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恪站在桌前,将他回沪市后查到的事,以及儿子摔断腿后的反应,在脑中又仔细过了一遍,思考间手下意识地敲响了桌面,随着思绪的转换,手下“咚咚”声由慢变快,由快变急,似雨打芭蕉,又似战鼓擂擂。

赵瑾坐在里面的床上,隔着道屏风,只觉得他爸每一下都敲在了他心头。

一声接一声,直逼而来。

逼得他脑中的神经,像一根拉满弓的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啪”一声,这弦断了!

“他不是我弟!他不是我弟!他是张馨云跟别的野男人生的——”

尘埃落定!答案揭晓!

赵恪不由闭了闭眼,缓缓转身,目光穿过屏风的竹缝,落在赵瑾身上,“听谁说的?”

话吼出口,压在身上的重石滚落,赵瑾有一种虚脱感。

“张馨云。”

医院之后,对她,他再也喊不出“妈”这个词。

“偷听的?”

“不是,”赵瑾肩背整个都塌了下来,他无力在维持僵坐的身形,弓着腰任两只胳膊搭在大腿上,勾着头,口中木然道,“她亲口跟我说的。”

“她说我要是跟你说了魏大壮的事,她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她戴了绿帽子,还帮情敌养儿子。”

“爸!”赵瑾偏头,透过竹制屏风,看向立在桌前的赵恪,声音沙哑道,“我是你儿子对不对!她怀我时,我爷爷奶奶大伯都还没有调离泸市,大家一起住在小白楼,她没有那个胆子……是不是?”

“既然知道,还问。”

张馨云!

赵恪舔了舔后牙槽,止不住“嗤”了一声:蠢货!

就没见过哪个女人,为着个情夫,威胁自己儿子,跟儿子离心离德的!

“呜呜……”

赵瑾心下一定,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赵恪捏了捏眉心,绕过屏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只是你,小瑜儿也是爸的孩子。”

赵瑾哭声一顿,尖叫道:“不可能,我算了,从你受伤到家,再到小瑜儿出生,才堪堪240天,八个来月。”

赵恪:“……你可真能啊!赵瑾,女人怀孕的事你琢磨的比老子都清!”

突然,赵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娘的!有谁见过,哪家儿子拼了命想给自家老爹头上按个“王八”的?!

“赵瑾,你爹我很蠢吗?”赵恪曲指敲了敲赵瑾的头,“是不是自己的种都分不清?”

“你别骗我了,”赵瑾抹了把脸,扒开他落在头上的手,哭道,“小瑜儿明明就不足月。”

“你是不是忘了,”赵恪双手环胸,懒懒地看着眼前的蠢货儿子,“张馨云怀着小瑜儿七个月时,被你表弟推了一把。”

赵瑾:“……”

“记得,”赵恪揉了揉他的头,转身向外走道,“明天跟小瑜儿说声‘对不起’。还有,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有这时间,不如找个竹杆练习一下单脚走路。真当你苏姨每天背着你来回的跑,不累啊!”

“……爸,我还没洗澡呢。”

“啧!”赵恪嗤了声,转身抱起赵瑾,一边向外走,一边止不住地叹道,“你说生儿子干嘛,不够麻烦的。”

“嘿嘿,”赵瑾将头埋在赵恪肩头,蹭了蹭脸上的泪,傻乐道,“等你老了,换我背你……”

……

苏梅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身下一热,伸手一摸水湿,吓得一激灵,“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婶婶,”林念营翻了下身,喃道,“怎么了?”

苏梅捻了捻指尖,哀叹道:“你弟尿床了!”

早知道给他们喝什么奶粉啊!

苏梅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起身收拾。

“啊!”林念营愣了愣,揉着眼爬起来道,“谁尿的?”

苏梅拉开灯,掀开被子看了看,小瑜儿跟小黑蛋身上的小裤裤和身下的被子都是湿的,“两个应该都尿了。”

苏梅披上外套,开门拿盆兑了些温水。

赵恪听到动静,放下洗好澡的赵瑾,出来问道:“怎么了?”

“两个小的尿床了,我打水给他们洗洗。”

赵恪接过盆:“我来。”

苏梅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服,诧异道:“你怎么还没洗洗睡觉?”

她都睡一会儿。

赵恪“嗯”了声,端着盆进了东厢。

林念营已披着外套,趿着鞋站在了床下。

苏梅看他双手环肩,穿着薄薄的单衣,“念营,婶婶得会儿收拾,要不你先回自己床上睡?”

林念营看了眼脸色平静的赵恪,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回耳房了。

赵恪把盆放在地上,捞了外面的小瑜儿,三两下扒了他的衣服,抱着洗了洗屁股和双腿。

苏梅摊开布巾接过他手里的小瑜儿,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小家伙,随口问道:“问清楚了吗?小瑾为什么讨厌弟弟啊?”

赵恪抱着小黑蛋的手一僵,“他觉得小瑜儿不是他弟弟。”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有些事也没什么好瞒的。

“啊!”苏梅愣了,“不是他弟弟?”

嘛意思呀?!

“小时候抱错了吗?”话一说出口,苏梅自己就先摇了摇头,“小瑾又不傻,知道自己的弟弟抱错了能不说。”

想到张馨云做的事,赵恪磨了磨牙:“他怀疑,小瑜儿是他妈跟别人生的。”

苏梅懵逼了一瞬,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你跟你前妻离婚,是因为她红杏出墙了?”

赵恪看她。

苏梅瞬间不自在了,觉得自己思维发散到太外空了,这个年代……军婚出墙,他妻子又不傻,遂讨好地对他笑了笑:“我瞎猜呢,别当真。”

赵恪扒了小黑蛋身上的衣服,给洗身子,口中淡淡道:“那你猜的可真准。”

苏梅惊得瞪了瞪眼:“真、真的呀?”

“不是,赵恪,就你这样,那男人得长的多帅,多有钱有势啊?”

赵恪手下动作一顿,回忆了下魏大壮的模样:“五短身材,又老又黑,沪市政厅的一名小科员。”

“啊!”苏梅张着嘴,傻傻地看着赵恪,“你前妻没瞎吧?”

“瞎倒是不瞎,就是人有些不聪明。”稍微聪明一点,就不会婚内出轨,跟儿子离心离德。

“那你前妻是不是长得好美?”

赵恪一愣,“还行吧。”

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眉间总是带着一抹愁苦。

说实话,结婚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弄明白,她倒底在愁个啥,又在自苦什么?

娘家没地方住,好,他把新房钥匙递上。

哥哥工作不如意,行,咱换。

不想工作,不想做家务,不想带孩子,没问题,家里不缺她那点工资钱,也请得起保姆,孩子的一切也不是非得当妈的亲手亲为。

还是不行,眉间的轻愁越发重了。

初初他以为是嫌他常年不在家,没给她安全感。

遂每每一受伤,一休息就往家赶,想着能多在家一天就尽量多在家陪陪她和孩子,结果呢,也没见人家有多待见他。

打牌、逛街、听戏、看电影、跳舞,娱乐生活一样没减。

苏梅一看他这怀念的表情,不由打趣道:“食色性啊~”

赵恪瞪她,另取了条布巾包了小黑蛋,放到他屋的床上,回来帮苏梅将床上的被子床单换了:“好了,赶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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