅因为京都大学是一流的大学,还因为津本的父母都是鸟羽人,在鸟羽有房子,为方便回家,他们愿意津本考上附近的大学,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高三时,津本治在大分租房住。

津本成绩优异,考上京都大学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我也暗下决心,要考到京都的女子大学去。当然,这里边也有我早就憧憬京都的因素。

然而,到最后向老师提交志愿表的时候,我看到阳子居然和我报考了同一所学校,不禁大吃一惊。

阳子也十分惊讶。我们两人都对对方报考志愿的理由心知肚明,但表面上却还佯装不知。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装模作样太显而易见了,是瞒不了别人的。

我对自己所报考的大学有充分的把握,而阳子因能力所限,显得有些勉强。这不仅因为阳子的学习成绩,还因为阳子家的经济状况也很吃紧。反正,我在心里预测阳子会名落孙山。但是,发榜的时候一看,阳子和我都考上了。

“啊!太不容易了!我们这四年又能在一起了!真让人高兴!”阳子流下了激动的热泪,又一次与我十指相扣。但是我的心情却并不那么轻松。

中学以来想甩也甩不掉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大学。起初我们都住进子女生宿舍,那时合得来的朋友虽然也有好几个,但阳子不许我和她分开。我们两人永远都像一个人一样。

到了大学二年级,阳子怂恿我搬出了女生宿舍,和她一起开始了租房生活。原来,阳子虽然考进了费用不菲的私立女子大学,但因为贫困的家庭难以承受这样高额的开销,她每周必须去做几天小时工。晚上工作是女生宿舍的作息制度所不能接受的。阳子在小酒吧打工,那可以说是风月场所的一种,她给男性客人陪酒。说起来,阳子现在身上带有的风尘气,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搬出女生宿舍就完全自由了,可是,无论做什么事,阳子都偏要跟着我一起行动。她假装亦步亦趋,却总想领先我一步。也就是说,她为了胜过我,特地选择我做朋友。还有,如果一个人租房住,房租也是一大笔开销,这种意识也在支配着她的行动。

而津本也如愿以偿,顺利地考入了京都大学。在租住房中共度大学时光的同时,我和阳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惦记着京都大学。

就这样,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由阳子发起,召集了住在京都的大分高中同学会。

聚会场所选在哪里呢?就是我们两人不久前旅行时住过的二见浦木莲庄。木莲庄是二见浦海边一座非常漂亮的三层木屋旅馆。我和阳子到鸟羽的珍珠岛去参观旅行,归途中一时兴起,去了二见。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只住了一晚,就是在木莲庄。

海面上吹来强劲的风,木屋到处咯吱咯吱作响,店主是一位和气的老人,所有的一切都令人难忘。我和阳子很想再去一次,到那附近的夫妻岩去看看。现在有了同学会的机会,我们正好把木莲庄作为聚会场所。于是我们就给所有高中时代的朋友打电话征求意见,又给他们一封一封地写信。一共有十来个人参加,我记得全都是我一个人写的回信。那时阳子以自己写字难看为由拒绝写信。任凭我磨破嘴皮,她还是一封也没写。

我们两人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津本治。

在二见浦的木莲庄,久违了的津本与从前判若两人,虽然稍显消极内敛,但喝个不停,大声聒噪。

手段老辣的阳子一屁股就坐到了津本的旁边,端起酒杯,滔滔不绝,气势如虹。阳子的另一边才是我的座位,和津本基本上没有搭话的机会。久末谋面的津本显得更加魁梧健壮,在我们看来是那样地光彩夺目。

我至今仍然记得津本当时说过的话。他见到阳子,说的是“阳子小姐真漂亮啊”,这引起了我的强烈嫉妒。我清楚地看到阳子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还瞥了我一眼。当时津本对我没有进行特别的评论,只是对我们两人说:“你们在高中时代就形影不离,简直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

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话。接着大家就频频敬酒,兴高采烈地各叙别情。津本说他正在进行斗争。所谓斗争,指的就是学生运动。他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顺利毕业。

