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朋友——好朋友。当我事后问及这件事时,稻村慎司是这么告诉我的。

“但是,我们意见不同。所以那时候直也才会去找你。”

“说谎?”

“对。你上当了。”

织田直也告诉我稻村慎司所说的“特异功能”是事先设计好的圈套。

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简短地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虽是自由职业者,但不是坏人;而且他急着进入主题。

“等一下——请你先等一下。”

我举起手来打断他的话。佳菜子刚好端咖啡进来,他停了下来。

我们用好奇的眼神审视着对方,佳菜子一走出去,我和直也同时开口说话。

“只要我好好说明——”

“你先别急——”

我们同时闭了嘴,又同时准备说话,然后又住了口。直也笑了出来,耸了耸瘦嶙嶙的肩膀说:“你先说吧。”

“我有点糊涂了,”我字斟句酌地慢慢说道,“你是稻村慎司的——”

“表兄弟。我们的母亲是姐妹。”

“原来是表兄弟。你是表哥吧?”

“对。我已经成年了,今年二十岁。”

他脸上露出微笑,口齿十分清晰。虽然他笑容可掬,但感觉那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很瘦,个子和我差不多,但裤腰上的皮带应该比我箍紧一两个洞。

他气色很不好。我猛然想起那天在餐厅里慎司突然不舒服、冲进厕所时的样子。

“对不起,我想问你一件失礼的事。你最近有没有生病?”

直也摇了摇头说:“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气色很不好。”

“是吗……”他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后露出牙齿笑了笑。“一定是宿醉的关系。昨天晚上,我喝太多酒了。现在还觉得酒精在我脑子里打转。”

我曾经无数次见识过别人和自己宿醉的样子,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却没有一点宿醉的痕迹。我觉得他在撒谎。

“是吗?那就好……你和稻村还算亲近吧?”

“应该算吧。我曾和他一起骑自行车出去游玩,我也喜欢一个人到处旅行。”

“是吗?这么说你们是因为志趣相投才这么好?”

“差不多吧。应该说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我们都是独生子,经常在一起玩兄弟游戏。有时候还真以为彼此是亲兄弟呢。”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时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但我觉得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唯一勉强算是共同点的,就是他们都有一双很受女孩子欢迎的漂亮眼睛。

“兄弟游戏吗?挺有牧歌式的情调。”

“很浪漫吧?”

他又露出微笑。从见面到现在,他那穿着褪色牛仔裤的左膝就抖个不停。我发现只有在他挤出笑容的时候,左膝才会停止抖动。

“噢,对不起。”直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我也知道这是坏习惯,我妈常说抖脚的男人不会有出息。”

他很敏感,我暗自想道。不过,话说回来,为了表弟的事,突然造访陌生人,心里难免会紧张。

“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样。”

“抖脚吗?很多人都有这种习惯。”

“不,我是指来向你告密。”

他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低垂着眼睛。

“但我觉得,如果放任不管,事情会越闹越大。慎司会受到伤害,更会给你造成困扰。”

“为什么会造成我的困扰?”

“你不是要写吗?”

“写什么?”

“慎司的事。他发现了井盖事件的真凶啊。”

我吓了一跳,“是他告诉你的吗?”

“他虽然没这么说……”他的左膝抖得更厉害了,“但正因为他有这样的期待,才骗你。”

我靠在椅背上说:“不管他有没有骗我,我有没有被他骗了,我并不打算报道这件事。”

我从来没有这个念头。但直也似乎对此感到很意外。

“是吗……现在特异功能已经不流行了?”

“对啊,而且我也不觉得稻村有这种目的。他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了吗?”

直也点了点头说:“那家伙简直笨死了。”

“为什么?”

“他竟然骗像你这样的大人,”他抬起头,好像说明真相一样,一字一句地说,“他还是个孩子。”

“他当然还是个孩子……”

“他想要出风头,像他那样的年纪不都这样吗?总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对他来说,特异功能就是标新立异的最好方法。他好像中邪似的一头钻了进去,整天都在聊这些。他的房间里有一大堆这类的书,都是写一些看起来合情合理却教人大吃一惊的事。”

“可能吧。他跟我说过。”

“我就知道。”直也皱着眉头,“他真的很白痴。”

我注视着他的脸良久,发现他的脑门不停地抽动。好像真的很生气。

“如果稻村所做的一切都是骗术,”我探出身子,直也坐直了身体,“我要声明,一开始我也以为是骗术。特异功能很难让人轻易相信,事实上我甚至一度以为是稻村打开井盖的。”

