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信了呢……我当时怎么会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呢?

回到遇上龙卷风的那座小镇许久之后,白还不停想着这个问题,以至于切肉的时候差点把手指头也切到里头。徒弟们战战兢兢地围在他身边劝道:“要不还是让我来切菜,您先去休息一会儿?霍桑得晚一点才会降临,您不必太着急。”

白手里的菜刀“咚”地一声嵌进了案板里,十分冷静地说道:“我没事,你们去旁边歇会儿吧,明天还要建神殿呢,没点体力盯不下来。”

回到这座小镇后,农神就建议他们在镇外建一座魔教专用的神殿,省得将来回了桑德康翠,把龙卷风引到他心爱的城市里。他毫不客气地表示了对神眷者运气的鄙视:“你也不可能指望我随时都会出现,所以还是早点建好神殿,收集到信仰之后就跟我回神域吧。就算我的神国里不是绝对安全,至少在我眼皮底下看着,肯定不会让你再被龙卷风甩到沙丘底下了。”

当时白还有些不服气,不过事实证明,农神不只是洗脑有一套,还真有那么点预言天赋。

从这座神殿开始建设至今,已经经历了一次地震、两次大暴雨、四五次沙盗抢掠……白过去巡视建设进程时,一条竖得好好的承重柱突然向他头顶倒下,饶是他躲得快没砸着,也伤到了几名建筑工人。

从没听说过建神殿时能出这么多事故,那些建筑者甚至白的徒弟们都开始怀疑他其实不是真正的神眷者,建这座神殿根本有违农神的意志了。为了平息这些流言,霍桑某天晚上吃完饭就顺道遛了个弯儿,在还未建成的神殿里现身,告诉众人建这神殿出于他的意志,而且他也同意这位神眷者建立另一个教派。

这道神谕不只降临于此,也降到了桑德康翠那座砂之神殿。他的另一位神眷者得闻这消息之后震惊异常,深恐这是因为自己理解神谕的水平不足导致农神对现在的教派不满才另选了代言者,一连几夜跪在神像面前祷告,祈求农神降罪于他。

这么负责的神眷者,跟到现在还不信神的某人根本就没法比啊!

农神欣慰之余,特地回砂之神殿安慰了他几句:“我对现在的教廷十分满意,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对了,记住那位神眷者的外表,日后把他的神像也塑在我的神殿里,不用塑在偏殿,就在殿侧这里……嗯,就是这么个人,托着盘子敬献给我的姿势。”

砂之神殿的塑像还稍稍有点距离,到了魔教的神殿里,塑像就变成了霍桑老爷盘腿儿坐在桌子后面,白大厨跪坐在桌边上,端着酒杯点头哈腰地献到他面前了。白后来怕再引发事故,一直也没去监工,等到神殿建好,他过去参观,亲眼见着这塑像时,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一个外国神,是怎么长出这种地主老财和狗腿子管家的审美的?

大殿初建成,空无一人,白独自对着神像默默吐血,农神从他身后绕出来,缓缓走到神坛下方,看着上面的雕像笑道:“这不是雕得很真实吗?我看这个就很好,不过你如果不能接受,其实也可以让他们修改一下。”

“那就赶紧改吧!”农神能接受巴依老爷风格的雕像,他也不想留个这么狗腿子的形象流传后世。

让教众们看见了,他魔教教祖的威严何在!

霍桑宽容地点了点头:“既然要改,那就把工匠叫来,让他们照着更真实的姿态来雕,你过来比一下。”

他一把勾住白的衣襟,拉着他踏空而起走到神坛上,自己盘腿坐下,拍了拍大腿,叫傻站在一旁的神眷者:“坐上来。”

“……”白死盯着他的腿,一动不动。

农神叹道:“你想得太多了。”

我什么都没想,是你想得太多了!

白转头就往下跳。霍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误会了,连忙伸手把他拽到身上,让他侧身坐在自己腿上,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个酒杯来塞到他手里,托到自己唇边说道:“这样的姿势是不是比那样更合适,更真实了?”

白看着他拿着自己的手喝了酒,脸上已是一片麻木,只回了一句情深意长含义丰富:“呵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农神把酒杯扔了下去,把神眷者的双臂搭到自己颈后,手指穿进那头光滑如丝缎的长发中,托着他的后脑按在自己肩头,双唇摩挲着他的头顶,无奈地问道:“这样子就露不出脸来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不管白满不满意,霍桑都觉着他已经尽力了,要是神眷者非得再有更进一步的要求……虽然不能雕成塑像,现在这种时候倒是可以满足一下。

农神两条长腿伸开,左手撑在地上,上半身后仰,让神眷者趴坐在自己身上,把改换姿势的权力交了出去:“想雕成什么样的,随便你吧。”

还随便什么啊……农神大大脑洞不要这么大行吗?真雕成这样,他下半辈子就不要见人了!

白咬着牙撑了起来,还没站直呢又被农神的大长腿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农神怀里。越是这种尴尬得恨不能手动删除的时候越出问题,也不知道哪条腿正压在他衣服上,怎么站都站不起来,而这座本该空旷无人的大厅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惊呼:“神眷者……想不到你敢在神坛前干出这种事来!”

简直是五雷轰顶!

