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

凯伊·史春吉身穿鲜黄色的毛线衣和短裤,趋身向前,看着比赛中的网球选手。这是场男子单打准决赛,奈维尔正跟被认为是“网球界一颗升起的新星”的麦瑞克对打,这位年轻新人的出色表现是不可否认的——他所发的一些球颇令人难以招架——但是较年长的对手丰富的临场经验和技巧也让他尝到了苦头。

目前的比数是三比三打成平手。

泰德·拉提莫悄悄坐到凯伊身旁的一张椅子上,以懒洋洋带着嘲讽的语气说:

“忠实的妻子看着丈夫挥拍夺取胜利!”

凯伊吃了一惊。

“你吓了我一大跳。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总是在你左右。现在你该知道了吧。”

泰德·拉提莫二十五岁,长得非常好看——尽管老一辈的人会说他是:

“拉丁人的调调儿!”

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出均匀美丽的暗褐色,舞跳得好极了。

他的一对黑眼睛非常动人心弦,可以取代嘴巴说话,而他说话的声音如演员般地自信。凯伊打从十五岁起就认识他。他们在一起抹油膏行日光浴,在一起跳舞、打网球。他们不仅是朋友,而且是“盟友”。

年轻的麦瑞克正在左边场子里发球,奈维尔还手锐不可当,漂亮的一个杀球,直杀到角落底线。

“奈维尔的反手球很厉害,”泰德说,“比他的正击好多了。奈维尔知道麦瑞克的反手球弱。他会尽量利用这个弱点。”

这一回合结束。“四比三——史春吉领先。”

下一回合由史春吉发球。麦瑞克溃不成军,招架无术。

“五比三。”

“奈维尔占优势,”拉提莫说。

然后年轻的小伙子振作起精神,开始打得小心翼翼。他改变了球速。

“他有脑筋,”泰德说,“而且他的步伐是一流的。好戏上场了”

年轻的小伙子逐渐扳成平手,五比五。然后七比七三度平手。最后麦瑞克以九比七赢得这场比赛。

奈维尔走向中央隔网,露齿一笑,惋惜地摇摇头,跟对方握握手。

“年轻到底还是比较行,”泰德;拉提莫说,“十九岁对三十三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奈维尔老是拿不到冠军的原因,他太输得起了。”

“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该死的奈维尔一直是个完美的好运动员。我从没见过他因输掉比赛而发脾气。”

“当然不会,”凯伊说,“没有人会这样。”

“噢,不,他们会:大家都见过。一些网球明星厚颜无耻——而且占人便宜。但是老奈维尔——他总是不计成败,一笑置之,让技高一筹的人赢。老天,我真痛恨这种绅士教育培养出来的精神!我没上那种贵族学校可真是谢天谢地。”

凯伊转头看他。

“这可有点不怀好意吧?”

“不错!”

“我希望你不喜欢奈维尔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为什么我该喜欢他?他抢走了我的女孩。”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

“我可不是你的女孩。环境不许可。”

“的确。没钱惹人嫌,我总不能巴望你做我的糟糠妻。”

“闭嘴。我是爱上奈维尔才嫁给了他——”

“而且他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家伙——我们大家都这么说!”

“你是想故意惹我生气?”

她转过头面对着他问这个问题。他微笑了起来——稍后她也嫣然回笑。

“夏天过得怎么样,凯伊?”

“还好。游艇上的假期蛮愉快的。我有点厌倦这些球赛。”

“还有多久的比赛?一个月?”

“嗯。然后九月份我们得到‘鸥岬’去两个星期。”

“我会住到东头湾旅馆去,”泰德说,“我已经订了房间。”

“那将很好玩!”凯伊说;“奈维尔和我、奈维尔的前妻,还有某个即将从马来亚回来的家伙。”

“听起来好像是蛮热闹的!”

“当然,还要加上那邋里邋遢的表亲,活像个女奴一样的供那老而不死的女人差遣——她这样是没有用的,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因为财产都将归我和奈维尔。”

“也许,”泰德说,“她不知道吧?”

“那倒有点奇妙,”凯伊说。

不过她显得心不在焉。

她凝视着手中把玩着的网球拍。突然她喘了一口气。

“噢,泰德!”

“怎么啦,甜心?”

“我不知道。只是有时候我感到——心惊胆寒!我感到害怕,感到怪怪的。”

“这不像是你,凯伊。”

“是不像我,是吗?无论如何,”她有点不确定地淡然一笑,“你会在东头湾旅馆。”

“一切都按照计划。”

当凯伊和奈维尔在更衣室碰头时,他说。

“我看到你那位男朋友了。”

“泰德?”

“嗯,忠实的狗——或者该说是蜥蜴(游手好闲的家伙)比较恰当。”

“你不喜欢他吧?”

“噢,我不在乎他。如果你喜欢像拉着条狗般的带着他——”

他耸耸肩。

凯伊说:

“我想你是在嫉妒。”

“我嫉妒拉提莫?”他真的感到惊讶。

凯伊说:

“泰德是很有魅力的。”

“我相信他是很有魅力。他有南美人的魅力。”

“你是在嫉妒。”

奈维尔友善的捏捏她的臂胯。

“不,我不是,美人儿。你可以有你的崇拜者一如果你高兴,一大群也无妨。我是你的所有权人,在法律上十拿九稳。”

“你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凯伊微厥着嘴说。

“当然。你和我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命运让我们凑在一起。你记得我们当初在坎尼斯认识,后来我到厄斯陀瑞尔去,一到那里,我所看到的第一个人又是可爱的凯伊!当时我就知道这是命运——而且我无法逃避。”

“其实并不真的是命运,”凯伊说,“是我!”

“你说‘是我’是什么意思?”

“因为事实上就是我!你知道,我在旅馆中听到你说你要去厄斯陀瑞尔,所以我在妈妈那里花了番工夫,说动她也会——因此你才会在那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凯伊。”

奈维尔以有点奇特的表情看着她。他缓缓地说:“你以前一直都没告诉我。”

“不错,因为说了对你不好。可能会让你感到自鸣得意!不过我一向就擅长计划。除非你使它们发生,否则事情是不会自己发生的!有时候你叫我小傻瓜——但是我自有聪明之处。我使得事情发生,有时我得事先早作计划。”

“脑力劳动一定很强。”

“你尽管取笑无所谓。”

奈维尔突然有点苦涩地说:“我是不是才刚开始了解我所娶的女人?团为命运——就是凯伊!”

凯伊说:

“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奈维尔?”

他有点心不在焉他说:

“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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