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谢瑜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揪了起来, 他很少会有这么惴惴不安的时候，仿佛是把命运交出去, 给另一个人去裁夺, 而他时机挑的还未必准确。

看着乔陌低头不语的模样,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也许他该再给乔陌一点时间的。

逼得太急了, 会不会适得其反呢？

他的脑子里忽然间就冒出了很多念头，压都压不住, 紧张感越来越明晰，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谢瑜, ”乔陌终于在这种时候开口了, 依然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从谢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他的手无意识的顺着床单的纹路画着, 声音很轻，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继续, “我……还不确定。”

“嗯？”谢瑜的脑子暂时有点不够用, 看着乔陌。

乔陌抬起头来, 又黑又亮的眸子正对上他的眼睛, 毫不避讳，显然是终于拿定主意了，认真的重复了一句, “我还不确定对你到底是不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喜欢。”

谢瑜：“……”

他看着乔陌，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带着少有的迷糊。

乔陌忍不住低头笑了，轻轻戳了戳他的不由自主攥紧的手，“我是说再给我点时间，现在我自己还有点迷糊。”

所以，乔陌的意思是，他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这个念头在谢瑜的脑子里闪过后，喜悦轻松的感觉立刻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抓住乔陌的手，握紧，“好，我给你时间，你慢慢想。”

此时的谢瑜哪里还是那个万人迷的高冷男神，他笑的见牙不见眼，跟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样。

乔陌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瑜在他面前笑的特别多，仿佛总有好心情一样。

他看着谢瑜微微失神，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有点甜丝丝的味道。

他轻轻点头，视线最终落在谢瑜握着他的手上，轻声说：“你知道吗？我以前规划过自己的未来。如果能遇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我会在大学毕业后开始谈恋爱，二十五岁就可以结婚，然后我们会有孩子，女儿最好，我想要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陪我爸妈或者她的爸妈。每年都要出去度假，赶在头发花白以前看完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抬头看谢瑜，笑的有些难为情，“我的这些想法是不是很老派？”

不等谢瑜说话，他又自顾自的继续：“但我真的从十八岁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对象会是男人，我从来就没有对任何男人有过奇怪的想法。”

他低着头，手指从谢瑜的手中钻出来，勾着指尖在谢瑜的手背上挠了两下，声音越发轻柔：“但我知道你跟他们又不一样，我对你……是有奇怪的想法的。只是……”

乔陌顿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谢瑜解释自己奇怪的心态，指尖挠着谢瑜手背的速度越辣越快，彰显着主人的烦躁。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一盏角灯，昏黄的灯光斜撒在乔陌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少了几分血色的嘴唇，正轻轻的抿了抿，然后微微张开，试图在找寻一个合适词汇去再度开口。

谢瑜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柔软，喜欢，抓着他的手轻轻用力，自己身体前倾，把人抱住，脸埋在乔陌的颈窝处，声音低沉温柔：“我懂，所以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他懂，虽然乔陌说不清楚，但是他明白了。

乔陌的心里根深蒂固的觉得自己这辈子会正常的结婚生子，从来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而谢瑜正在打破他根深蒂固的规划。

他显然陷入了左右为难，他知道自己对谢瑜是不一样的，可另一面，他也放不下自己一直以来对人生的规划。

或者说，他还无法判定自己对谢瑜的喜欢是不是真的能取代他一直以来的人生规划，让他这辈子的人生，从这里完全改变。

谢瑜明白这种心情，所以他愿意陪着乔陌一起等。

与他来说，乔陌给与的回应已经让他很满意了，至少他知道乔陌对他也是抱着喜欢的心情的。

也许是说开了，被谢瑜这样抱着，乔陌也没觉得不自在，他的下巴枕在谢瑜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我会尽量快点的。”

谢瑜低声笑着，抱着人不撒手。

直到乔陌想起自己还没吃饭，谢瑜才终于把人放开，陪着乔陌一起去了餐厅。

乔陌还是不放心他的膝盖，就算他在餐厅只是坐着不动，乔陌还要夸张的帮他对面放了一个板凳，让他把腿平放着。

谢瑜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但又特别乐意听他话，乖乖把腿放了上去，然后一手托腮看着乔陌坐在对面喝粥。

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被注视的乔陌实在没办法冷静。

他的眼神太不知道收敛了。

乔陌有些无奈的抬头，耳尖微微泛红，“你能别一直看着我吗？”

谢瑜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神带着藏不住的欢喜，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感情。

他扶额尴尬的笑了起来，“抱歉。”

乔陌这才放松了下来，低头继续喝粥。

谢瑜又抬头看了看他，嘴唇动了动，问道：“乔陌，你真的喜欢过女孩吗”

其实这个问题在谢瑜的脑海中已经萦绕了很多天，从第一次乔陌拒绝他说“我喜欢女孩子”开始，谢瑜就想问他。

直到今天，他听到乔陌对未来的描绘，更觉得好奇了。

乔陌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嗯，幼儿园的时候喜欢过我们班一个女孩子，扎了长长的辫子，眼睛特别大。小学时候也喜欢过，是我们班长，喜欢穿公主裙，看起来……”

他歪头想了想，“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

“后来呢？”谢瑜笑问。

跟他想的一样，乔陌所谓的喜欢都是年少无知时候的那种喜欢，这种所谓的喜欢，哪个那男孩女孩没有过呢？

但这种又怎么能算是爱情？

“后来……”乔陌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高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女生，每次在我打完球后给我送水，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特别可爱。”

乔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忘了吃饭，勺子轻轻的在碗中搅拌，眼睛看着面前的虚无，似乎陷入了回忆。

