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苏袂的关注,这个时空的林念辉也似活了过来,任务之外,多了丝烟火气儿。

偶尔也会外出走一走,去科技大楼挑几款飞机、军卡模型,让人以苏袂她爸朋友的名义给她送去。闲暇之余,也会逛一下书吧,点杯普洱,听着轻音乐,随手翻开一本书看上一会儿。待一杯茶喝完,放下书本,起身再给苏袂挑几本机械工程方面的书,或是上上网,观注一下经济、环境、美食、娱乐和女孩们喜欢的东西。

以他的年纪,早就该退出一线转行政了,先前他无牵无挂,总觉得死在任务前线才是最好的归途。

现在,他主动递交了退休申请,想为自己活一回,不以任务为目的的到处走走,看看风景,尝尝美食。

已经退休在疗养院的赵恪知道后,给他配了两个人就近照顾。

林念辉没要,自从知道身边可能跟着个透明的鬼魂后,他已养成了对着空气说话的习惯。

这在外人看来,精神多少有点不正常。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可不想被人发现送进精神病院。

他不要人,赵恪便不答应他外出走动。

“孤狼”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当兵五十多年,林念辉完成的任务,光资料都堆满了一间屋子,军功章收了满满一匣,与之同时,对他恨之入骨的人稍微划拉那么一下,就能拉出一个连。你说就这么一个人,眼瞅着上了年纪,体能倒退,赵恪哪敢让他往外跑啊。

劝说一番后,赵恪将特战队的管理权交给了他。

当时的管理者,身体上出了点小毛病要住院调养,他要是年龄再小点呢,这个位置还能帮他保留,偏偏他还有一年就该退休了。

林念辉上位,连点争执声都没有。

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特战队公认的老大哥,兵王,最优秀的指导员,零伤亡的带队前辈。

2025年,这个时空的赵恪走了,时年95岁。

小黑蛋随林念辉过去祭拜,见到了赵瑾、赵瑜、赵璋和赵珺。

没有赵琛。

WG后期,赵琛为护喻兰和赵珺被人失手打成重疾,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十年,然后身体各项机能日渐衰弱去了。

儿子受伤,闺女差点受辱,丈夫因她下放半生不得志,喻兰越想越是自责,一个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赵恪知道后想办法将赵珺接到了北方边境,那时张馨云还在,怕受牵连,她趁赵恪外出不在,给赵珺找了户人家,把人嫁在了当地。

如今虽也是儿孙满堂,可过的日子又如何跟他所在的时空相比,小黑蛋看着远处的老妇,满是心酸。

赵璋过得倒是不错。

这一世,他爸妈没有去军工厂,WG时又主动跟家里脱离了关系。他是家中的独子,知青下乡又轮不到他,高中一毕业,便被赵寅托人给按排进初中当了名老师,高考恢复,顺利地考上了京大的物理系,本硕连读,毕业后留校,娶的是老师的女儿,一生富足无忧。

相较于赵璋,赵瑾和小瑜儿过得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小黑蛋总觉得两人好像走向了两个极端。

赵瑾儿时跟表哥外出玩耍,被人打折了腿。伤的比较重,再加上当时的医疗条年有限,那条腿走起路来,一直有点拐。这样是没办法参军的,高考恢复,他考进了政法大学,毕业后进了法院,一生严谨,不近女色,到现在也没有结婚,事业上倒还好,退休时已是法院的院长。

小瑜儿……

小黑蛋瞅了眼前方时髦的小老头,颇有些牙疼,这就是个老纨绔!儿时,秦奶奶念他小小年纪就跟父母分开,对他格外宠爱,养得他好吃懒做,受不了一点苦,高考时被赵瑾压着头,免强考了个小中专,毕业后一头扎进了娱乐圈,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什么俞达飞。

正经的片子没演几部,交女朋友的速度倒是比换衣服还快,前后娶了六任妻子,光子女就生了一串。

丧礼快结束时,小黑蛋看到了风尘扑扑赶来的林伟,林念营的儿子。

林念营十几年前就去了,58年春,母亲去后,他被生母接走,吃了太多的苦,身子骨一直不好。

说来,一切的改变好像都跟母亲有关,58年的春天就像一个节点,将一个时空从中分开,一半是没有母亲的世界,一半是有母亲的世界。

在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里,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一如林念营、他自己、赵琛、赵珺、舅爷、王奶奶等。

送走赵恪,小黑蛋跟林念辉又回到了军部,恢复了以往的日常。

没过几年,林念辉退休去了疗养院,日子陡然清闲了起来,正当小黑蛋想着,林念辉要是去了,自己是跟他一起消失呢,还是会回去自己原来的时间空?末世来了!