那些话,对在全都是女生的大学里就读的我们而言,简直就是几千光年以外遥远世界里的语言。我也好,阳子也好,都从未考虑过学生运动。津本的话和我们全然搭不上边,这是男人们的专用词汇。我怀着崇拜的心情望着津本。也可能是啤酒喝多了的缘故,当时我甚至想,只要我能,一定要积极参加到津本他们的行动中去。当然,我最后什么也没做。

到了深夜,大家说要醒醒酒,一起踏上了旅馆后面的海岸。

夜空里的星星似乎摇摇欲坠。岸边就是防波堤,站在上面,汹涌的波涛拍打在脚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令人心惊肉跳。男生们对着海浪大声喧哗,还有人醉酒放歌,津本当然也夹杂在其中。

津本的旁边站着的是阳子,挨着阳子的是我。就像往常一样,我又输一阵。尽管如此,这样近距离地聆听着津本低沉而洪亮的歌声,我不由得感到,其实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有繁花似锦的时代。这时的津本给人的印象正如盛开的花朵。他年轻魁梧,魅力四射。现在想起他那天夜里的模样,就好像在昨天看到的一样。

海边的聒噪

告一段落,我们陆陆续续地回到旅馆睡觉。这时津本对着我说了一句:“住田小姐还和以前一样啊!”

从说话的语气上看,他或许是要表达善意吧。可是,他刚才还说阳子越来越漂亮,现在却说我毫无变化,这对我简直是一种看不见的伤害。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独自出了旅馆,踱向附近的松林。我很想约津本一起出来,甚至已经走到了他的门前,但最后还是没能再向前迈出一步。我一边在沙滩上漫步,一边回想着津本的容颜和话语,眼泪止不住地簌簌下落。

然而,今天回忆起这些,深夜里一个人在松林里踯躅独行,简直恍然如梦。没有哪一个年轻女子会在深夜的海岸边独自漫步吧?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津本突然说,他必须回去了。大学里“战斗”的同志在等待着他。津本一走,我和阳子在二见浦的游览兴致立刻一扫而光。本来这次的同学会就是为了津本一个人而操办的。阳子立刻不失时机地说,她也恰好有事要回京都,我也不甘示弱,表示也要回去。于是我们三人乘坐列车回到了京都。

到了京都车站,津本说他的同伴正在车站附近的茶馆里等他,于是我们就在站台上简单地告别了。惜别之后,就剩下了我和阳子面面相觑。事实上我们都无所事事。记得我们登上了京都塔,我们都痛心地感受到对方对津本的好感,但都在回避这个话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以第三者的身份从旁观察,肯定会忍不住大笑吧。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津本。二见浦的同学会是我在大学时代见到他的唯一一面。虽然我和阳子说过很想再举行一次同学会,但阳子交上了新男友,而且因为时间和打工相冲突,所以总是确定不下来。总之,最后没有再举行同学会。

听说,津本没能大学毕业。他卷进了学生运动,只好退学。不久之后他就结了婚,回到鸟羽的老家去了。我后来得到过一册厚厚的高中同学录,那上面记载的津本的地址是“鸟羽市鸟羽一区的某某四号”。我注视着他的地址,叹息着青春时代的终结。

再说阳子。她的恋爱对象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忘记了津本。在她的对象中,居然还有外国人。津本在她的心目中究竟处于什么位置呢?而我的生活则远不如阳子那般丰富多彩,所以津本治的身影在我的内心久久挥之不去。当然,这些事情是任何人在青春时代都可能发生的插曲吧。

现在阳子冷不防地拎出了津本治这个话题,这个存留在我的记忆深处的人。对我来讲,他是一个想忘也忘不掉的人。阳子对我一提津本治这个名字,我的心脏就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从前的记忆霎时间就浮现在脑海里,连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出汗了。

“辉子,我……”阳子还是那副甜腻腻的鼻音,令人厌恶,“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和津本一直来往着。”

听到这些,我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说来往着是什么意思?”我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

“我们幽会过好几次呢!”

“幽会?在哪里?”

“京都啊!津本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出去,于是……”

“什么时候?”

“应该是三年以前吧……”

三年以前!

“那可是相当热情的邀请啊,我就赴约了。就这样,我们在岚山和嵯峨野一带漫步。说实在的,我们幽会过好几次呢。我担心辉子嫌弃我用情不专,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津本好像非常认真,我们一直保持着往来。”

“真的?”