白紧张地扭过头看去,却见发出声音的人黑发雪肤、身穿燕尾服,左眼上还架着一副单片眼镜,细细的金链子从眼镜框边坠下来,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他臂弯里挟着一名俊美忧悒的少年,紧盯着白和他身下自动躺平的农神,脸上交织着惊讶和几分佩服之色。

待到农神坐起来时,魔王脸上的惊骇更深,咽了口口水,痛心疾首地说:“我当初还当你是个清高禁欲的神眷者,想不到人品竟连魔族都不如,真是人不可貌相……”

神眷者忍无可忍地掏出一只火腿往他头上砸去,魔王轻捷地往后躲开,他身边的少年却化身成了木桩子,僵着身子往后滑了一段儿,口中忽然爆出一声清脆的:“白·阿克罗斯!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会认识这个恶魔的?”

这个少年,赫然就是主角的好基友,原著里随格拉斯出生入死几十年都不曾分开的瑟珀亭埃克特!

白费力地扭过身子与他对视,问道:“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也知道他?”这回吃惊地换成了瑟珀汀:“他是你离校之后才入职的魔鬼教授,凶残得要死!我都跟他……我都考了九十分了,还非要给我当家教,天天弄这么厚的卷子让我做!”

魔王暧昧地笑了笑:“后来我不是趁你睡着时帮你做了吗?知识改变命运,要是我数学不好,现在也没机会带你来到这里了。”

“那是……”也没听他说什么,瑟珀汀的脸就一下子红了,吞吞吐吐地嗯了一阵,态度十分之可疑。

白看着他那个眉眼含春的小样子,心里就“咯噔”一声。龙套弯了不要紧,基友君你可不能跟龙套跑了呀!你家男主还等着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扛怪供血送装备呢!

他连忙拽起农神,躲在神背后掏出小册子翻看,果然见到支线又多了一条,正是要求主角去解救被魔王掳走的基友。

……

难怪最近一连好几天都没出事,敢情魔王弄出了新支线,小册子才舍得放松两天啊。白微微一笑,从农神背后探出头来:“你们过来旅游吗?这座神殿就是我的,多住几天不要紧。”最好住到主角追过来。

魔王还不知道有多么恐怖的危机缀在他身后,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不不不,我的身份不适合在神殿里多呆。我是来跟您请假,顺便邀请神眷者您到我的城堡里一游的。也许过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在我的城堡里见到一个盛大的典礼了呢。”

霍桑回头问道:“你那本书上怎么写的,你会跟他去吗?”

去的话,遇到主角大概又得像上次在联校大比时那样替主角死一次;而不去的话则会死在背景都不会交待的危机里,怎么选都是一个死字。这些日子一直没死过并不是因为他从龙套升级成了最终boss,而是因为外(农)挂(神)救了他不少次。

白紧握着小册子,也分辨不出怎么死更好,无奈地叹了一声:“只要您不在我身边,怎么都是一样的。”

他头一次这么直白热烈地表现出对神的依赖,简直比在沙漠里那样充满信赖地看人时更可爱。农神顿时被萌到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大方地说:“想去就去,害怕的话我陪着你就是了。”

这动作,这话语,简直比直接把钱包拍在桌子上说“随便买”还要帅啊!

白心里的焦虑紧张被这一捏捏成了渣渣,脸色不自觉地舒展开,眉眼弯出了道让人看着就觉得幸福的弧度,握住了霍桑放在他脸颊上的手。

魔王突然觉着自己的业务水平受到了挑战,回头看了看还没在抱怨自己是魔鬼教授的瑟珀汀,轻哼了一声,冷酷地打开了回到魔域的通道。

愚蠢的人类和神祗,让你们见识见识魔王的魅力吧!

两界之间的通道打开,四人顿时离开清冷的神殿,出现在了一座高大壮丽的古堡面前。魔王左手背在背后,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这里就是戴蒙城,我的城堡,请到里面做客吧。”

他带着几分骄傲和矜持,一马当先地走向古堡,向城头上的守卫招呼,让他们放下吊桥迎接主人和尊贵的客人。可是喊了几声后,却不见任何回应,一向忠心耿耿地在城头巡逻的士兵们都不见了,城堡外给他放牧魔物的魔族也都不知身在何处。

魔王心里暗惊,抄住瑟珀汀的腰身,带着他直接掠到城墙上,农神和他的神眷者也跟着上去,四人绕着城堡跑了许久才见到了一名年迈的魔族坐在会客室的窗边,默默抽着烟斗。

“海纳森,我的城堡出什么事了?”魔王厉声喝问,黑眸中似有血色爆出。那名老魔族倒是忠诚,拿下嘴里的烟斗鞠了一躬,战战兢兢答道:“不好了,吾王,您的子民们罢工了!”

从城堡另一面窗子看下去,城里广场上已聚集了一片魔族,排成长队摇着小旗□□,高喊着要面见魔王,请求加官进爵、要争取更多土地和奴隶,条幅上还写着反对魔王□□,一般魔族的利益再得不到满足,就要掀起全国大罢工了。

难怪小册子这两天没怎么给他立死亡flag,敢情都在这儿等着呢!白倒抽了口冷气,同情地轻拍了玛门的肩膀一把,对他点了点头:“人民不会忘记你的,努力,节哀,我和霍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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