像下了场流星雨,无数的陨石块从天空坠落,直直砸了下来。

小黑蛋惊惧地看着西南一座座高楼大夏,如积木一般倒塌,及至到了眼前,方才骤停。

巨大的粉尘扑面而来,遮天蔽日的,模糊了远处的视线。

“苏袂!快、快让人看看苏袂怎么样了?”小黑蛋担心地嚎叫着,半晌没有听到身后有所动静,才想起他不但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说话,回头,正看到林念辉双眼一闭晕倒在了沙发上。

小黑蛋急得不管不顾,身形一晃进入了他的梦里。

一落入那方小小的空间,小黑蛋浑身立马似着了火般,变成了一个火球,然后他就听林念辉喃着痛。

怕伤了他,小黑蛋吓得忙又冲了出来。

一口气儿冲出去百米,身上的火灭了,小黑蛋才发现一件事实,以往他只能在林念辉五十米以内活动,现在……

小黑蛋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是不是因为陨石的坠落打破了某种规则。

试试看。

心中这般想着,小黑蛋又往前飘了五十米,然后又飘了近千米。

记挂着苏袂,小黑蛋一路直朝别墅区而来。

他到时,除了苏袂和一个保姆,其他人已经死了,也不对,看似没了呼吸,却还能动,司机的手一抽一抽的,一副随时都能爬起来的模样。

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随着他的碰触,司机立即不动了,纳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小黑蛋又挨个儿碰了碰其他人,然后就发现凡是被他碰过的尸体都停止了变异。

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又见苏袂只是昏睡了过去,小黑蛋转而又担心起了林念辉。

赶回去,林念辉已经醒了,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练习弹火苗。

对,没看错,他在弹火苗,指尖一搓,便是一朵豆大的火苗,轻轻一弹往外飞出去半米,直直往下坠去,落在茶几上,立马灼烧出一个洞来。

小黑蛋坐在一旁观察了半天,然后出门四下查看了一番,也有觉醒异能的,水、木、土等,火系的他也遇到了俩,只是没有一个刚一醒来就有他这么厉害的。

小黑蛋暗自琢磨了半天,也不知为何,隐约觉得林念辉身上的火系异能跟他身上那陡然冒出来的火有关。

他的火哪来的,自然是娘在帮他拔毒时留下的。

要不……再找人试一下。

这般想着时,他脑中便浮现出了苏袂的模样。

想到就做,几分钟后再次来到别墅的小黑蛋,身形一晃进入了苏梅的梦境,丢下了一个硕大的火球。

没等看到成效,受空气中陨石能量的冲击,小黑蛋透明的身体慢慢有了裂痕。心下一惊,小黑蛋飞快又回到了养老院,然而刚刚飘上阳台,身形便陡然显现,又在林念辉的目光里如雪花一般消融散去,一切不过短短一瞬。

时空回转,小黑蛋猛喘一口气缓过神来,再看眼前,手掌下已是一片空无,只余一地粉尘堆积在脚下。

小黑蛋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痛意,小黑蛋怔怔地取下嘴里叼着的手电,看了眼腕表,这块表是小瑜儿托人从港城带回的电子表,漆黑的表盘上亮着暖白的一行字,83年2月初十下午17:39,离过年还有两天。

距他下来仅仅过了三个小时。

而在那个时空,他陪着另一个自己几乎渡过了半生。

想到方才林念辉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了然,小黑蛋翘了翘嘴角。

再一想不知生死的苏袂,小黑蛋又担心地攥了攥指尖,随之似想到什么,小黑蛋一骨碌爬起来,攀着绳子进入秘室,然后噔噔顺着台阶一气不停地冲到上面,跑出门外找到电话,拨了过去。

“娘,你还好吗?”