直也急着表示赞同地说:“对,你说得没错。正常人都会这么判断。”

“但是,他的话有一些令人不得不信的地方……”

我把台风夜和第二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直也。他始终都在认真地听。

“没错,慎司也是这么告诉我的。真伤脑筋,没错,这家伙的反应真的很快。”

直也又耸了耸肩,我苦笑着。

“如果能让那么多偶然同时出现,而且可以瞒天过海,我反倒想把他的骗术写出来,因为他编得实在太天衣无缝了。”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谜底。”他语带挑衅,“我可以将他所做的一切都给出合理的解释。”

我请他等一下,让我拿出纸笔。我准备把他说的都写下来,不错过任何细节。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首先,是井盖的事。”直也娓娓道来,“这其实很简单,因为慎司刚好看到了。他刚好看到那两个开红色保时捷的人搬开井盖,也看清了他们的穿着和车号。但在告诉你时,为了逼真,故意只告诉你‘是川崎的车牌’,而且他也是听到他们的交谈,才知道他们去了‘回力球’的。”

“如果他看到了,为什么不当场制止呢?”

“他并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意外,再说是两个比自己更高大的男生,一般人不都会装作没看到吗?况且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井盖盖上。”

我点了点头说:“然后呢?”

“他们两人离开后,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慎司迷了路,刚好看到那个失踪的孩子叫着猫的名字。当然,他那时候完全没想到那个孩子会掉进下水道里。”

所以他才会知道“莫尼卡”这个名字——我也曾这么想。

“之后,他就搭了你的便车。你们刚好经过井盖被打开的地方。这时他灵机一动,‘对了,可以玩玩特异功能的游戏,应该很有趣。’”

“特异功能的游戏?”

“没错。这不是比告诉你‘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什么’更戏剧化、更有趣吗?我已经说过了,他很向往特异功能,当时他觉得是绝佳的机会,而且你是杂志社的记者。记者一听到这种事总是蜂拥而来,拼命炒作。”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这是稻村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对不起,”直也尴尬地说,“都是慎司告诉我的。”

“是他向你坦白说出来的?”

“对。”

“他说他很成功地骗过了我?”

“对。”

“好吧,你继续说吧。”我靠在椅背上,“我越来越有兴趣了。”

直也清了清嗓子,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当发现黄色雨伞时,他脸色苍白,那是因为他和大家一样,对那个孩子掉入下水道这件事感到震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用从雨伞上扫描小孩子跌落的情景,任谁都会吓得脸色发白,更何况他之前还见过那个孩子。”

我点了点头说:“那当然,但稻村告诉我,那孩子掉进下水道时,后脑勺撞到了下水道的边缘。这点你怎么解释?”

“当然会撞到。”直也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尸体上绝对会到处是伤,所以撒这么点小谎绝对不会败露,谁都敢这么说。”

“也对。我也没打算把这一点当作关键的证据。如果他真的亲眼看到井盖被打开,那么他对这件事的说法我都不列入考虑。但是——”

“你要说的是商务旅馆里的男服务员和隔壁餐厅女服务员的事吧?”直也先发制人。“这很简单,你一整晚都待在案发现场,那个女服务员去找前台伙计,慎司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

“前台伙计的绰号叫小狸,两人有时候会使用饭店一0二号房的事也都是——”

“还有,那个女服务员想要进演艺圈,”直也笑了笑,“那个前台伙计对女服务员说:‘喂,《亚罗》的记者来了。明天早上我会让他们去你那儿吃早餐,你好好服务一下,想办法成为封面女郎吧。’这也刚好被他听到了。”

的确,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很有可能。

但我对这种说法还是有些排斥,这与那天早晨稻村慎司说自己有特异功能而我不愿相信时一样。我不相信他是精于算计的骗子。

可能是我想起了当他说“再见”时那深受打击的背影,也可能是无论我相信哪一方,都显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他搭便车的那天晚上,我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正准备离开老家回东京。”我慢慢说着,直也慢慢点头。“他也说中了这件事,问我是不是和谁吵了架,心里觉得很不痛快,而且他说中了我正在第四次戒烟中。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遇到你的时候,你就一脸不快,所以他才这么说。至于戒烟——”

“怎么解释?”

“你车上的烟灰缸很干净,你一路上都没有抽烟,而且车里虽然有两个新型的充气式打火机,但都没气了,他还找到一颗戒烟糖,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我真是被打败了。

“你简直就是福尔摩斯嘛。那戒烟的次数呢?”

