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均天策海(二)

出乎意料,两人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十万火急地赶到庆阳,却在『妓』院里轻松抓到正在喝酒**的柳意欢。他见到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两人,半点也不惊讶,居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禹司凤脸『色』发白,走过去急急抓住他的袖子,沉声道:“大哥!天界有派人来找你麻烦吗?”

柳意欢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完全的醉态可掬,两眼发直地瞪着他,半晌张嘴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抬手用力拍着禹司凤的肩膀,笑道:“小凤凰又回来了!来,喝酒……喝、喝酒!”

禹司凤见他醉得厉害,只得胡『乱』答应几声,被他死乞白赖地灌了一杯酒,呛得险些喷出来。璇玑见他还要折腾,毫不客气,上前在他后颈上一个手刀,柳意欢哼也没哼一声就晕倒在地。

“璇玑!”禹司凤哭笑不得,她却拨了拨头发,说道:“走!去客栈!”他两人一天一夜没睡,就在少阳庆阳两遍奔波,加上天界的事情,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眼下见到柳意欢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第一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那一瞬间,两人都觉得腿软,互相看一眼,苦笑起来。

禹司凤将柳意欢扛在肩上,两人从『妓』院二楼窗口跳了下去。到了客栈,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柳意欢用绳子从头捆到脚,省得他酒醒了就跑,跟着倒头就睡。这一觉足睡到月上中天,半夜三更才醒。

禹司凤最先醒过来,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捆在躺椅上的柳意欢。屋里没有点灯,阴沉沉的,隐约见到躺椅上人影幽幽,他松了一口气,回头见璇玑缩在床的角落里,睡得正香,他替她掖好被子,径自下床洗了把脸。

躺椅上的柳意欢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禹司凤忽然觉得心惊,走过去低声道:“柳大哥……”

良久,黑暗里才传来一声叹息,柳意欢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很轻:“你们不应该回来。和天界较劲,说到底吃亏的会是谁?倘若你二人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还安心些。”

禹司凤沉默片刻,低声道:“凡事不是躲起来就能解决的,就算我和璇玑真的能躲开天界追捕,大哥是要我们以后一辈子就活在内疚悔恨中吗?”

“内疚个屁!”柳意欢突然发起火来,“老子从小就告诉你,做人要自私冷血!你他妈都学到哪里去了?!要学人家玩要死死一起的招数?你以为老子喜欢这招?我告诉你,如果今天咱俩位置对调,老子鸟都不鸟你!早走人了!”

禹司凤无话可说,柳意欢喘了几声,又道:“眼下不是玩什么同生共死的时候,跑一个是一个,都留下来,就都他妈的玩完!是啊,你是十二羽,那丫头是战神,放到天界是什么?屁都不是!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在这风口浪尖跑来找我?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他骂得实在难听,禹司凤叹道:“大哥……”

“谁是你大哥?!”柳意欢难得发一次狠,简直比褚磊发怒还厉害。

“逃走可不是我的个『性』!”床上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跟着案上的蜡烛被点亮,璇玑笑『吟』『吟』的脸映在烛火后面,眉目如画。柳意欢和小女孩不晓得怎么说狠话,只得不理。璇玑笑道:“要说话,怎么不点灯?黑漆漆的,很好玩吗?”

她起身将桌上的烛台也点亮,屋里顿时亮堂不少,三人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狼狈,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好像刚和人干了一大架。璇玑坐在柳意欢身边,说道:“柳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可不是为了你或者是谁去死,就算死,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柳意欢面如死灰,嘴唇抖了两下,轻道:“年纪轻轻,不要说死!”

璇玑低声道:“不,不管是什么年纪,都不该轻易说死。你们都要我不可以和天斗,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他们对着干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所以,我也不会乖乖接受他们栽赃给我的罪名,这件事,我一定要说个清楚。”

柳意欢“嗤”地笑了一声,淡道:“说清楚?和谁说?你以为天界的那些神仙会耐心听你说理吗?”

璇玑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最后他们还是要杀我,至少我们曾经拼命努力过,我不想莫名其妙就死掉,或者继续受什么惩罚,我不愿意那样,柳大哥。”

柳意欢抿紧嘴唇,不说话了。禹司凤忽然说道:“不错,我和璇玑的想法一样。什么努力也不做,呆呆缩着脑袋等别人来砍,我无法接受。”

屋子一时陷入奇异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柳意欢突然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俩到底要把我捆到什么时候?老子腿脚胳膊全麻了!”