“津本应该很喜欢我,他说他很久以前就喜欢我。”

胡说!我勉强忍耐着没有喊出口来。

“那以后他就几次三番地把电话打到我家里,约我出去幽会,我就去了。接着他就说自己很苦闷,要向我倾诉,我就听他诉说委屈。他认为和妻子在一起生活不幸福,他想和她分手。他老婆太任性,根本不把津本放在眼里。

“他还约我到岚山去。我们住进了岚山最好的旅馆湖水庄,挑最好的房间。推开那月牙形的窗户,后山红叶尽染,美丽如画。

“房间还带有小露台,从那里可以看见庭院里的树木和石灯笼,河水和渡月桥也尽收眼底。风儿吹动落叶,一直飘到房间里。

“津本说,他就是想让我坐在这样漂亮的房间里,他说他喜欢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注视着我。”

我一听,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难以言说的不快令我绝望。我刚才的迫切心情也一扫而光,代之以沉默无语,而阳子却依然滔滔不绝。

“在那里,津本对我深情地表白了。他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从高中时代开始就一直喜欢我,虽然想向我表明,但一直没能说出口。

“他要我等他十年,那时他的孩子就长大了,他也可以和妻子一刀两断了。”

“怎么一刀两断?”

十年以后,你岂不快五十岁了——我勉强忍耐住没有说出口。

“津本说,到那时,他要和我一起生活。”

我无言以对。如果真是那样,津本肯定是老糊涂了吧?如果他不了解学生时代的阳子,那么他应该知道,现在的阳子除了中年人的赘肉以外,可是一无所有啊。

“对津本而言,我就是他理想中的女人。可能他一直就喜欢贤惠型的女人吧。我就是有这样的优点,家事务处理得有条不紊,对丈夫也千叮咛万嘱咐,我是温柔体贴的女人。”

我想,即便作为情人,阳子也是这副德行——她总是认为男人很愚蠢。

“还有,我这种容貌也正合乎他的心意。他说自己以前年轻幼稚,选错了结婚对象,现在改正还来得及。他要和自己年轻时就一直憧憬着的我度过今后的人生。”

我沉默着。这正是阳子心中的理想生活。

“对他来讲,我才是最温柔,最漂亮,最忠实的理想女人。”

那天晚上,我把阳子的电话内容告诉了下班回到家的丈夫。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真的吗?”他问。

“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啊。你是怎么想的?”

“她肯定是瞎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妄想吗?嗯,有这个可能。可以说她患有早期的精神障碍。”

“她在向我发出挑战。因为在嫁人这一点上她输给了我,于是去寻求新的挑战方法。现在她把学生时代大家都在暗恋的对象拿出来,用那人对她很感兴趣这件事来刺激我。”

从丈夫的神色上看,他或许认为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罢了。

“所以,那是她在对美貌的消逝进行的徒劳抵抗。她想让自己和别人都相信,她依然富有魅力。可她还有那样的魅力吗?臃肿不堪,鼓着金鱼眼,一看就吓人一跳!”

“那个叫津本的人,在学生时代就喜欢阳子吗?”

“哪有!根本谈不上。津本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

“并不是那种喜欢主动追求女生的人。”

“那可不好说,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我听了丈夫的话不由得暗暗吃惊,难道阳子说的是真的?

“另外,那时两个人的关系就不一般吧?”

“可是,阳子并没有那么说过。她只说两个人在岚山一带的高级旅馆里开了房间,还在高级餐厅里流连,可是。津本并没有碰过她。”

“哦!”

“完全是一台俗不可耐的恋爱剧。因为你太美丽了,所以我一个手指头也不忍触碰你?她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把自己描绘成公主,创作出一个理想国度,简直可以当小说家了!恋爱电影看多子,把自己当成女主角了。”

“那倒也有可能。”

“她把自己当成了女主角,可又讨厌成为一个不忠诚的妻子。所以,在对方再三邀请之下,才装作不情不愿地赴约。男人因为她过于美丽而不去碰她,这完全是一个无聊主妇的胡思乱想。”

“有可能。”

“我敢肯定。”

我表明了观点。可是更深的疑云也涌上了心头。津本和阳子,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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