酸！

谢瑜觉得心口酸涩的不行，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不自知的酸爽，“所以，初吻也是给了她是吗？”

乔陌回神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忍不住抿嘴笑了，“所以，谢大影帝至今还在惦记我的初吻？”

他都快忘了之前跟谢瑜说过，在日本那次不是自己的初吻的事情了。

当时他就是看谢瑜太得瑟有点不爽，哪知道憋了这么多天，谢大影帝还想着。

不过，还挺好玩的。

他故意不说真相，看着谢瑜点头：“嗯，跟你在日本那次确实不是初吻，谢大影帝你难道就是了吗？我看不像！”

“哪里不像？我可没跟你一样高中就谈恋爱，那可是早恋！”

谢瑜心里酸的不行，别扭的扭头不看乔陌。

乔陌憋不住笑开了花，眼睛弯弯的：“好了不骗你了，我也没有早恋过。那女孩子我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只是那时候的感情格外纯粹，如今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些……怀念。”

“人应该往前看，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怀念的。”谢瑜似乎还陷在醋缸里出不来。

乔陌从善如流的点头，“嗯嗯，往前看。”然后笑着起身进厨房洗碗去了。

他发现谢瑜私底下真的很可爱，很多情绪都会写在脸上，完全没有不了解时候的疏离感。

身后，谢瑜还是没坐住，跟过来靠在门边，盯着乔陌忙碌的背影，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还是问出来了，“那你初吻到底是什么时候？”

乔陌刚把碗洗干净准备擦干，拿着抹布的手不由愣住了，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问：“你很在意？”

谢瑜抬头看着天花板，“也不是，就是随便问问。”

乔陌逗他玩故意不说，丢下抹布走过去扶着他去沙发上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既然不是很在意，那我就不说了。”

说完，他故意冲谢瑜眨了眨眼，转身继续去厨房洗碗去。

留下谢瑜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又是懊恼又是酸爽。

厨房里的乔陌心情却好得很，这段时间跟谢瑜在一起，但凡涉及到感情问题，他好像都处在下风，谢瑜总抓个各种机会调戏他，看他难为情的样子。

这次总算风水轮流转，他也占了一次上风了。

不过话说回来，谢瑜就这么惦记他的初吻吗？他摸了摸嘴唇，想起酒店那个晚上，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谢瑜的腿伤虽然不严重，但因为乔陌管的严格，年前谢瑜所有的工作都被停掉了。

乔陌自己也只是在家里待着写词，顺便照顾谢瑜。

两个人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唐以柔打电话催促乔陌回家过年。

乔陌想起谢瑜的爷爷奶奶都在国外，而且也没听谢瑜说要过去陪他们，就自作主张的告诉唐依柔，谢瑜跟他一起回家。

他这边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谢瑜笑成了偷腥的猫，而电话那头的唐以柔也立刻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小谢来过年，我跟你爸爸都很欢迎，你们明天一起回来啊。”

挂了电话乔陌渐渐反应过来，难怪上次谢瑜去家里，唐以柔那颗热情，感情那会就当他跟谢瑜是那种关系了吗？

天地良心，现在都还不能完全算好吗？

可看着对面的男人那开心成那样，他终于还是忍住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次日一早两个人准备一些礼品，准备出门去乔家的西山别墅，家里的门铃却响了。

乔陌正好在客厅，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打扮的极其精致的漂亮女人，约莫跟唐以柔一个年纪，见了乔陌立刻笑意盈盈的打招呼，“乔陌是吧，我是谢瑜的母亲，你可以叫我倪阿姨。”

乔陌：“……”

愣了一瞬间，乔陌连忙把人让进来，“您好，您坐，我去叫谢瑜。”

倪颖微笑着点头，看起来极其温婉有气质。

乔陌转身要去谢瑜的房间喊人，谢瑜已经听到声音走出来了，目光触及到倪颖身上的时候，微微一滞，随即喊了一声，“妈，有事？”

倪颖站了起来，远远的看着谢瑜，笑的温婉和气：“就是想来看看你。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一个人在国内，要不要……”

“不用了，我跟乔陌一起过。”谢瑜打断了她。

倪颖看了一眼乔陌，笑着点头，“好，年轻人还是跟年轻人一起过年才有意思。那我就先走了，有空你去家里吃饭。”

她说着连乔陌泡的茶都没有接，便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谢瑜忽然喊住了她。

倪颖眼睛里明显闪过了一抹惊喜，回头看着谢瑜，谢瑜却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从房间出来，手里拿了一张支票递过去，“这个拿去，真有难处给吴明旭打电话。”

倪颖看了看支票，脸上的笑容分明更好看了，伸手拿过去嘴上却说：“我不是为了钱来的，只是你回国大半年我一直没机会见到你，有点想。”

谢瑜仿佛没听见，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们马上要出门，不留你了。”

“好好好，那我先走。”这次倪颖走的很干脆利落。

乔陌忍不住看了看门口，又回头看了看谢瑜，他第一次听谢瑜还有母亲，而且看起来关系有点奇怪。

但谢瑜的神色很寻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乔陌一时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谢瑜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张庄严的脸上立刻扬起了笑意，“担心我？别多心了。我跟她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她来找我只是为了钱。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只能白跑一趟。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成一个需要我赡养的对象，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算。她也不会经常打扰的。”说完，他拉着乔陌的手，一脸坏笑：“走吧，去你家，你爸妈还等着……”

他故意顿了顿，让乔陌误会他要说“新儿婿上门”，抬眼瞪他的时候，才慢悠悠的继续：“他们的宝贝儿子上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