“你真的是第四次戒烟吗?想要戒烟却又戒不掉的人,会记得自己到底戒了几次吗?”直也说完,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你的同事对你说:‘喂,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戒烟了。’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不是吗?慎司也一样,他觉得,只要说中了戒烟这件事,其他的即使稍微有点出入,也不会引起你的怀疑。”

原来是心理学那一套教人怎么说服别人的方法。

“然后,”直也直视着我说道,“就是你小时候被车撞到的事。”

“对,”我喃喃地说,“最让我惊讶的就是这件事。”

“我也很惊讶,没想到他的记忆力这么好。请你翻一下今年四月五号出版的《亚罗》。慎司告诉我后,我立刻去图书馆查了过期杂志……”

他还没说完,我就站了起来。我抓起放在架子上的那本杂志,一边翻阅一边走回会客室,终于找到了那篇文章。

那是分四次连载的“第二次交通大战”的特辑。我并没有参与撰稿,但曾和负责的记者谈过我自己发生意外的经历。尽管只是闲聊,但毕竟还是谈了。

“四月五日那一期,做了有关大型卡车意外的特辑。”直也说道。

没错。深夜里搞不清距离的小客车狠狠撞上停在路边的大卡车、冲进货车车体下的意外几率大增,那一期做了这种“潜水艇现象”的特辑。

不仅如此,特辑最后还谈到了货车驾驶座过高、后视镜有很多死角,因大型车的这种危险特性而引起的“辗入意外”始终没有减少。

撰稿记者在说明大货车转弯时前轮和后轮轨道到底有多大差异的文章中写道:“小孩子很容易被辗进车轮下。本杂志编辑部的K记者读小学时,曾在三岔路口等红绿灯时,被载着木材的货车从后轮卷进去,导致小腿受伤。据这位记者回忆,虽然货车的速度很慢,但当他发现时,已经太晚了。现在他看到大型货车,仍会不由自主地拔腿就跑……”

在三岔路口等红绿灯。

见到满载木材的货车。

不由自主地拔腿就跑。

我睁开眼睛,直也默默地点头。

“但是,这上面……”我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只写了我名字第一个字母。”

“他看到了,他看到你腿上的伤了。”

“什么时

候?他根本没机会看到。”

“当然有。你不是去下车查看井盖了吗?那时候你不是脱下鞋子、上衣,还把裤脚也卷起来了吗?”

完全没错。

“并不是每个人的小腿上都有伤疤……而且,在事故细节上,他适度地添油加醋。即使和事实有一点出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你也记不得当时的细节了。”

我把杂志丢在桌上,不经意间仰头望着天花板。

“怎么会这样。”

“最后,是关于女人的事。”

是小枝子的事。

“没关系,你说吧,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难不成她是你们的表姐?”

直也却丢过来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你身上的衣服和那天晚上的是同一件吗?”

“啊?”

“是同一件上衣吗?”

“不,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回去以后,看一下案发当天那件上衣的衬里,在左手袖子靠近肩膀的地方缝补过。”

“什么?”

直也平静地说:“在钩破的地方缝补过,是用白色线缝的。在缝补的旁边,用同色线缝了片假名‘小枝子’三个字。慎司看到了。我刚才也说了,你在雨中准备下车时,把外套丢在车上,他在那时候看到了。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整个人愣住了。“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回去看一下就知道了。”说完,直也又缩起脖子,低下了头。“对不起,说到你的隐私了。”

“我从来不知道那件衣服补过。”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保留到今天。

“慎司还说,补的地方很小,不是特别留意,很难发现破洞,而会注意到这种小地方的女人,不是你的太太就是情人,总不可能是你母亲吧?”直也笑了笑。“那就好像在你身上签了名,意思是说,穿这件衣服的人是属于我的。想必是个可爱的女人吧。”

她的确是个勤快、贤淑的女人。即使因为工作没碰上面,我也会立刻知道她到过我家,因为她每次都帮我把房间整理得一千二净。她常说做家事是她唯一的本事,所以她想要一个模范家庭,想要生儿育女。

“对不起,”直也又低头道歉,“正因为是这样的女人,所以不难想象你会把小时候出车祸的事告诉她,而且,提到她的名字时,从你的反应就知道你和她现在并不顺利——”

“好了,”我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

直也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我好不容易才问出这句话。

“没有了。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直也正襟危坐:“虽然他做的事很过分,不过,我希望你原谅他。不要生他的气……也不要再和他见面了。我会好好劝他,好好骂他。我相信他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不,我不会再让他这么做了。我向你保证。”

他的眼神很是认真,嘴角紧闭。

“我不会生气的。”

我生气的话,只会让我这个成年人看起来更像呆子。

“只是,我和他见面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生病了。”直也直言不讳地说,“见到你的话,他可能又会说谎。之前把汤匙弄弯的事不也闹得沸沸扬扬吗?”