“念辉,”苏梅耸着左边的肩膀夹着电话,一边飞速签着待采购的单子,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工作期间,家里和孩子们的电话一般不往这儿打的。

听着她沉稳的声音,小黑蛋慌乱的心陡然平静了下来,“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

92年,顾老走了。

很突然,前一晚他还跟苏梅说,趁着这会儿腿脚利落,想去南方走走,见见几位老朋友。

苏梅还笑道:“好,等我手头忙完,陪你去。”

迟了,太迟了,她明知道他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为什么还要让他等,而不是立马答应,带着他即刻起启。

苏梅恨不得时光倒回,陪他踏上旅程,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四季风景。

“妈,”小黑蛋推门进来,按亮门口的灯,扫了眼床头垃圾桶里沾了眼泪鼻涕的卫生纸,去洗手间拧了条毛巾,弯腰给苏梅轻轻擦了擦脸,“我大妗子刚才打电话,说姥爷这两天有些不舒服,你看要不要请假过去看看?”

老人的问题不大,就是这几天下了场雨,气温陡降,人有些着凉。母亲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总得给她找点事做,人一忙,心头的这点自责悲伤啊,慢慢就散了。

“你姥爷?!”苏梅惊得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一天没吃东西了,猛然这么一起,眼前直发晕。

小黑蛋忙扶住她:“你别急。我问了,有些发烧,大妗子今儿发现就找车带他去县医院看了,医生给开了药,吃完发了一身汗,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就是吧,我听大妗子那意思,他和我姥娘都有些想你。”

“买票,我要回去。”叫嚷过后,苏梅略略冷静了几分,工作上还要抽个时间安排一下,“你等会儿跟小瑜儿说一声,让他帮我定一张明天下午去延市的飞机票。”延市离槐林两百多公里,下了飞机可以转客车。

“定后天,”赵恪端着碗面,推门进来道,“两张,我陪你妈去。”

不等小黑蛋应声,门外依次又跑进来四个孩子,大的率先叫道:“要去哪啊?我也要去。”

“还有我!还有我!”

“爸爸,”最小的孩子挤开前面的兄姐,冲进来一把抱住了小黑蛋的腿,“奶奶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小黑蛋摸了摸儿子的头:“不是,奶奶要去陕北看望你太姥姥、太姥爷,辰辰要不要一起?”

“你和妈妈也去吗?”

小黑蛋点点头。

苏梅皱了下眉,看向他和赵恪道:“你们不上班吗?”

已是军区司令的赵恪摇了摇头:“下面那么多人呢,我走开几天能有什么事。”

苏梅看向小黑蛋。

84年,苏国比历史提前7年解体。

解体前欠了一屁股外债,军队解散了武器也没用了,为了还钱,卖武器给西方,人家不要,便拆核武器卖浓缩轴,再将差一点的武器当作废铁废钢回炉,做成粗钢卖给对方,好一点的走私给非洲。

彼时小黑蛋已调至冰城,那几年他一直主抓民生经济,居民手里有钱,政府也有钱,离俄联邦又近,什么浓缩轴、各式机械武器,他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带动得伊嘎、雷诺河镇、前进农场、红旗农场、汤县、桦县、鹤市、佳市等,18个县、五个市、七个农场的经济,当年都跟着翻了几翻。

隔年他便连跳了两级,如今已是冰城市□□。

一个□□,哪会不忙?

顾老去逝,他已请假带囡囡和辰辰回来几天了,再跟她去陕北,最少又得半月。

“没事。”小黑蛋笑道,“我都两年没休息了,连休几天这不是应该的吗,还是娘不想要我陪?”

“奶奶、奶奶,”小瑜儿8岁的女儿赵悦晃着苏梅的胳膊叫道,“你要去看太姥姥吗?表大娘(赵萍萍)说那儿窑洞好美,我想去看看,奶奶、奶奶你带上我吧?”

赵瑾7岁的儿子赵熙和念营5岁的女儿林萌挤过来跟着叫道:“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苏梅摇了摇头:“不上学了!”

赵恪眼看手里的面要坨了,忙冲小黑蛋使了个眼色。

小黑蛋抱起两个侄女,领着儿子和侄子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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