禹司凤赶紧给他解开绳子,想到他俩当真是胆大妄为,就算柳意欢再怎么没大没小,他也算是个长辈,他们居然做出捆绑长辈的行为来,委实可怕,然而不知为何又那么好笑。

柳意欢见他嘴角有一丝笑意,便翻了个白眼,“给我端点水和吃的过来!要饿死老子吗?”他现在俨然成了老爷,指使两个小辈给他忙上忙下,好容易伺候他梳洗吃喝完毕,两人也稍稍整理一下,璇玑正打了水洗脸,忽听柳意欢说道:“我这天眼,也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放在我身上,渐渐不能控制了。”

什么叫不能控制?两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柳意欢缓缓摩挲着额头上那个小肉缝,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又道:“天眼能让我看到许多前因后果,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无论是否万里之遥,我都会知道他即将遭遇什么,曾经遭遇什么。几乎没有我看不到的事情,但,只有几件事我看不穿,知道是什么吗?”

他定定说道:“我看不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也看不到璇玑你的过去与未来。这说明天眼也不是万能的,天眼自然出自天界,那么对天界便没有一点作用。所以,关于这件事的结尾,我也看不到。”

说到这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也不能说完全看不到。我说的失控,便是指这个了。我有强烈的不祥预感,天眼偶尔会在梦境中透『露』一些事情给我,譬如我会被天界抓起来,处以极刑,但真切的东西却看不见。它不听我的使唤,在梦境中向我发出警告,我无法控制它。而且,我的妖力一年不如一年,想来拥有天眼是要付出代价的,拥有它多久,便要付出多少代价,我的妖力被索要光之后,剩下的只有我的健康和生命了。于是我想,是时候将它取下了,我至少还得留着一条命去看女儿的转世……”

禹司凤听他提到女儿,便低唤了一声:“大哥,你女儿还没转世吧……至少等她转世……”

柳意欢低声道:“或许等不及了,说到底我还是个自私的父亲,每每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弃她不顾,就算她转世,我也没脸面去照顾她。”

他叹了一声,抹了抹脸,又道:“天界这次的事,我用天眼没法看,也和你们一样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发生了,不如给你们说说大天眼和小天眼的区别吧。我这个就是小天眼,知悉万物的因缘结果。还有一种大天眼,璇玑你应当见过,那次在少阳派,那天上裂开的,便是大天眼了。诸神有事没事就用它来看看凡间或者阴间,那是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一瞬间看到下界情况的大天眼。既然用上了它,我想上界一定有人随时监视你们,不管去什么地方,大天眼都能看见,所以我说……让你们逃,其实也没有意义。”

他苦笑起来。

禹司凤沉『吟』半晌,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眼下再赶去东海之滨,只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东海太大,鲛人生活在水里,一时根本找不到。不如咱们直接去阴间找无支祁,他应当还没出来,否则离泽宫那边不会没动静。倘若他肯帮忙,那再好不过,请他照看柳大哥和少阳派,顺便去东海找亭奴。我和璇玑,就去昆仑山。”

柳意欢一听无支祁的名字,脸『色』顿时一黑,哼了一声:“他肯帮忙?石头也会开花!还嫌不够麻烦?非要扯上这么个会来事的人物!”

禹司凤笑了笑,“大哥对他有偏见,我倒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和璇玑前世也有一定牵扯,璇玑被罚下界历劫,说不定便是因为他,于情于理,他都不会亏欠她。他若肯帮忙,倒真是了却最大的心愿了。”

柳意欢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璇玑急忙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同意!咱们马上就去阴间!”说罢她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两枚玄铁指环,道:“这是上次我和……腾蛇去阴间时留下的,就是以前六师兄在不周山做眼线的时候带回来的。司凤那边应当也有两枚吧?你和柳大哥也去过了阴间。”

禹司凤也掏出两枚指环,想了想,皱眉道:“只有四枚,如果无支祁答应的话,咱们这边可是五个人啊,加上紫狐。”

柳意欢又哼了一声:“那死猴子若没有点本事,怎么会让天界那帮神仙如此忌讳?小小不周山哪里能困住他!神荼郁垒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均天环和策海钩都在他手里,要不怎么说那帮神仙柿子捡软的捏?不去找他,反而来找咱们的麻烦。”

“策海钩?”璇玑耳朵尖,“那是什么?”

“听说是这两样都是不得了的神器,均天环以前被金翅鸟当作圣物,用来提升妖力,那策海钩嘛,就是无支祁本人持有的东西了,没人能逃过策海一钩,那玩意很不得了。”

璇玑“哦”了一声,回想那次在阴间见他,好像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钩子,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柳意欢突然一皱眉头,又道:“我很早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均天策海本是一个天神的宝物,不过后来那天神不知为何失踪了,宝物却留了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又流落到凡间,被人拿走。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说,均天策海却是真正存在的,到底不是下界之物,离泽宫想要回均天环,只怕后患无穷。”

璇玑拍手笑道:“柳大哥,你别再啰嗦啦!再说下去天都亮了,咱们快走吧?先去阴间,回头我和司凤还得去昆仑山呢!……对了,为什么要去昆仑山?”

禹司凤眉头微微一挑:“那是天帝在下界的花园,天光开阖的时候,有天梯可以去天界。这事总要找上面的人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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