那是昭和四十九年(一九七四年)。当时掀起了一股所谓的特异功能热潮,不断有小孩子说自己只要用手指轻轻一碰,就能把汤匙弄弯,结果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当时《周刊朝日》揭发了这个骗术,还提倡反特异功能的活动,又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的确有过。你很了解嘛!那时候你应该还没上小学吧。”

“慎司把当时的事查得很清楚。我觉得那就像一种集体的歇斯底里。小孩子很容易受到影响,一想到自己在某些地方与众不同就会兴奋不已。”

“也包括愚弄大人吗?”

“对……慎司也和那些孩子一样。他陷得很深,症状也很严重。一定要让他清醒过来。”

直也呵呵笑了两声:“即使真有特异功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有会怎样?”

听到我的催促,他才喃喃地说:“根本不会自己去找媒体,弄弯什么汤匙或叉子的,也不会告诉别人,而是会害怕地躲起来。一定是这样子的。”

最后,他又再三叮咛我不要和慎司见面,就当作从来不认识慎司这个人。然后,他站了起来。

“打开井盖的那两个人还没有主动投案?”

“嗯。”

“是不是慎司坏了事?高坂先生,你打算怎么做?准备向警方揭发那两个人吗?”

“如果这么做,就必须把稻村的事说出来。”直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知道这正是他担心的事。“我不会向警方揭发那两个人的,”我平静地说,“我也对稻村这么说,因为这么做太过分了。我相信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会有所行动的。”

“希望是这样,我真的希望这样。”

直也走了。他略微前倾的背部看起来不像个年轻人,好像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但我告诉自己,是我多想了。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胡思乱想了,也不能太投入感情。

但我还是打电话去了“PitInn”,请那天晚上的前台伙计听电话。这可以说是一种可悲的习性,我终究无法逃开内心要求“挖掘真相”的号令。

等了片刻之后,听到了他习惯把“是”说成“四”的声音。

“哦!你不是上次那个记者吗?吓了我一跳。”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啊?什么事?”

我问他在井盖事件那天晚上是否和女朋友在饭店聊天时,他笑了起来。

“这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哈哈。那我就告诉你。对,我们见了面。其实她九点之前就下班了,但那天晚上那种天气,她回不去,所以整晚都留在餐厅里,后来她拿宵夜来给我吃。”

“也说了一0二号房的事吗?”

“哇!太可怕了。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千万别告诉我老板。我们每次都记得换床单。”

“你女朋友怎么叫你?”

“我吗?”

“对。她是不是叫你小狸?”

他笑翻了。“《亚罗》真是一本可怕的杂志,这种事都瞒不过你!”

“没什么。谢谢了。”我正准备放下电话,又补充了一句,“叫你女朋友别当什么模特儿了,早点和你结婚吧。”

伙计大笑着说:“等她变成一流模特儿赚大钱时,我就娶她。”

“你太天真了,太天真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被她抛弃。”

“会吗?我还觉得自己是全日本最有潜力当小白脸的人呢!”

他说了句希望我有机会再度光临就挂了电话。

我好一阵子连动都不想动,只是将双肘撑在桌上。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问对面资料堆积如山的同事有没有烟。

“怎么了,第四次戒烟终于破戒了吗?”

“下次兴致来了,我还会再戒的。”

烟很涩。我觉得故事的发展简直太荒谬了,可为什么我竟然笑不出来呢?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果真在那件上衣的内衬看到了“小枝子”这三个字。

我既没有笑,也没有生气。

我拿出剪刀,正准备拆下缝线,却改变了主意。我直接把那件衣服丢进了垃圾桶。总算有一件事让我松了一口气。

那个周末,又有一个台风报到。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比这场台风更悠哉的灾害了,因为我可以随时观察它步步逼近的样子。

这回又是风雨交加,天空像哮喘发作一样狂风大作。房子倒了,山也崩了,但没有小孩子失踪。

相反,这次的台风找到了一个小孩子。

“望月大辅的尸体找到了。”

之前接触过的分社记者通知我。

“水位上涨,尸体从下水道的淤泥中浮了上来。真可怜。”

在淤泥中。好可怜。

“解剖了吗?”

“还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一定浑身是伤吧。

那只猫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心不在焉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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